“二爷?”

静姝得不到回答,怯怯地抬眼望着晏骋。

晏骋手上的温度渐渐褪去,指尖凉得仿佛刚从冬日的冰窖中拿出来的一般。

他摆了摆手,神情带上了一丝落寞:“没事,你进去吧。”

静姝没有见过他这副样子,她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全部咽回了肚子里,带着满脑子的狐疑进了山庄。

“二爷,是还有什么事情没解决吗?”

拴马的下人看见晏骋还站在山庄门口,以为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连忙上前来问,生怕丢了饭碗。

晏骋怔怔地回神,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望着山庄门口处被风卷起的一片泛黄的树叶, 高高地扬向半空又晃悠着坠落。

“没事就快进山庄吧,这天看起来是要下雨了。福溪山比幽都城气温低,这几日恐要降温。”

晏骋还惦记着宋锦书先前进山庄时面色不好,抬脚就往后院走。

正巧碰上晏池从后院主卧内出来,看见他没好脸色地冷哼了一声。

“大哥,锦书可还安好?”

晏池这几日不知遇上了什么喜事,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脸上也常常带着笑,所以这会听见晏骋的问话也没有板着脸训斥他。

“在屋里坐着,我知晓你早下定决心要好好待锦书,可你从前劣迹斑斑。锦书性子软,三言两语就能被你哄得心花怒放,你不要真的伤了他的心才好。”

晏骋乖乖受教,看着晏池走出了视线才轻手轻脚地往屋子里走。

宋锦书正坐在桌子前望着盘子里的糕点出神。

他其实并没有因为静姝的存在而生气,看见静姝时晏骋眼中的错愕不是装出来的。更何况,晏骋早已经将府中的家妾遣散了个干净,只怕连他自己都忘记了福溪山庄还藏着个静姝。

真正令他在意的是静姝说的那番话。

虽然知道是成亲前晏骋的想法,现在的晏骋肯定不会这么做,可宋锦书还是忍不住往那方面想。

原来晏骋他真的想过要休掉自己,只是把他当做一个生孩子的工具吗?

如果晏骋没有突然改变态度,如果他们没有来福溪山庄,时不时等到自己生下孩子,晏骋就会把孩子抱走扔给他一封和离书?

那自己就只能乖乖地滚蛋,到时候家里的人会怎么看自己的父母,所有人都会觉得是父母没有教好自己,才会让他成亲一年就被夫家休了赶回了娘家。

想到这里,宋锦书低头用衣袖在眼角处按了按,浅蓝色的布料被泪水洇湿成深蓝色。

晏骋走进房间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心脏像被人用针尖扎了一般,密密麻麻地泛着疼。

宋锦书按眼角的动作一顿,看见晏骋进来下意识地起身往**走去,被晏骋中途拦住了。

“锦书。”

晏骋的声音有些低,里面带着让人心软的讨好和卑微,听得宋锦书心疼。

他不情不愿地被晏骋拉到桌子边坐下,往晏骋腿上坐的时候,伸手扶了一下木桌的边缘。

“静姝大概是两年前被我藏到福溪山庄的。”

听见晏骋一开口说的就是静姝,宋锦书不太开心地动了动屁股,很快就感觉到身后有一个硬硬的东西抵上了自己的后腰。

“别动!”

晏骋伸手掐住了宋锦书尚且纤细的腰肢,他的声音愈发的低沉,像是雨夜里刮起的一阵狂风。

宋锦书立马乖乖地坐直了身体。

“酉瀛年前,摄政王干涉朝政,并且对太上皇用毒企图篡位。幼帝傍晚夜起撞破了兄长的阴谋,得此救下太上皇一条命。摄政王全家被削去皇籍被贬为流民送往沙都边郡。”

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宋锦书有些疑惑地看着晏骋,不明白他说这些的意义是什么。

“当时的摄政王妃带着刚刚及笄的女儿逃离了流民的队伍,逃跑的路上两人坐着的马车意外失事,被我捡到的时候,摄政王妃早就断了气,而静姝她也晕倒在马车内。”

“你……你私藏了……”

晏骋捏了捏宋锦书的手,示意他听自己继续说下去。

“我将静姝带回了福溪山庄,找了大夫给她看伤,我原本想等她伤好了再交给官府。”

那年的记忆已经有些久远了,晏骋以为自己会记得不清楚,却没想到真正说出来的时候仍旧历历在目。

“就在我将她带回山庄的第二天,官府发了通告,说载着摄政王妃和公主的马车在路上遭遇匪徒袭击。王妃同公主双双遇害,明明公主就在山庄内,外面却说找到了公主的尸体。那时候我就知道,有人在暗中帮助她们。”

静姝年纪不大,从小就是被父母宠着长大的,在王府里活得无忧无虑。

她没见过生死,醒过来时眼神清澈得宛若婴童。

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成了弑父的罪人,也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了保护自己死在了马蹄下,可是她不想死。

尊贵的公主跪在晏骋的面前,求他不要把自己上交给朝廷。

流放的路途遥远颠簸,她瘦得有些厉害,原本合身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背后嶙峋的肩胛骨凸起,额头磕得红肿。

身为公主的尊严在那一瞬间消失殆尽。

母亲留给她的玉佩从袖间滑落,她抱着那枚玉佩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晏骋就是在那一刻心软了。

“从今天起,幽都便没有娉婷了。”

摄政王的女儿彻底消失在世上,取而代之的是福溪山庄一个不起眼的静姝。

晏骋为她改了名字,还给她找来了夫子教她诗书礼节,让她向从前一般无忧无虑地活着。

“后来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原本被流放的摄政王亲属也都免去了责罚相继回到幽都生活。我问她要不要出去,她说她喜欢在山庄里的生活。我没有强迫她,就让她继续住在山庄内。”

晏骋把当初的事情说完,见宋锦书仍是沉默,就知道事情不是出在静姝身上,而是静姝说的那番话身上。

“我会说那些话都是年少无知,父母强行要我娶你,我心中不甘免不了在背后说几句闲话。可锦书你知道的,我现在心中只有你一人,除了你我谁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