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书虽然一直想要孩子,却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怀孕。晏骋就更没有想到了,宋锦书身子骨一直不好,他一直担心怀孕会让宋锦书落下跟上一世一样的病。

得到消息的两个人,第一时间都愣了。

见两人沉默,姚绍卿从中品出些不同寻常的意思来,他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抬起头看向晏骋:“你们不打算要这个孩子吗?”

“要!”

两人几乎是同时回答。

宋锦书怎么可能不要这个孩子?前些日子的那些噩梦几乎成为了他的心病,他迫切地想要把自己从那个噩梦里解救出来。

晏骋就更不用说了,重生之后,上一世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执念。宋锦书跪在雪地里求他不要把孩子送给赵锦的场面终日在脑海里回旋,可他同时又担心宋锦书的身体承受不了。

姚绍卿一边觉得欣慰,一边又有些落寞地低头藏起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他有些费力地从床边站起来,过于沉坠的腹部挺了挺,看得晏骋胆战心惊。

晏骋担心宋锦书的病,亲自将姚绍卿送出了厢房门外,却发现一身华服的萧颐泽正站在对面厢房的门口,看见他扶着姚绍卿出来,整张脸都狰狞了起来。

晏骋哪里还敢碰姚绍卿的手臂,一旁的柳琮见到,连忙走上前去扶住姚绍卿。

“草民见过端亲王。”晏骋额角冷汗直流,萧颐泽身上上位者的气势压过来,他不卑不亢地弯腰行礼。

萧颐泽望着晏骋,又看了看姚绍卿对他完全漠视的神情,虽然没有说话但他就是从姚绍卿的神色里读出了“请王爷离开”的意思。

咬咬牙,萧颐泽甩着袖子离开了。

晏骋松了一口气,却发现姚绍卿正一脸揶揄的神情。

“王妃,不知锦书的身体……”

宋锦书虽然发高烧,但是其余的症状都和疫病对不上,姚绍卿给他把脉除了把出他有孕之外,再也没有看出他身体还有其他什么不对的地方。

遂摇了摇头,给晏骋吃了一颗定心丸。

“只是高烧,身上没有起疹子,应该是这几日着了凉或者是水土不服。”姚绍卿捂嘴咳嗽了几声,“上次托柳琮送给锦书的药丹,可以调补他的身体。我方才给他把脉发现他身子根基薄弱,若是没有调养好,这一胎会怀得很辛苦。”

晏骋谢过姚绍卿,看着他被柳琮扶进厢房内,这才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却看见宋锦书正撑着身体想要去拿桌子上的水,忧心他摔跤,连忙将人扶住从桌子上拿过了水。

他一手搂着宋锦书的腰,一手将还有些发烫的茶水递到嘴边吹凉这才送进宋锦书的嘴里。

宋锦书身上烫得厉害,脸颊上到的绯红延伸到眼尾处,眼中含着水光,平添几分魅色。

“我们有孩子了!”晏骋仿佛才回过神来,埋头抱住宋锦书,指尖都在发颤。

宋锦书没有说话,嘴角往上勾着,眼底的笑意怎么藏都藏不住。

——

宋锦书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当天晚上就退了烧,可是第二天清晨,身上就开始大片大片地起疹子。

盐城已经彻底封闭了,三千边郡大军全部中招,整个驿站里住着的人都染上了疫病。城中医馆的大夫不够用,盐城县令连夜去隔壁城镇请大夫,不过一晚上的时间,盐城百姓就死了几百人,一时间人心惶惶。

疫病的传播性太强,就只是轻微的接触都很可能染上疫病。

城北做豆腐的王老板一家都因为疫病去世后,整个盐城一夜之间仿佛变成了一座空城,街道店铺空无一人,荒凉无比。

医馆的大夫请不过来,姚绍卿体质特殊不会染上疫病,于是每天大着肚子在民宅和客栈两头跑。

“晏老板也该照顾好自己,莫要等到锦书病好,你又倒下了。”

晏骋接过柳琮递过来的药一饮而尽,他已经接连好几天没有睡过觉了。

宋锦书背上全是疹子,又痒又疼,轻轻一碰就疼得浑身发颤。

他又在孕期,药水和饭菜吃进肚子里过不了多久又会被他全部吐出来。如此过了七日,宋锦书就连白天都鲜少有清醒的时候,终日浑浑噩噩地陷入梦魇里,前世死去的孩子又时不时地出现在眼前。

晏骋有天晚上醒来发现宋锦书后背上的疹子全部都磨破了皮,原本光洁的脊背鲜血淋漓。他晚上不敢再睡,将宋锦书搂在怀里,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头靠在自己的肩上。

每当宋锦书因为疹子痒而挣扎的时候,晏骋就会从浅睡中清醒过来,解开宋锦书身上的轻纱用蒲扇轻轻扇着风,减少他背上的瘙痒。

宋锦书沉浸在梦魇里时,呼吸总是微弱得让晏骋以为他没了呼吸。他轻轻晃动着腿,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宋锦书的名字,把他从梦魇里拉出来。

治病的药喂不进去,姚绍卿再来把脉时,发现有滑胎的迹象。彼时宋锦书稍稍清醒了一些,听见这句话,挣扎着起身将晏骋手里的药一饮而尽,不到半刻钟,尽数吐了出来。

地上那一滩污秽物中,赫然带着血迹。

晏骋不敢再让宋锦书这么对自己,他将药含在嘴里,一点一点地喂进宋锦书的嘴里,察觉到他有想吐的迹象,就摇着腿揉着宋锦书的后心,等到他缓解了才又继续喂一小口。

宋锦书难得清醒的时候,总喜欢拉着晏骋的手按在自己的腹部。那里还没有什么弧度,只是摸上去已经有了硬硬的感觉,晏骋眼眶干涩连转动眼球都会觉得疼。

“二爷……”

宋锦书低低地喊他,干裂的嘴唇一动,血丝从伤口里渗出来。

他看见晏骋眼底不容忽视的黑青色,抬手心疼地抚上他浅浅皱着的眉心,执着地想要将那一处抚平。

“……夫君。”

晏骋一愣,低头吻上了宋锦书的眼皮,感受着皮肤下属于他的温度,轻声哄着人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