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骋在院子里跪了一夜,当第一缕晨光从天际升起时,晏池掀开里间的帘子走了出来。

他面色苍白,捂着帕子咳嗽了好一阵,才叫晏骋从地上站了起来,将人赶进了里间。

宋锦书已经醒了,正坐在床头系扣子。看见晏骋撩开帘子,下意识地抖了抖身体,慌乱地从**站了起来。

晏骋被他这动作伤得心肝都在痛,敛下眸子里的光,洗漱完之后朝着布庄和成衣商铺去了。

铺子刚刚开门,正在门外撑立杆的掌柜看见晏骋风风火火地跑过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神情严肃地迎上去。

就听见晏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把布庄、铺子的地契和房契都拿来!”

掌柜不明觉厉,以为生意出了什么问题晏骋要把地契房契拿去当铺抵押了,试探地问道:“二爷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晏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缓解了喉咙里的干痒,“哄媳妇儿。”

掌柜哑然,乖乖地跑去屋子里从放在地下隔空层的箱子里拿出了几张泛着黄的薄纸,颤颤巍巍地交到了晏骋的手里,看着晏骋粗鲁地将它一把塞入内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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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二院动静不小,几个丫鬟大晚上跪在院子里的事情传开了,传到后院那些家妾耳朵里早就不知道变了多少个花样。

“听说昨晚是二爷从百乐阁抱回来了一个小倌儿,被宋锦书碰上了,给那小倌儿扇了一巴掌。二爷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倒是先去找了大爷,罚二爷在院子里跪了一宿。”

丫鬟往姑娘头上插金钗,对上铜镜里女人微挑的双眸,脸上带笑地讨好道:“要我说还是琳姑娘好看,比那宋锦书不知强上多少倍。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霸占着二爷正妻的位置。”

曲琳被夸得舒心了,从首饰盒中随意拿了一支金步摇赏给了丫鬟,抬手扶了扶鬓边的金钗。

“我可不敢跟小爷比,毕竟我们这些妾可叫不动大爷来为我们出头。”她扭着腰肢从椅子上站起来,纤细的腰肢被柔纱包裹着,盈盈一握。

“这后院里,属锦哥儿最得宠,二爷哪回不给他送些新奇玩意过来。”曲琳面上闪过一丝嫉妒,“最近也是奇了怪,年后二爷一直没唤锦哥儿去二院里,年初更是为了一个宋锦书把盈碧给狠罚了一顿。”

锦哥儿是晏骋从勾栏里买回来的,初遇时赵锦刚被送进勾栏里,模样勾人却透着清纯懵懂。

勾栏里的妈妈强迫他接客,赵锦害怕缩在角落里哭被晏骋看见来,那两滴眼泪直直地跌进了晏骋的心里,二话不说就把人买回了家。

那是他刚与宋锦书成亲的第二天。

他带了一个小倌儿回家,气得他爹用拐杖打了十来下才消气。

“锦哥儿也是个沉得住气的,二爷不找他他也不上赶着去贴二爷。”

丫鬟替曲琳披上外袍,为重新坐回镜前的曲琳在额间点上一枚鲜红的花钿。

“就是这般二爷才格外宠他。”曲琳望着镜子里自己的容颜,眉头微蹙,“院里那几个天天喊着要见二爷的,如今有哪一个得了宠爱。二爷善变又喜新,越是倒贴就越是招他厌恶。”

两人正谈着,一抹白色的身影从屋外走进来,正是方才两人正在议论的赵锦和一个浓妆艳抹的小妾月儿。

丫鬟屈身行了礼,给赵锦和月儿斟了茶,退出了房里。

“锦哥儿今天怎么有闲情来我这儿?”曲琳入府时间是最长的,也是唯一一个正经人家出身的姑娘,府上所有家妾见到她都要行礼。

她神色冷淡地望着赵锦,看着他眉间用朱砂点上去的一颗痣,嘴角扯出一个讥笑。

“今早听到了点风声,就来跟姐姐叙叙旧。”

曲琳不答,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说过。

“又是哪家院子着火了?”

月儿听了,当真以为曲琳不知道,便将她听见的传闻在曲琳跟前说了一遍。

“那宋锦书也不知是用了什么邪术,大爷也要帮着他说话,罚二爷在院子里过了一宿。更深露重的,二爷若是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赵锦默不作声,一直留意着曲琳。

见她毫无反应,不禁有些失望。

“夫人的名讳岂是你能直言的?”曲琳轻飘飘地说了月儿一句,谁都没有听进心里。

宋锦书在后院的人看来,就是一只踩了狗屎运飞上枝头想要变成凤凰的麻雀,晏骋对他恶劣的态度是后院所有人议论他的底气,谁也没有真的把他当做一回事。

赵锦打卡折扇掩面露出一双含情的狐狸眼,里面闪着精光。

“如今看来,夫人恐怕是要得到二爷的宠爱了。”赵锦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情绪,“听闻晏家祖上三代皆是只有一妻,二爷若是听了夫人的话将我们都遣散出府,我们可该何去何从。”

他们都是晏骋从勾栏里买回来的,若是晏骋不要了,他们又只能回到那肮脏的地方,供人玩乐。

说完他抬眼看了看曲琳的反应,见对方淡然地喝茶,不禁有些心急了。

“上回就连陶家小姐,都被二爷送回了家,听说是欺负了夫人惹二爷不高兴了。”

曲琳蹙眉,赵锦这话说得实在是太煽动人了。

果不其然,月儿一听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胸前的波涛翻涌着,许久未平歇。

“他这是想将我们都逐出院子独占二爷的宠爱吗?”月儿年纪尚小,正经人家的女孩这个年纪还在家读道德经呢。

赵锦赶忙接话,“院子里谁不想独占二爷的宠爱呢?不过我看夫人并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想必不会强迫二爷做这些事情的。”

月儿哪里还听得进去,提起裙摆就要去给夫人“请安”。赵锦一副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的无辜表情,见曲琳不为所动,只好起身追了出去。

桌子上的茶还未凉,杯盏依旧带着温度,曲琳吹皱了茶面,将茶一饮而尽,对赵锦的手段不寒而栗。

好一手借刀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