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见拿着晏君复的书信回了自己房间,按照晏君复制定的计划,制定了一个请君入瓮的法子,而后叫来寨里的几个头领。

几个男匪围站在林清见桌边,一番谈论后,林清见手背在身后,对他们道:“都记下了吧,明晚官兵攻寨时,就按这个计划来。通通引进密道,关起来。”

其中一个头领道:“关起来?不杀吗?”

林清见横眼看向他:“义母怎么说的?咱们是义匪!何为义匪?劫富济贫,管世间不平。自是不能滥杀无辜,那些官兵家中都有妻儿父母,怎可胡乱取人性命?”

那头领颇有些不快的看了林清见一眼,但最终忍气吞声,闭了嘴。也不知为何,这么些年,寨主很多事都瞒着少寨主,很少让她出寨,甚至在她面前营造了个劫富济贫,大义凛然的形象。

而且还对少寨主很好。以他对寨主的了解,实不会在一个捡来孩子身上,下这么大功夫。莫不是养久了,真的感情,亦或是养着少寨主,还有别的目的?

那男匪不清楚,也不敢去探究寨主的想法,只能按照寨主的吩咐,维护在少寨主面前,他们孔雀寨义匪的形象。

林清见说罢,然而对众人道:“切记引入暗道后,便不可再伤人性命。等义母回来,咱们就搬去备用的寨子,将这些官兵放了便是。”

众头领应下,即刻出门去照林清见所言部署。

而林清见则走到山寨门口,派人将晏君复的信送去了山下。

晏君复身边的亲兵拿到信,委实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他们世子进去这么几天,还就策反了人家少寨主呢?

想起那日他们世子见到人家少寨主时的模样,那亲兵头领面上神色怪异起来,莫不是“献身”了?

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他们世子这么能屈能伸。

那亲兵头领唤了一人,问道:“康郡守调来的官兵,可有按照世子的吩咐埋伏好?”

小兵点了点头,亲兵首领吩咐道:“既如此,便让他们守好,若我等攻下孔雀寨,便不必劳烦他们,若出事,让他们随机应变。”

小兵应下,转身去找埋伏的官兵将领。

孔雀寨紧锣密鼓的布置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林清见去找晏君复,进了屋,便见晏君复已起身等她,脚上绑的铁链,让他还是只能蹦着走路。

他几下蹦到林清见面前,问道:“怎样?消息送出去了吗?”

林清见点点头:“今晚攻寨。对了世子,我还有件事想跟你说。”

晏君复拉了条椅过来,让她坐下,自己也坐在她身边,手撑着膝盖,认真看向她的眼睛,道:“你说。”

林清见道:“寨中还有很多老弱妇孺,自小照看我长大,等攻下寨子,趁义母回来前,我得给他们安排出路,所以寨子攻下后,咱们可能得再呆几天。”

晏君复点点头:“没问题。”

说罢,晏君复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忽然侧身看向她,含笑揶揄的问道:“这寨子攻下来,让我当压寨相公的事,不会不作数了吧?”

林清见挑眉含笑回望他,话里有话道:“作数,怎么能不作数?就怕世子到时候反悔。”

晏君复朗声道:“我怎么可能反悔?少寨主的风姿,在下着实倾慕。待回长安,愿明媒正娶,共盟鸳鸯之誓!”

哼……林清见心下冷嗤,对此极为不屑。

堂堂陈留王世子,居然说要娶她?世子娶女匪,普天之下,闻所未闻。且就算他自己愿意,他父母能同意吗?

怎么,编出个她是林大学士丢失女儿的谎话来,还真把她当林大学士的女儿了?

真当她是高门大院里不谙世事的少女,竟拿这种话来诓骗她?这类达官显贵的故事,义母没少给她讲。先以花言巧语,诓你真心,再欺你真心,行攫芳采露之实,待得到你,便会弃如敝履。

何况他们才认识几天?他就跑来跟自己缔结两姓之好?真是脑子不好到以为她会上这种当吗?

林清见朝他一笑,话里有话道:“既如此,那我可等着世子登门提亲。”

晏君复冲她挑眉:“放心吧。”

说着,晏君复神色复又正经起来,对她道:“但你要答应我,等回了长安,好好跟你爹娘聊聊,莫要被那罗刹女所言诓骗,对他们遮遮掩掩,不能交心。”

若心生芥蒂,免不了还像前世一样,畏手畏脚起来。

林清见闻言微微眯眼,这世子的戏,演的当真入木三分。这便是演戏的最高境界吧,连自己都能骗进去。

林清见笑而回应:“自然。”

晏君复闻言,长长吁了口气,腰背都不自觉挺直起来:“如此,我这心便踏实了。”

林清见站起身,对晏君复道:“等我消息吧。”

晏君复点头,满怀欣喜的送了林清见出门。

当天夜里,晏君复才睡了没多久,便听到了攻寨的声音,他一下惊醒过来,几下蹦到窗边,去看外头的情况。

外面乱作一团,嘈杂声嘶吼声不断,寨里的人也一脸惊慌的跑来跑去。

没过多久,晏君复忽地听见一声爆炸声,震耳欲聋,那轰鸣声,似是震进了心肺中,让人微有些犯恶心。

他已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再睁眼时,却不知外头有什么东西,挡住了窗户的缝隙,让他无法再通过缝隙往外看。

“妈的……”晏君复低低的骂了一声,试图用手指去推,但那物体坚硬,他堪堪能伸出的两根手指,根本推不动。

晏君复正焦急间,忽听外头传来林清见的声音,格外焦急:“世子!寨中反扑激烈,怕是一场恶战。”

晏君复心一沉,忙道:“你小心自己!”

林清见的声音再度传来:“我知道,我再去看看。”

说罢,外头没了声音,只剩晏君复自己在屋里焦急的等待。

又隔了约莫半个时辰,外头再次传来林清见的声音:“有希望了,官兵已经进来了。”

“好!你小心!”晏君复回到。

外头传来林清见仓促离开的脚步声,晏君复静坐在屋中,留意着外头的声音。

约莫天快亮时,林清见方才再次回来,在外头对晏君复道:“攻下来了,寨中首要头目,皆已伏法。”

“好!好!”晏君复连连道:“你快放我出去。”

林清见道:“暂时怕是不成,夜里火药库爆炸时,轰塌了旁边的哨塔。滚落的碎石,把你这屋子围起来了。但眼下寨中已无火药,这些石板非人力所能搬动,你得等我去找炸药,才能将你放出来。”

难怪爆炸过后,那窗户缝隙就被堵住,原是如此。

晏君复只好道:“行,我没事,你自己小心。”

林清见点点头,复又对晏君复道:“我义母后天便会回来,眼下还不知道寨中被攻陷的事。且我义母生性警惕,若是发觉,可能会不进寨。我打算请君入瓮,先骗我义母进寨,所以就暂且让你的亲兵扮成了孔雀寨的人。我还策反了部分本无坏心的寨中兄弟,到时候他们会伪装成哨兵在外头,以消除寨主的疑心。”

晏君复点点头,手扶着门板,满心里无力,对外头的林清见道:“好,但是你千万小心。一定要保重自身!那罗刹女心思复杂,无恶不作,切记小心。”

外头的林清见道:“好!你放心。”

说完,林清见冲那门扇一笑,大步离去。

回到自己房中,寨中几个头目正在等她,一见她进来,便笑道:“少寨主好计谋!这次兵不血刃,就将那些官兵全部关进了暗道里。”

林清见抿唇一笑,将手里的长.枪立在门边,走过去道:“暗道里的通风措施要做好,一会儿随我去给他们送水送粮,你们先去准备。等义母回来咱们离开此地,不要伤及性命,否则义母也会不高兴。”

那头目行礼应下,林清见让他们去收拾寨中东西,打算等义母回来休息两日,便举寨离开。

林清见进去在椅子上坐下,手揉着后脖颈子,闭上眼睛,好生给自己放松了一下。

而此时此刻,暗道中,一群官兵如霜打的茄子般坐在里头,各个都没有说话,只时不时听闻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叹气声。

半晌后,方才有一名小将领,跟亲兵首领问道:“大人,世子……真的没叛变吗?”

那首领闻言一时哽住,伸手用力抓了几下头发,道:“不可能!什么人会脑子有病到放着世子不做,跑来投诚一个土匪寨子?中间肯定是出了什么差错。”

话音刚落,暗道最上面,伪装成井盖的盖子揭开,一束光亮透了下来。

众亲兵仰头望去,正见孔雀寨的少寨主,一脚踩着水井边缘,一手搭在膝盖上,俯身看向他们。

对他们朗声道:“你们好生在这里呆着吧,等我们搬家就放你们出去。至于你们世子,他说要留在我们孔雀寨当压寨相公,叫你们不必想念他。”

说罢,林清见噗嗤笑出了声,洋着春风满面的笑意。随后离开井边,示意寨中带来的那十几个人,将准备好的干粮和灌满水的桶,从井口放了下去。

亲兵们收了所有东西,眼看着那盖子复又盖上。

黑暗中,方才问亲兵首领的那名将领复又开口:“大人,世子他……真的没叛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