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见语气虽严肃,但眼底神色却很柔和,倒有几分故意作弄他的意味。

晏君复见此,抿唇缓缓点着头,站直身子,神色间满是无奈。

见他一副吃了瘪的模样,林清见不由笑,正欲继续往回走,怎知手忽地被晏君复拉起。

林清见忙转头,正见晏君复将她手拉至唇边,在她指背上,重重亲了一下,这一声重的,她清晰的听见“啵”的一声。

林清见诧异瞪向他,正欲抬脚去踹,怎知晏君复就好似有预感一样,亲完就扔下她的手,朝客栈跑去。

林清见一愣,在他身后道:“晏君复,你给我站住。”说着,忙朝他追去。

晏君复哈哈直笑,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追来的林清见,一时心情愈发的好,这要从前的林清见,怎么可能这样来追他?没被乱七八糟的事情荼毒,年纪又小的夫人可真好玩,连他都感觉自己真的回到少年时了呢。

二人一路跑回客栈,快到客栈时,晏君复看见外头轮岗的士兵,忙止住脚步,林清见正好也追了上来,一把抓住晏君复手臂,正欲开口,却被晏君复打断,提醒道:“将士们看着呢。”

林清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自是也看到了轮岗的将士们,林清见只好松开晏君复的手臂,把要骂的话咽了回去。

二人都正了正神色,各自恢复成威严的定远将军和昭武校尉,一同往客栈走去。

第二日天未亮,林清见和晏君复二人,各自带兵三百,前往汝南郡和南阳郡,清查隐藏人口及历年来贪污款项,若有伺机从中作梗者,杀无赦,撼动中原派系根基。

半月后,皇帝从京中再派新郡守抵达颖川,专为重新清查登记人口,林清言自颖川推行除蝗政策,林清见和晏君复二人在汝南和南阳配合,三地蝗灾皆得妥善治理。

皇帝再派二郡新郡守,在林清见和晏君复的保护和威慑下,历时三月,中原最关键的三郡,得以肃清,亦重创中原派系,使其内生嫌隙,皇帝蚕食收服。

带三郡有条不紊下来,皇帝下令,命林清言、晏君复以及林清见三人返京。

还是同来时一样,三人从颖川出发。

在颖川等地,前前后后共呆了四个多月,来的时候还是盛夏,如今已是入冬。

林清见和晏君复的轻甲下,已换上高领的袄子,而林清言一身官服上披着狐毛大氅。施月婵此次同他们一道回京,施大人的案子,也已得意昭雪,施月婵如今已换下之前伪装身份的婢女服侍,穿回旧时衫,身上披着湖蓝色大氅,整个人如雪般凛冽柔美。

众人骑在马上,缓缓走在官道上,天气不是很好,雾濛濛的,天空中飘着一些细碎的雪花。

施月婵并不善骑马,不敢放开缰绳,又想拉紧大氅,两只手明显有些不够用。

林清见见此,不由看向林清言道:“哥,你没给施小姐备一辆马车吗?”施小姐明显不善骑马。

林清言闻言看向施月婵,面色微红,随即干笑两声,尴尬道:“委实抱歉,是我思虑不周。”

施月婵忙含笑微微欠一下身子,对众人道:“大家都是骑马,我怎好拖大家后腿,我会骑马,只是不大熟练,骑一天,想来明日就能熟练起来。”

林清言面上更是自责,一时不知该如何解围,求助似的看向林清见。

林清见一看这眼神,立马点头,懂了!林清见越过林清言看向施月婵,道:“施小姐,这路途遥远,什么路况都能遇上,你若是不熟悉骑马,一旦遇上突**况,不知如何处理,怕是有坠马的危险。”

马是活物,路上踩着坑什么的,就会打个趔趄,偶尔见到什么想吃的草,也会自己走过去吃,更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心情好了,原地蹦跶两下,若骑马的人不熟悉,遇上这样突**况便不知该如何应对。

施月婵闻言低眉,神色间满是愧疚。父亲死后,她好不容易逃出来,那是便已身无分文,后来爹爹的案子平反后,东西是拿回来一些,可日后家里能指望的东西不懂,她不敢乱用。当初来时也没带冬装,如今身上几件冬装,还是这些日子林大人给置办的。

她自知如今家中的情况,根本不可能与林家结亲,她只盼着,这最后和林大人相处的时光,她能体面些,不要事事都需要他给与钱财上的援助。

故而走之前林清言问及时,她说她和大家一样骑马便是。可走到这会儿,她才发觉,她那点骑马的能耐,根本无力应对长途奔波,她的身体质素也跟不上。

施月婵不由低眉,眉宇间一片黯然无光。

施月婵正欲向林清见道歉,怎知忽听林清见接着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暂时也雇不上马车,若不然让哥哥带你吧。”

施月婵咻然抬眼,眼里明显诧异多过羞涩。

林清言亦是大惊,脸颊绯红,也不知是不是天冷给冻得,他忙铱誮看向林清见,忙慌里慌张的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让你带……”

林清见转头看向林清言,佯装不知,一脸懵懂的问道:“你不想带吗?”

此话一出,晏君复看向林清言,唇边挂上笑意,神色间满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知晓林清言的性子,当初见到香囊后,若是对施月婵无意,不可能这么久还将她留在身边,更不可能收那枚香囊。

眼下林清见问的这句话,分明就是赶着林清言上火烤,但凡有意,就说不出“不想”两个字来。

施月婵飞速瞥了林清言一眼,极快的收回目光,一如往常般看向前面的地面,但她握着缰绳的那只手却越握越紧,指尖甚至都有些泛白。

林清见和晏君复看热闹不嫌事大,丝毫不给林清言转移话题的机会,二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林清言见是躲不过了,半晌后,终是道:“我没有不想……”

“那就想喽?”林清见挑眉反问。

林清言沉默半刻,终是没有反驳,只讪讪的笑笑。

施月婵悬着的心霎时落地,脸颊染上一片绯色,似雪中盛开的红梅。足够了,这辈子能知晓他这番心意,对她而言,足够了……

晏君复趁机抬抬手里鞭子,指了指施月婵的马匹,说道:“看施小姐骑马辛苦,若不然你就带带她吧。”

施月婵变了脸色,明显慌乱无比,一只手已微抬,做摆手状。而林清言与此时正色道:“世子莫要起哄。施大人尸骨未寒,为人后辈,便是夫妻也不该孝期失礼,何况我和施小姐眼下不过是因公而聚,又怎可逾矩?”

施月婵闻言松了口气,脸色也好看了不少,悄悄放下手去。

林清言转而对施月婵道:“小姐,辛苦你半日,待到驿站,我便为你租赁马车。”

施月婵含笑行礼:“林大人费心。”

说罢,林清言有意无意的看了看的晏君复和林清见,骑马从他们面前走过。

“啧……”晏君复看着林清言的背影,不由咋舌,瞧瞧,这就是正人君子!

晏君复正看着,耳边却忽地传来一声响亮的鞭响之声,晏君复转头,正见林清见在收刚挥过的鞭子。她边收鞭,边看着自己哥哥的背影道:“见着哥哥的言行举止,我才知道什么叫君子。相较之下,你也忒不要脸了些。”

他俩各自在两个郡好些日子,回来的那天晚上,是谁半夜钻她屋里来着?要不是险些打起来,自己身上的衣服恐怕得一件不剩。

晏君复失笑,转头看向林清见:“清见,你摸着良心说话,我若是脸皮不厚一些,就你这性子,这辈子能让你喜欢上我吗?要换你哥哥这样的,有翻墙钻屋的胆量吗?”

林清见闻言不屑一皱鼻:“哼,我哥哥可不是没胆量,而是即便有胆量也不会那么做。”

晏君复自是知道她在指什么,不就是那晚他钻她屋里的事吗?但那也不能怪他,那么久没见,想啊!而且亲都亲了,前世八年夫妻又习惯了,他脑子一片空白之下,自然而然就上手了呗。

晏君复自知理亏,换上一副讨好的神色,身子微微向她那一侧前倾,问道:“施小姐骑马不济,你也是女子,若不然,我带你?”

林清见转头,朝他灿烂一个微笑,眼睛都成了月牙状,随后道:“不必!”

说罢,林清见双腿夹一下马肚子,马立时超前小跑起来。晏君复低眉一笑,赶忙追上。

晏君复心里盘算着,前些日子他就写了奏折,叫林清言顺道一起带回京。奏折上的内容是请求赐婚,想来等这次回去,进宫述职后,皇兄就会给他们俩赐婚。

哈,如此一想,晏君复心下大喜,和前世大大不同,今生是皇兄赐婚,而且是他们俩颖川立功后回去,夫妻俩一起加官进爵洞房花烛,试问还有哪对夫妻能像他们一样?

回程的路上,众人皆心情不错,不想来时那般赶得急,路上休息的也好。等回到京城时,已逢腊月。

众人京城后未及回家,便匆匆朝皇宫而去,施月婵在城中与他们分开,走进另一条巷子中,准备回家见母亲,临分别时,她悄然揭开车帘,目送林清言远去后,放下落帘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