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君复听到敲门声,心头莫名一紧,以为是林清见,她不会是良心发现,特意来关怀他了吧?

如此一想,刚沐浴出来的晏君复,急忙将衣服重新套好,便准备去开门。

怎知刚到门后,他忽地止住脚步,低眉想了想,伸手复又将衣领拉开了些,露出半片胸膛。

他将半干的头发整理了下,又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神色,这才伸手将门拉开。

门拉开的瞬间,施月婵撞入眼帘,她已俯身行礼:“见过世子。”

晏君复一怔,忙将衣领三两下拉紧,趁施月婵行礼起来前,他已是衣着得体。

晏君复干涩的笑笑,问道:“这么晚过来,施小姐有事吗?”

施月婵点点头,道:“有事相求,不知世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晏君复点头应下,跟着施月婵下了楼,一起来到客栈后院的空地上。

二人站定,晏君复问道:“不知施小姐找我何事?”

施月婵从怀中取出一枚香囊,递给晏君复,说道:“这些日子,见林大人格外劳累,殚精竭虑,为了我父亲的事,费了不少功夫,我特意为他缝了这个香囊,里面装了些安神醒脑的药材。不知可否劳烦世子,帮我将这个香囊,交给林大人?”

晏君复闻言一愣,随即笑开,他和林清见不在的这几天,这是芳心暗许了吗?

晏君复看了看施月婵手里的香囊,笑着道:“你怎么不自己给他?”

施月婵轻叹一声,说道:“父亲刚走,我需守孝三年,此香囊是为感谢,但若被人看到是我给林大人的,怕会传出不好的话。”

晏君复面露疑色,故意打量施月婵几眼。

施月婵被他洞悉一切的神色瞧得委实不好意思,脸颊挂上一片绯红,移开目光,低眉道:“世子怎这般看我?”

晏君复道:“施小姐,你是不是瞧上林清言了?”

施月婵闻言,脸颊立时更红,完全不知该如何作答,手里的香囊越拧越紧,整个人局促不安。

晏君复朗声笑起,为免她不自在,特意身子微侧,看去别处,两手叉腰,脚下随便踢着砖缝里一丛小草,笑道:“你未嫁他未娶,郎才女貌,何必不好意思?你若是当真喜欢,不如我去帮你问问,指不定他愿意等你三年呢。”

施月婵闻言忙摆手道:“不不不,世子不必劳烦,他能收下这个香囊,我便已知足。”

晏君复挑眉道:“哎!这怎么能知足呢?”

施月婵抿抿唇,随后道:“若换做从前,或许还可肖想。但如今我父亲已故,林大人是林大学士的爱子,自己又是陛下身边得力的左膀右臂,我何德何能?且林大人已到婚嫁年岁,比世子还大几岁,如何能等我三年?世子说笑了。等回京后,安顿完父亲的后事,想来我和娘亲便要回老家了。月婵别无所求,这枚亲手所制的香囊,能代替我陪在林大人身边,月婵便已知足。”

晏君复闻言敛了笑意,不由抿唇。

虽然听起来很扎心,但施月婵考虑的,却都是实实在在的现实问题。人的缘分如何,还是得看他们自己。

也罢,他将这枚香囊帮忙给了,给林清言说明白,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吧,他就不管了。

念及此,晏君复伸手接过施月婵手里的香囊,对施月婵道:“成,你放心吧,我明早就把香囊给他。”

施月婵再复行礼,笑意甜软真挚:“多谢世子,那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世子了。”

晏君复点点头,目送施月婵离开,随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香囊,将其揣衣襟里收好,毕竟受人所托,而且施小姐已然是做好不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打算,这枚香囊,想来倾注心血,他可不能把人家送林清言的香囊给丢了。

揣好香囊后,晏君复也往回走去。可惜啊,他还以为刚才来找他的是林清见,原来不是。林清见啊,没良心啊!

此时此刻,林清见正长身立于自己房中临院那扇窗户,冷冷看着院中方才晏君复和施月婵站过的位置。

她神色如霜,眸色似雪,胸膛微有些起伏。

她刚才本来想去找晏君复,结果才刚把门拉开些,还没来及走出去,就听隔壁施月婵找他。

她本想着,那就等他回来后再去找他,正好屋里有些闷,便来这边将窗户打开。

结果窗户刚打开,就看见晏君复和施月婵来了后院。

离得有些院,听不清他们二人说什么,但却分明清晰的听到晏君复好几声畅快的笑,这样的笑声,自打从陈留出来,他可就没再对自己笑过。

这便也罢了,偏生在月色和院中灯笼的加持下,她清晰的看到施月婵,时而局促不安,时而脸红羞涩,时而意欲悲切……

一个笑声朗朗,一个娇羞欲滴!即便听不清说话的具体内容,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林清见气得不行,真是恨不能去将晏君复打一顿。

但她又没答应晏君复什么,用什么身份,什么资格去打?

以为晏君复会和贺二之流有所不同,怎知一出来个样貌好看些的娇小姐,立马就露出狐狸尾巴,而且这才认识几天呢?他们俩就发展到送东西了?

虽然没看清送的是什么,但从外形来看,多半是香囊帕子一类的东西。

而且离开的时候,瞧晏君复那小心收好的模样,生怕坏了人家心意。

她简直是瞎了眼,以为晏君复是个什么好货,甚至还动了同意婚事的念头。

呸!幸好之前没答应他,没答应他就对了!

林清见气得胸口发疼,还伴随着一阵阵酸涩,直冲鼻头。她不喜欢现在这种感觉!

林清见“啪”一声摔上窗户,两步走到床边,“咚”一声躺下,立马抓起被子将自己蒙住,泥鳅一般缩了进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林清见,忽听外头传来声声嘈杂,随后便被用力的敲门声惊醒。

林清见蹭一下从**坐起,人也立马清醒过来,门外随即响起林清言声音:“清见,快出来,出事了。”

林清见闻言,眸色一寒,一把掀开被子,扯过搭在架上的一杀便套在了身上。

林清见上前将门拉开,门外站着林清言,而晏君复和施月婵也已经出了屋,晏君复系手腕上的护腕的束绳。

林清见直接看向林清言,问道:“怎么了?”

林清言眉心深蹙,对林清见道:“方才郡守府看守的兄弟来报,贺同济跑了。”

林清见一面穿轻甲,一面问道:“怎么会跑?”

林清言道:“我们的将士也是后半夜去巡逻的时候才发现,关押贺同济之处,有一条密道,想来是早早便坐下的准备。”

林清见点点头,回屋拿了枪和剑出来,对林清言道:“贺同济在颖川盘踞多年,早有准备也是没法子的事,不必我们刚来,不熟悉。贺同济出逃,不敢大张旗鼓,多半是和其他两郡的党羽汇合,去追。”

说罢,林清见疾步下楼,晏君复匆匆对林清言道:“你在颖川呆在,我会留人保护,哪儿也别去!”

叮嘱完林清言,晏君复刚忙去追林清见。

晏君复追出去的时候,正见林清见带着一堆人骑马从他面前跑过去。

“林清见!”晏君复用力喊了一声,然而林清见都没回头看他一眼,纵马就朝城外而去。

晏君复眉心深蹙,跑这么快干什么?不简单商量下追贺同济的路线?

晏君复忙去拉马,准备找精骑首领安排下,怎知到了精骑休息之处,正见众人已经上马,准备朝另一个出口而去。

晏君复忙道:“你们去哪儿?”

将领眉宇间隐有不解,随后道:“林校尉吩咐我带人往汝南方向追。”

原来她已经安排完了,晏君复只好点头:“你们去吧,我去追林校尉。”

说罢,晏君复上马,拉转马头朝方才林清见离开的方向追去。

今晚林清见委实奇怪,居然三两下自己就下了决定,完全当他不存在,什么意思这个人?别说来哄一下自己,倒是视他为无物了。

晏君复快马急鞭,很快追上了林清见。

晏君复与林清见并肩纵马,晏君复侧头喊道:“你怎么不等我?”

林清见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滚!”

晏君复:“???”

什么意思?白天都好好再和他说话,怎么现在跟吃了火药似得?

晏君复一时被林清见气得说不出话,莫不是他这两天态度不好,把林清见给惹恼了?但眼下找贺同济要紧,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晏君复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精骑,粗粗估摸了下,林清见约莫带出来二百人。

等下到岔路口,估计得分人出去追。那就分一百三十人出去,他和林清见带着其余六十人追捕,以他和林清见的功夫,抵三十人没问题。

众人一路出城,没多久,便到了岔路。

众人停下,晏君复看了眼地形和反向,判断出贺同济可能会走的那条路,而后朗声道:“一百三十人走那边,剩下的跟我和林校尉走。”

林清见冷冷道:“不如各带一百,你走那边。”

晏君复指着计划要走的那条路道:“贺同济八成会前往南阳,从南阳顺水南下,这条路概率大,我不能去那边。”

巧了,林清见也是这么想的,她也不会去另一边。

林清见只好抿抿唇,算是默认,她看都没看晏君复一眼,目光直接越过晏君复,拉转马头,朝另一边而去。

晏君复见她又跑了,而且态度俨然一副厌他至极的模样,心知不妙。

晏君复挥挥手,示意兵分两路,带着剩下七十人,朝林清见追去。

晏君复再次追上林清见,然而一路上林清见神色冷峻,每一个动作里都看得出对他的厌恶和抗拒。

两个人各自憋着气,一直没说话,走了约莫两炷香的功夫,林清见忽听耳畔风鸣,整个人神色一凛,本能的向后一仰,随即便见一支箭,从眼前擦过。

林清见厉声道:“小心!有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