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晏君复都没有和林清见讲话,顶着眼下浓浓的乌青,一副霜打的茄子模样。

林清见看着来气,一路上干脆也不搭理他,就骑自己的马。

林清见有能力又有样貌,素来很受回下将士们的喜爱,今日见世子没和林清见说话,立时便有身边同行的将士,和林清见搭上了话。

林清见性子大方,自然大大方方回答,和那位将士有说有笑的聊了起来,其他将士见状,对这位年轻女将的那份好奇心,在此刻彻底激发出来,趁机上前,插话跟林清见聊了起来。

没过多久,林清见已和众将士们言笑晏晏,一旁听着的晏君复,心情愈发的不痛快。

瞧瞧,认识这么久了,他这才一会儿没好好跟她说话,她就彻底不搭理他了,和别人聊得这么好。前世好歹还能装一装,温柔关怀一下,这回好了,装都不用装了,随着自己性子另找乐子去了。

哎……晏君复心下一声长叹,听着林清见和众将士说笑的声音,心里委实不是滋味。放下是不可能放下的,可是又得不到林清见的心,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晏君复就这般焉了一路,直到晌午,大家伙就地休息,起锅烧饭的时候,林清见和旁人的畅聊才算是告了一段落。

待大家伙停下,晏君复便下马,自己找了个快树荫就地坐下。

众将士和林清见打了声招呼,林清见笑着叫他们的好好休息,但眼睛却跟着晏君复离去,待将士们走后,林清见便朝晏君复走去。

晏君复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正见林清见朝她走来。

他收回目光,看去了别处。林清见在他面前站定,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晏君复抬眼看了她一眼,对上她的目光,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前世的又不能讲,最终还是泄气的叹了一声,一个字也没有讲。

林清见见他又是衣服问不出来话的模样,委实气不打一出来,直言道:“世子若是后悔之前对我的错爱,大可直言,大家都体面,委实不必做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倒也不必。”

一听这话,晏君复心下一紧,这是觉得他不爱她了?扯什么?他就是太爱她了,才会过不去这个坎。

即便心里头不痛快,他也不能让林清见瞎误会,终是开口道:“没这回事,我就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过几天就好了。”

见他终于说话,林清见蹙眉不解,问道:“不是针对我?”

晏君复看了她一眼,针对她,就是针对她!但是不能说,只好道:“是,不是针对你,心情不好,谁都不想理。”

林清见闻言,手松开了一直握着的剑柄。若当真如此,那她倒也能理解,毕竟她也有过这样心情很差的时候,确实是谁都不想理。

念及此,林清见对晏君复道:“世子不打算和我说说吗?或许我能和你聊聊。”

怎么和她说?晏君复只好道:“没事,我自己想想明白就成。”

见他不愿开口,林清见不愿强迫,便没再多言,只道:“那好吧,等下饭好了喊你。”

晏君复也没看林清见,只随便嗯了一声,待她离开,他方才抬眼,凝视林清见的背影,目送她离去,神色间满是绵长的悲伤。

晌午吃完饭,众人继续赶路,毕竟是慢行,不似去之时快马奔袭,夜里又休息了一晚,第二日晌午时分,众人方才回到颖川。

而这期间,晏君复一直恹恹的,林清见也没再追问,只是时不时的看看他,神色间隐有忧色。真是烦人,她刚准备答应婚事,晏君复就犯了这种病。

安排了陈留郡陈留王送来的亲兵吃饭,吃完后,送了他们离开,晏君复和林清见方才回城,直奔郡守府。

快到郡守府时,正事才回到晏君复脑海中,他对林清见道:“一路上没什么乱子,想来他们没敢动手。”

林清见点点头,之前确实担心有人劫粮,但回来路上,许是陈留王派人护送的缘故,一路上都没出什么岔子。

林清见道:“咱们得小心些,别是憋着别的坏水呢。”林清心的教训她可是吃的够够得了。这种事,下次就该带林清心来,一声不吭的就能把颖川三郡这些官弄死。

晏君复点头:“我也在担心这事,先去郡守府里瞧瞧,看看你兄长那边进展如何了。”

林清见见他正常说话,不由问道:“之前困扰你的事,想明白了?”

晏君复闻言一愣,随后低眉抿唇,脚下加快脚步,明显不想多说。

林清见见此,白了一眼他的背影,重叹一声,加快脚步跟上。

进了郡守府,便见原本林清言发放粮款的桌案上,已是换成同行的将士,而林清言已不在此处。

林清见不解,下意识去看晏君复,却见他已经上前询问。林清见心头莫名有些闷得慌,之前这种时候,他总是会和她相视一眼。

林清见知道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只好先行上前,正欲那名替代林清言的将士,指了指郡守府的后院,对二人行礼道:“世子,林校尉。大人在发放粮款时,发现好些颖川未记录在册的人口,已经扣了贺同济,眼下正在后院核实人口。”

晏君复道:“成,你忙你的,我们过去看看。”

那名将士行礼,继续坐下忙自己手里事。

晏君复和林清见来到后院,便见林清言坐在一张桌子后,院子里的百姓,排着一条长龙般的队伍,一直延伸至后门外仍不见尾。

林清言面前的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他腰身挺拔而坐,手里握着毛笔,正在和面前的百姓问询什么,边问则边往纸上记。

而施月婵,许是贺同济已被抓的缘故,面上面纱已除,就安静的陪在林清言身边,一面帮他研磨,一面将他写完的纸张,收至一旁归类,神色格外认真。

林清见不由舔了下微微发干的唇,若但看外貌和气质,哥哥和施月婵,还真是顶顶相配,都是那种宛若山涧清冽泉水,却又润物细无声的类型。

林清见换上一个笑意,走上前道:“哥。”

林清言和施月婵同时回头,施月婵盈盈行礼:“见过世子,见过林校尉。”

二人回礼,林清言关怀问道:“回来了?一路上可安全?”

林清见点点头:“没遇上什么事,贺同济招了吗?”

林清言道:“颖川隐藏人口的事,我私下估摸着,汝南和南阳也少不了,毕竟这三郡的情况是一样的。贺同济只道自己是一时鬼迷心窍,并未招供其余人。我已写折子命人快马送往京城,等陛下回信便是。”

晏君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贺同济既然已经招供,可有抄家的?”

林清言点头道:“已经搜过郡守府了,得到部分隐藏人口,贪污赋税的证据,但是还得核实下实际人口,才好给陛下汇报。颖川三郡的蝗灾之所以久治不绝,便是这些蠹虫影响的缘故,肃清官员和治理蝗灾一样重要。我不得分身,治理蝗灾一事,怕是得交给你们二人。”

林清见点头:“没问题,明日开始,我就带百姓们一起捉蝗虫烤着吃、炸着吃。”

林清言闻言失笑:“好好好,别拿来给我吃就好。”

林清见正欲说话,却听晏君复抢先道:“我也不吃!”他可吃不下虫子。

林清见:“……”问你了吗?

林清见莫名有些窝火,本来他这几天就怪怪的,一直不怎么跟她说话,刚才说了几句,还是公事公办的态度,眼下她什么都没说呢,他就腹热肠荒的说自己也不吃,到底是真的不想吃,还是不想和她沾上关系?

之前她还觉得,晏君复可能就是心情不大好,可现在她怎么觉得,这人就是在针对她呢!

碍于哥哥和施月婵在,林清见忍住没有质问他,只对林清言道:“我来帮哥哥吧,这几天我俩不在,事情又多,你是不是都没休息好。”

说着,林清见示意在搬来一张桌子。

林清言点点头:“确实没怎么休息好,幸好还有施小姐帮忙,不然我恐怕是连合眼的机会都没了,施小姐也累坏了。”

说着,林清言看了看施月婵,冲她温和笑笑。施月婵笑意大方得体,道:“贺同济落马,我高兴都来不及,帮忙做些事能有什么?”

施月婵确实心情眼可见的比之前好,眉宇都舒展了不少,林清见不由问道:“施大人的事……有眉目了吗?”

施月婵摇摇头,但唇边笑意不减:“人已经落马,查明白是迟早的事,我已经不着急了,且静观其自食其果便是。”

一旁的晏君复闻言赞道:“施小姐闺秀风范,气度当真大气。”大多数人,这种时候恐怕已是要控制不住报仇了,但施月婵看得清未来局势,便可从容应对。这点倒是和林清言很像。

念头这么一转,晏君复忽地便觉林清言和施月婵很配,是不是可以撮合下?

念头罗,晏君复忽地蹙眉回忆,前世林清言娶得谁来着?林清言成亲的时候,他早已带着林清见回了陈留,婚礼时回来参加过,但是参加完就回去了,往年再来,他也没怎么见过嫂子,前世林清言娶得是不是施月婵?

晏君复竟是完全想不起来,毕竟多年住在陈留郡,偶尔回去,也是匆匆见过后便走,毕竟前世林清见和父母有隔阂。他和岳丈家联系都甚少,遑论岳丈家的女眷。

但他唯一记得的是,林清言成亲晚,很晚,现在他就比他大两岁,还未成亲,前世成亲时,他和林清见长子都两岁了。

算了,既然想不起人家夫人到底是谁,他还是别瞎掺和了。

念及此,晏君复不再多想,也去给林清言帮忙,清查人口。

有了林清见和晏君复的帮忙,进度快了很多,晏君复又喊了精骑中几个文武兼修的将士,一起来院中帮忙,整个速度都提了起来。林清言不由暗暗咋舌,他之前觉得让人家又是保护又是帮忙的不太好,便没有吱声,论脸皮厚,还是得看世子啊。

即便速度整个提了起来,但众人还是忙到很晚才回客栈。一起吃过晚饭后,众人便各自回屋休息。

在野外露宿两宿,林清见好好洗了个澡,但她心情不是太好,她隐隐觉得,晏君复就是在针对她!他之前在撒谎。

她不喜欢这种忽冷忽热的感觉,也罢,等下再去和晏君复问问,毕竟明天要去一起去蝗灾,全程这么难受的相处,那得多影响做事的进度和质量。

做下决定,林清见从浴桶里出来后,便重新找了个套干净的衣服,准备换上后去找晏君复聊聊。

然而此时此刻,施月婵的房门悄然拉开,她悄悄从屋里走了出来,来到晏君复门前,犹豫再三后敲响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