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见心下冷嗤,果然是想见义母。

这人心思这般九曲回肠,若让他见到义母,还不知憋着什么坏心思呢。

但眼下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林清见便道:“你刚来寨里,这么快顺从,怕是会有人怀疑,恐日后麻烦不断,暂且先等等吧。”

晏君复点点头:“也是。”

林清见看了看他手上的铁链,对他道:“山下你带来的兵还在等着,若是长久不见你出去,怕是会攻寨,若不然,你先写个安抚的书信给他们?”

山下的官兵,就跟悬在头上的一把剑,直接让退兵,晏君复必然不愿,但若先能暂时安抚下来,便可再找机会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晏君复想了想,应下:“成。”

林清见即刻命人送了笔墨纸砚过来,并解开了他手腕上的铁索。

晏君复手腕上一片青红的痕迹,他揉了揉手腕,提笔便将自己安全的事写下,另外又叫他们按兵不动,莫要轻举妄动。

只是,晏君复额外留了个心眼,孔雀寨毕竟作恶多端,又在此地盘踞多年,既熟悉地形,且或许还有他们未知的埋伏。

为了确保顺利带走林清见,以及将孔雀寨一网打尽,晏君复便用暗语,在写信的同时,给出再找康郡守调兵,埋伏孔雀寨四周的命令。

暗语散落在信的各处,以特殊的排列方式呈现,不是他们陈留王府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晏君复写好信,递给林清见:“你看看,这样行吗?”

林清见接过信,从头看了一边,见无异样,便将信收起来,对晏君复道:“手给你解开了,但脚怕是还得再等等。等下便会派人给你送饭送药,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晏君复放下手中笔,冲她含笑点头,提醒道:“记得我们还要商量里应外合的事,早点儿来。”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和神色,林清见莫名感觉怪怪的,干涩的笑了笑,拿着信出了门,重新上锁。

走出关押晏君复的院子,林清见这才看了看手里的信,唇边绽开一个嘲讽的笑意,心道:这陈留王世子,怕不是脑子有病?

一会儿看他精的要死,一会儿又轻而易举的上当,这人若不是真蠢,便是一条真正的千年狐狸,她还是得留神着些。

林清见走到寨门处,唤来一名哨兵,将信递给他,对他道:“给山下的官兵送去。”

哨兵领命而去,林清见自回了寨。

折腾了一整日,眼下天色已至黄昏,林清见刚走几步,便被厨娘叫住:“少寨主!今晚宰了两头牛,已经烤上了,兄弟们在广.场上,都等你过去呢。”

官兵既然已经安抚住了,林清见自没道理不叫寨中兄弟们快活,道一声好,便朝广.场中走去。

广.场上几十张桌子皆已摆好,各个桌上都摆着大口的酒坛子。而两头刚宰的牛,已经处理干净,架上了火架。

林清见直接走过去,在其中一张桌子上坐下。

寨中女子少,男人多,林清见打小便是跟着这一批人混大的,过去便提起酒坛子倒入碗里,坐下和大家边聊边喝了起来。

晏君复独自一人在房间里,林清见走后没多久,就有人给他饭菜和药,并提进来一桶水给他用,洗脸还是喝,随便他。

好在晏君复是呆过军营的人,对此也没什么异议。吃完后,他便无聊地躺在榻上,两手枕在脑后,盯着房顶发呆。

天色渐晚,房中暗了下来,晏君复起身,复又一蹦一蹦的蹦到桌边,拿起火折子,点亮了桌上那盏油灯,昏黄的火光亮起,给小土培房中裹上一层暖意。

刚点亮灯,晏君复便忽地听闻外面传来唱歌跳舞的声音。

晏君复看向窗户的方向,仔细听了片刻,他便蹦去了窗边,弯腰,扒着窗户那个缝隙,往外看去。

正见院外的广.场上,篝火亮起,寨中男男女女,皆围着篝火起舞。舞圈的外围的桌上,有人喝酒划拳,有人抓着大块的肉,大口的吃着,无人在意形象。

晏君复眼一亮,忙开始在人群中寻找林清见。

他两手扒着窗户,用力从那个缝隙往外看,眼珠子都转酸转乏了,方才看见一张桌旁的林清见。

她手里拿着匕首,割着桌上烤好的牛肋骨肉,然后直接用刀插起来,放进嘴里吃,另一手还端着酒碗,就着肉大口的喝着。

桌上其他人在划拳玩闹,她便毫无芥蒂的跟着一起玩闹,时而仰头大笑,时而将酒泼人身上,开朗大方,毫无顾忌。

晏君复看着看着,眸光便愈发莞尔。

回想起前世,无论是参加聚会,还是和他吃饭,她都是束手束脚,笑会遮唇,喝酒只是小抿,何曾有如今日这般的大方与快乐?

即便这样看着很累,但晏君复还是一直看着她,想将她此时的样子,全部清晰的刻印在脑海里。

他明白,他想要这样的林清见,想和这样的林清见,过一辈子。

这一刻,之前那些什么救她出来就一别两宽的想法,彻底从他脑海中消失。现在的他,只想让她做最真实的自己,哪怕到了自己身边,也想让她永远保持现在的样子,本来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林清见明显已见醉态,方才站起身,和桌上其他人不知说了什么,转身离开。

篝火昏黄的光,照在她一边侧脸上,另一边脸陷在黑暗里,显得她五官轮廓愈发明晰动人,再兼脸颊上的酒后红晕,美得就像一坛馥郁的酒,令人心魄震颤。

晏君复目光陷进她如夜色撩.人的醉态里,久久无法回神。

直到林清见走进院中,他才恍然惊觉,她来找他了!

晏君复大喜,喝醉后还这么晚来找他,莫非抱着别的心思?毕竟她可是要让他当压寨相公。

晏君复的心莫名激动的怦然跳跃起来,他赶忙蹦回塌边,对着放在一边的水桶,将水面当镜,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

可整理着整理着,他忽地停下,似是想到了什么。

片刻后,他忽地站起身,将身上的轻甲脱下扔去榻上,只余玄色底衣。

他将腰封解松了些,然后扯开衣领,露出一片坚实的胸膛。

他这才又对着水桶照了下,但是看了看,还觉不满意,又将衣领往开里拉了拉,顺道还将头发拉松几捋垂下来,让自己看起来慵懒感更重一些,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做完这些,晏君复方才心觉满意,重新蹦回塌边,窜上榻,靠墙坐了下来,坐姿同样慵懒。

很快,他便听见开门锁的声音。

晏君复尽力藏住了嘴边的笑意,但是心里都乐开花了。

万没想到,他居然有色.诱自己夫人的一天,而且还这般令人期待。也不知以他夫人现在女匪的想法,尤其还喝醉的情况下,会不会释放出狂.野的一面。

念头闪过,晏君复不自觉便脑补了那个画面,一时丹田中都滚烫了起来。

哈哈哈,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雏.儿了,这一回,一定给他夫人极致且难忘的体验,保管不叫她有半点不适。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清见推门走了进来,抬眼往里一看,林清见脚步瞬间凝滞:“???”

但见榻上的晏君复,靠在墙面上,正闭目小憩。

轻甲已不在他身上,本穿在轻甲下的玄色底衣,衣领松松垮垮的敞开着,缝隙近乎开到腹部,坚实的胸膛和腹上块块分明的肌.肉,半遮半掩的映入眼帘。

他仰头靠在墙上,落在林清见眼里的下颌线线条清晰,在油灯昏黄的慌忙下,喉结的影子投射在他脖颈的另一侧,处处透着撩.人的气息。

他头发也有些乱,几捋发丝洒落在他的脸上,整个人愈发有种说不上来吸引力。

林清见脚步凝滞在原地,一时不知是进还是走。

在寨里这么些年,男人见过不少,但她这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男人的样貌,也可以这么叫人移不开眼。

她忽然就有些理解,为什么会义母会喜欢少年郎。

这便是王孙贵族的子弟吗?再想想义母跟她说过的,王孙贵族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做派。这一刻,她忽然就具象的明白了“道貌岸然”、“衣冠禽兽”这两个词的意思。

林清见目光从他面上移开,用力的咳了一声。

晏君复这才幽幽“转醒”过来,眸中闪过一丝意外,笑道:“这么晚了,少寨主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