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见在院中找嘉容,四下留意,但没有唤嘉容的名字,若非晏君复提醒,她并未过多留意嘉容,但是眼下看来,确实有些异样,她得看看,嘉容到底在折腾些什么。

林清见在花园附近没找到嘉容,直到绕到前院,才远远看见嘉容正在与门房的人聊天。

林清见看了眼身侧的回廊,双臂甩了几下,将广袖缠在手臂上,随后提裙掖进腰封中,三两下爬上回廊顶,从回廊顶潜到正厅房顶上,这才听清二人的谈话。

二人显然已是聊了一阵子,但听嘉容跟那门房的人道:“咱们这些做下人的,谁家里没点糟心事,但好在都是小事,忍忍就过去了。”

门房的老伯连连称是:“咱们这些人家,多少都会有本难念的经,但咱们都还算好的,后院厨房余娘子夫家那桩事,才是真的糟心。”

嘉容明显眼前一亮,打听道:“什么事啊?”

老伯长叹一声,摇摇头道:“得罪了京中权贵,实在是有苦难言。”

嘉容见老伯说的模糊,紧着追问:“到底什么事啊?”

那老伯显然不愿说,只笑笑道:“这种事,还是不拿出来说的好。”

嘉容见问不出什么,只好随便又说了几句,转身又往内院走去。

房顶上的林清见蹙眉,嘉容不好好和嘉慧一样在她身边呆着,跑出来打听这些做什么?林清见心底存了个疑影。

见嘉容从下人常走的那条路,往后院而去,林清见干脆没下房顶,一路从回廊顶,墙头等处跟了过去。她身手矫健,遇人则避,像一只轻盈跳跃在屋顶的猫,一路未发出半点声响,更是未叫人发现分毫。

最后林清见在陈嬷嬷的房顶上停下,陈嬷嬷屋子的侧后方,便是后厨所在。

但见嘉容进了厨房,又开始和厨房里那几个中年女子说话。话里话外间,都是在打听余娘子夫家大伯家中发生的事。

几个女子正在厨房门口摘菜洗菜,嘉容主动上去搭把手,加入她们的聊天。

林清见愈发觉得不对,这些日子相处来看,嘉容性子比嘉慧活泼,但同样,心气也比嘉慧高,平日里伺候她都是嘉慧上手较多,嘉容绝不是会主动干活的人,尤其是洗菜这种脏活。

果然没聊几句,嘉容便故意将话题往余娘子家中的事上引,那几名中年女子本也不想说,但架不住嘉容会说话,三言两语,就引得众人深觉身为底层人命途多舛,一时各个唏嘘不已,便说起余娘子家中的事。

其中一娘子道:“余娘子那大伯家,委实是遭了无妄之灾。她那叔伯是祁山庄的佃户,祁山庄又是京中殿前都指挥使傅大人家的产业。那大伯一辈子都老老实实的务农,快三十才攒钱娶到个媳妇,三十多才得了一个闺女。即便生了个女娃,两口子也没嫌弃,宝贝的跟眼珠子似得。谁知道就前些日子,副指挥使家的公子去庄子上收租,瞧上了那姑娘。”

说到这,那娘子重叹一声,愤恨道:“你说那等门第的公子哥,你瞧上佃户的姑娘,哪怕娶回去做个妾也成啊。但偏偏不做人,把人姑娘给糟蹋了。余大伯闹上门去,不仅没讨回公道,还被打了一顿。本以为这事到此了了。怎知傅公子怀恨在心,第二日又带了府中几个小厮,竟去人家家里,当着人家爹娘的面,又把那姑娘……姑娘不堪其辱,当天夜里就投了河。可怜余大伯两口子,这日后的日子,该怎么活下去。”

听到此处,那娘子显然是不忍心再说下去。而屋顶上的林清见,蓦然攥紧了手,手背上青筋根根凸起,连牙关都咬的咯吱作响。

林清见不敢相信,这会是发生天子脚下发生的事!马球赛前,她便听到有人议论余娘子家的事,当时未做多想。未成想,他们家居然发生了这等天人公愤的事!

既然到了她的耳朵里,那么这桩事,她就必然会管!殿前都指挥使家的傅公子对吗?她记着了!

嘉容听完这番话,又跟着闲聊几句,便从后院告辞出来。

林清见便又跟了上去,嘉容进了她的书房,不多时拿着一张字条出来,边走边卷。她又去了养信鸽的院子,抓了一只鸽子出来,将那张纸绑在了鸽子脚上。

林清见蹙眉,她这是给谁传信?

不等嘉容将信鸽放飞,林清见从屋顶一跃而下,站在她身后,冷声道:“嘉容,你在给谁传信?”

嘉容闻言大惊转身,一见是林清见,心立马提上了嗓子眼,她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听见?

嘉容完全没想到林清见会找来这里,她不是去沐浴了吗?她连忙将信鸽藏到身后,结结巴巴道:“我我、我就是给、给家里写封家书。”

“家书?”林清见将她慌乱的神色尽收眼底,徐徐朝她走去,摊手道:“给我。”

林清见眸色冷肃,嘉容从未见过林清见这样的神色,不仅没见过林清见这样看她,甚至在后宅,她都未曾看过如此凌厉的眼神,仿佛有剑影从她眸中闪过。

有那么一瞬间,嘉容产生一个怪异错觉,仿佛面前的不是生活在后宅中的温婉姑娘,而是一位刚从战场上下来,满身血气的将士。

在林清见这等眼神下,嘉容连大气都不敢出,乖乖将手里的信鸽交了出去。

林清见接过,目光冷冷从她面上扫过,将刚绑在信鸽脚上的信取了下来,随后展开。

上面写的,正是方才嘉容在后院厨房打听到的余家之事。

林清见委实想不明白,打听这些事做什么?还要鬼鬼祟祟的告诉别人?什么想法?

她将纸张展开在嘉容面前,问道:“给谁的?”

嘉容哑声张了张嘴,实在不愿说。

林清见更觉奇怪,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何必怕成这样?反倒愈发让林清见觉得有鬼。

她沉声道:“你若不说,我明日便让人送信回府,让娘将你卖出去。”这些日子,她已经知晓,这些下人和她曾经在孔雀寨的下属不同,他们的身契在主母手里,而他们最怕的事,便是发卖。

果然,林清见话音落,嘉容便噗通跪在地上,连连告饶:“姑娘,我错了,我知错了。是三小姐,是三小姐让我打听别苑中下人的事,打听到严重的就告诉她。”

“清心?”林清见看看手里的纸张,又看看地上的嘉容,眉宇间满是不解。

琢磨了半晌,林清见也没琢磨出林清心让嘉容打听这些事的目的。

林清见干脆问道:“清心要你打听这些事做什么?”

嘉容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帮三小姐打听,我并不知道三小姐要做什么。”

林清见轻叹一声,清心要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而且,嘉容是伺候她的婢女,纵然她和林清心关系好,但他俩却做着她毫不知情的事,虽然不知道贵族家是不是允许这样的事,但是林清见有些不舒服,她不喜欢被蒙在鼓里。

思来想去,林清见复又将那封信绑回信鸽脚上,将信鸽放了出去。

时至此时,林清见尚未往坏处想,只是单纯的不想被蒙在鼓里,想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而已。

只要林清心回信,想来她就知道清心为什么要知道下人家的事,许是听说了余家的事,想打听明白,为可怜人出份力?眼下先处理嘉容要紧。

可问题是,她虽然学了一些东西,但是这些高门大院,人和人之间相处的那些潜规则,她却不是很懂,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嘉容。

要不然,交给陈嬷嬷?但林清见抬眼看了眼天色,见夜已深,念及陈嬷嬷的年纪,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那她就和嘉慧自己审吧。嘉慧懂规矩,她懂用刑,怎么也能问出点儿什么来。

念及此,林清见对嘉容道:“随我来。”

嘉容忙从地上爬起来,摸着泪跟上林清见。林清见行步似风,半点不似别的姑娘般娉婷婀娜,嘉容须得小跑着,才能跟上林清见。

到了自己房里,便见嘉慧守在门外。

一见他们回来,嘉慧便迎上前来:“姑娘去了好久。”说着,不解的看了眼身后哭哭啼啼的嘉容。

进了屋,林清见让嘉慧把门关上,在中堂的椅子上坐下,方向嘉慧问道:“嘉慧,若我的婢女,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和别的主子有来往,这桩事该作何处罚?”

怎知嘉慧闻言,立时横眼看向嘉容,万分诧异的质问道:“你居然背叛姑娘?”

背叛!林清见闻言了然,果然这种事到了后宅,和当初孔雀寨一样严重,罪不容赦。

嘉容闻言立时跪下,哭求道:“姑娘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姑娘你心善,恳求你原谅我一次,求求你。”

嘉慧走到林清见身侧,问道:“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清见将大致的事跟嘉慧说了,嘉慧闻言眉心一跳。她打小就被卖为奴,辗转好几个府邸,十四岁到肖氏身边,方才过上人过的日子,她实在太清楚后宅里那些腌臜事。

一听林清见说嘉容和林清心有联系,立马便意识到,这背后的事怕是不简单。她忙俯身在林清见耳边道:“姑娘,后宅里腌臜事多,好好审一审嘉容,许是还能审出旁的事来。”

林清见闻言,不由抬头看向嘉慧,眉宇间亦是有些惊诧。

半晌后,她看向嘉容,诈道:“还做过什么事,从实招来!若不招,我即刻一剑杀了你。”

嘉慧闻言眨巴眨巴眼睛,一般都说命人乱棍打死,姑娘这句“一剑杀了你”,好重的江湖气,但也更显强势。

嘉容愣住,咻然抬头看向林清见,似是不信她会杀人。林清见见此,朝嘉慧大气一伸手,沉声道:“给我找件趁手的兵器来。”

嘉慧被吓一跳,忙低头去找,半晌后,往林清见手里递了个东西,林清见接过一看,正欲说话的人,一下噎住,她看向嘉慧,一脸困惑:“怎么是把菜刀?”

嘉慧讪笑道:“护院手里只有大刀,还有几把枪。”嘉慧下意识的觉得,姑娘家家不应该使用大刀等物,压根没想着去借,就去厨房拿了把菜刀。

林清见无奈,只能先用菜刀,她“匡”一声将菜刀砍进桌子一寸,再次看向嘉容:“说!”

嘉容被吓麻了,这就是土匪出身的姑娘的真面目吗?

嘉容立时嚎啕大哭,断断续续,将林清见回府前,当林清心得知她被安排伺候林清见后,是怎么拉拢她,又是怎么教她,连同上次申国公府宴会,设计林清见骑马出现在男宾面前,以及昨日林清心的交代,全部招了出来。

林清见听着这些话,心一点点的沉下去。

林清心,一直以来,处处关照她的情绪,有什么好的都跟她分享的林清心,居然在背后这么害她。

想着这些日子林清心的慈眉善目,亲昵关切,林清见心下一阵恶寒,这般绵里藏针的阴谋诡计,她当真闻所未闻!

林清见枯坐半晌,一时听着耳畔嘉容的哭求声,只觉聒噪。

林清见让嘉慧把嘉容带去关起来,方才细细思量这些日子和林清心的相处。

她明明看起来那么温柔,初进府那天,她行礼出丑,她那般聪慧的不动声色的替她圆场;第一次团圆饭,她全程示范她用饭的规矩,还教她搬弄香道,把自己藏的所有好香,都大方的分她一份;申国公府上,更是宽慰她的心,将茶盏推到她面前。

她明明那么好,在林府长大,生的温婉动人,行止规矩优雅,处处都叫她这个姐姐羡慕不已。在她看来,林清心无疑是生活在天界的仙女,可是背地里,她为何要用这种阴损的招数害她?

林清见想不明白,是她做什么事,惹了妹妹不开心吗?

而就在这时,身侧传来侧门打开的声音,林清见转头望去,正是嘉慧回来。

嘉慧看出林清见心情不好,走上前给她倒了杯茶,安慰道:“姑娘别难过,为三小姐那种人,不值当。”

林清见接过茶杯,捧在手里,没有喝,只轻声叹道:“我不明白,她明明什么都好,为什么背地里要那般阴狠?”

嘉慧笑笑,柔声解释道:“因为她是庶出,有您这个嫡出的在,她永远都会被压一头。从刚才嘉容交代的来看,她也想攀陈留王府那门亲。这亲事极好,但是只要有您在,陈留王府再来提亲,主君率先考虑的必定是您。”

林清见这才渐渐转醒过来,似恍然般接过话道:“所以她要设计陷害我,为的就是让爹爹讨厌我,从而将更多在意她,更看好她,是不是?”

嘉慧点点头,接着道:“女人这一辈子的前程,都在男人身上。不仅是三小姐,即便是别的府上嫡出的姑娘,也会削尖脑袋,为嫁一个好人家使劲盘算,何况是三小姐这样的庶出。”

听完嘉慧的这番话,林清见只觉一片密不透光的乌云,朝她铺天盖地而来,席卷她,吞噬她,让她再也看不见半点光明。

这一刻,她方才了知,自己到了一个怎样的环境。

起初她看见的,是贵族生活的光耀,像神仙一样的哥哥,像天女一样的妹妹,便是吃饭的碗盘,都是什么什么的名贵瓷器。

而现在,她方才发觉,撕开那一切鲜亮,横陈在眼前的,竟是一片吃人不吐骨头的黑暗。

而在这片黑暗中的姑娘们,每一个都活成了披着画皮的鬼,宛若一个个算盘成精,时时刻刻精打细算。

林清见发愣半晌,忽地问道:“清语呢?林清语呢?”

嘉慧微微低眉,随后道:“姑娘,奴婢本不该嚼这个舌根,但奴婢不忍姑娘钻牛角尖……奴婢素来话少,只低头做事,但奴婢的眼睛,从未闲过。”

嘉慧不好意思的笑笑:“姑娘见谅,要在后宅里讨生活,就得耳聪目明些。姑娘,以奴婢这些年的观察来看,清语姑娘和二夫人,怕是在算计太夫人留下的财产。二房不上进,他们得谋划清语的嫁妆。”

嫁妆?又是为了嫁人,又是为了成亲后在夫君身边更好的讨生活。

林清见一声嗤笑,眼底全然是被抽空力气的倦怠之色。

回家之前,她想着,她多学学能适应,便是来别苑之后,她也有信心能学好那些规矩,能融入爹娘所在的生活环境。就像晏君复说的,把那些规矩当工具来学便是。

她预想到她会经历一段痛苦的时期,本以为经历过后就是曙光,可是现在,她不想要!这样的生活环境,她不想要!

即便有能力学好一切,她也不想融入,更不想日后变成林清心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可是……即便她这般清楚的明白自己不想要,那她的出路,又在哪里呢?

这一夜的林清见,睡得极不踏实,梦里梦到自己置身魑魅魍魉中,耳畔风号鬼啸,到处都是木魅山妖,她惶恐不已。

可梦中天亮后,那些妖鬼不见踪迹,到处人烟熙攘,车水马龙,她忙在街上拉住一个人问:“昨夜那些精怪呢?”

怎知梦中那人勾唇一个邪笑,对林清见道:“不就在眼前吗?”

林清见大步后退,看着街上所有人的那些人,方才见他们衣下露出的妖尾。

林清见猛的一下从榻上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额上早已渗出细密的汗水。

摸到软和的被子,她这才迟迟回过神来——刚才是场梦。

她松了口气,抬眼看向窗外,见天才濛濛亮。但她已没了睡意,干脆不睡了,起身倒了杯茶喝,便去梳洗。

等佳慧起来,林清见便让她去等信鸽,自己在房中随便吃了些糕点。

约莫卯时刚过,嘉慧便拿着一个纸卷回来,递给林清见:“这是信鸽带回来的。”

林清见展开一看,但见上面写道:“那便将想个法子,让姐姐知道这桩事。”

林清见看完,将纸条给嘉慧看,自己则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嘉慧看完大惊,惊诧道:“姑娘,三小姐是算准你的性子,所以才让嘉容打听些不平之事来,若无余家之事,她也会找到别的事情让你知道,并让你出手!”

嘉慧心惊不已,一把攥紧手里的纸条,这手段,着实可怕,她忙对林清见道:“姑娘,这事您若一管,必会遭主君重罚!”

林清见低眉一笑,摇头笑叹:“厉害啊,我这妹妹当真厉害,这算计人心的本事,我怕是再活十辈子也及不上。”

她确实会管!既已知余家姑娘那么悲惨的遭遇,她就不可能袖手旁观!也就是说,这次明知道是坑,她也会往下跳。

嘉慧眼珠子在眼眶里转得飞速,她忙道:“姑娘,这桩事绝对不能管,若是管了,即便揭穿三小姐,你还是会受罚。”

林清见抬眼看向嘉慧,对她道:“嘉慧,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我从小到大,都以为自己是个义匪,做的是惩奸除恶、行侠仗义的好事!孔雀寨做下的那些恶,我至今自责不已,既是为了赎罪,也是为了成为真正想成为的那类人。”

嘉慧看着林清见清亮且又坚定的眼神,莫名便感觉到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她不由问道:“姑娘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义匪!一个真正的义匪。”林清见毫不犹豫的答道,就像当初离开银岗山的那天,晏君复跟她说的一样!

嘉慧诧异的看向林清见,一方面觉得,林清见这话中仗义的江湖气,令人钦佩。但另一方面,又觉她委实有些幼稚。身为林大学士的女儿,大学士又是文官,无论是家族的教养,还是生活的环境,都不允许她有这样的想法。

嘉慧眉心发愁的锁着,只得再劝:“姑娘,想法是好的,但你得考虑现实,考虑眼前。”

林清见叹了一声,随后道:“我知道后果是什么?要打要罚,还是爹不认我这个女儿,我都已做好承担的准备。但是余家姑娘的公道,我一定得帮她讨回来。”

嘉慧委实不解:“姑娘,为何明知三小姐给您设了陷进,您还是要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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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见站起身,对嘉慧道:“带上嘉容,我们去找陈嬷嬷。我不会莽撞行事,既然爹是大学士,不知道余家这件事,能不能通过权力解决。”

嘉慧见林清见心意已决,便知怎么劝怕是都没用了,只得应下,去提嘉容。

路上,嘉慧问道:“姑娘,若将嘉容送回府,让她揭穿三小姐,兴许日后能叫三小姐收敛一些。”

林清见道:“清心的事,我心里有数,我会自己去找她,用我的方式处理。至于等下找到陈嬷嬷,嘉容的事,你就跟她说嘉容背叛主子,让嬷嬷按规矩惩处便是。”

嘉慧知道自家姑娘是个有主见的,只得应下。

到了陈嬷嬷院中,正见陈嬷嬷在房中烹茶,见林清见进来,陈嬷嬷起身行礼。

林清见快走两步上前,扶住陈嬷嬷,道:“嬷嬷莫要多礼。”说着,扶了陈嬷嬷回到椅子上坐下。

陈嬷嬷着实喜欢林清见,这普天之下,哪儿有主子扶下人落座的道理,但林清见就做了,原因无他,眼里没有尊卑,只是天然的尊老爱幼罢了。

林清见在陈嬷嬷身边坐下,问道:“嬷嬷,今儿先不学规矩,我有事请教。”

陈嬷嬷道:“何来请教?姑娘有惑,老奴知无不言。”

林清见便将余家的事说了,随后道:“我想把这件事告诉爹,让爹替余家那位可怜的姑娘讨回公道!”若是爹爹出手,那么林清心给她挖的这个坑,应该就起不到什么作用。

陈嬷嬷闻言重叹一声,对林清见道:“余家的事,我这两日也有耳闻。但是姑娘,对方是殿前都指挥使傅大人家的公子,他们家就这一个儿子,素来宝贝的很。而且傅大人,是傅相公的堂弟。傅相公受先帝嘱托,辅佐当今。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便是当今,也得忌惮傅相公三分。”

林清见闻言愣住,随后问道:“傅相公?官很大吗?”

陈嬷嬷蹙眉点点头:“参知政事,便是宰相啊。”

陈嬷嬷接着对林清见晓以利害:“你爹是纯臣,不结党,不站队。这样的官,好在只忠于陛下,无论如何改朝换代,都可屹立不倒,但坏在和旁人没有紧密的利益牵扯,一旦出事,无人站出来保他!殿前都指挥使,执掌京中防卫一切兵力,当今的命脉都在傅氏二人手中。你爹即便是告,也不见得能取傅公子的命,还会惹一身骚气。”

陈嬷嬷按按林清见的手臂,说道:“听嬷嬷一句劝,这事就当没听过。你即便去找你爹,你爹怕是也不会为你同意出头,只会记下这桩事,等日后当今需要扳倒傅家时,以数罪并罚的方式抖出来。”

林清见蹙眉道:“若当今永远不扳倒傅家呢?”

陈嬷嬷道:“那便永远不得昭雪!姑娘,这世上这样的事多了去了,你管不过来,干脆闭上眼睛,不看也罢。”

林清见闻言沉默,跟陈嬷嬷告了假,起身离去。

回到自己房中,林清见把自己关在屋里足足两个时辰。

她只要闭上眼睛,便是那素未谋面的余家姑娘,被几个男人按住凄厉挣扎的模样,还是当着她爹娘的面!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尤其是初次之后,余家大伯找上门去,那傅家公子竟毫无半点悔过之心!竟是带人折返,较前次更甚!

她便是想一想,无论代入那位姑娘,还是代入她的爹娘,她都心痛的几近窒息。那位姑娘,该是在何等绝望的境遇中投河?

这般惨痛的事,她怎么能容忍凶手逍遥法外,快活自在?便是被爹爹赶出家门,她也得为这可怜的一家人讨回公道!

若是傅家真的那么手眼通天,连累到父亲,那她便自请离家,一人做事一人当!

林清见想清楚一切后果,随后唤来嘉慧,对她道:“去给我找把剑!”

她要去余家,亲自看看!

作者有话说:

清见就快找到属于自己的出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