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君复怔住,直勾勾盯着林清见的眼睛,好半晌,那双狭长的眸中忽地绽放出不可思议的惊喜,抬起自己两只手并住,伸向林清见,哑声道:“不、不介意……”

林清见看着他的眼神,也知他在想什么,微一低眉,忍住嘲笑,伸手将晏君复双手捆了起来。

捆好后,林清见站起身,依旧单手扶了下他的小臂,下巴一抬,指了指通往里间卧室的门,对他道:“走吧,进卧室。”

“好、好……”晏君复跟着林清见往前走去。

目光落在林清见头顶,眸色好似那春来冰消的江水,浪的不行。

怎知待林清见拉开门进去后,忽有四名强壮的男人映入眼帘,正守在房间中的四个角落里。

晏君复神色立时锋利起来,还夹杂着一丝疑惑。

晏君复目光警惕的看着那四人,正欲问林清见,她房间里为何会有别的男人,林清见却忽然松开他的小臂,转身面向卧室屏风,行礼道:“义母,人我带来了。”

晏君复眉宇间皆是不明觉厉的困惑,不解的看向林清见行礼的方向。但见那半透的屏风后,垂地的帘帐里,梳妆镜前坐着一名女子,正对镜慢条斯理的整理妆容。

与寨中其余女子不同,仅隔着屏风,晏君复也可见她发饰华丽,长裙曳地,不像女匪,更像贵妇。

再想想林清见对她的称呼,便知此人便是罗刹女无疑。

林清见站直身子,接着道:“这位陈留王世子,五官端正,风姿出众,自愿做我孔雀寨的压寨相公。”

言至此处,林清见瞥了晏君复一眼,再次看向屏风,话里有话道:“压寨相公,自当配寨主。作为少寨主,自当报义母养育之恩,便将他送来给义母。”

晏君复这才恍然反应过来,嗖一下转头看向林清见,不敢置信道:“把我送谁?”

林清见腰背挺直:“送义母。对了……”

林清见含笑,侧身转向晏君复:“您的亲兵皆已被我缉拿。既然世子那么愿意做压寨相公,我成全你,过两日孔雀寨搬家,从此往后,再也没有人找得见你,你安心做压寨相公便是。”

晏君复的目光紧紧黏在林清见面上,这一刻,被林清见冲散的所有理智,这才一点点的重新回到脑海中。

前世八年的记忆,这才和现实一点点的剥离开。

他恍然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孔雀寨的少寨主,不是他成亲八年的妻子!

一股怒意直冲晏君复心头,他蹙眉质问道:“我的亲兵,你将他们怎么样了?”

林清见故意眨眼一笑,道:“你猜猜。”

“你怎么能这般对我?怎么能这么辜负我对你的信任?”晏君复怒从心起,一想到孔雀寨素来的所作所为,再想想自己那些落在他们手里的亲兵,晏君复气得手抖。

林清见眼底含着不屑,慢悠悠的对晏君复道:“世子稍安勿躁。是你自己说要做压寨相公,也是你自己要和我里应外合,我求你了吗?我给你下套了吗?这笔冤债,你可不能赖在我头上。”

“你……”晏君复一时语塞。他为什么这么做?还不是因为她是他的王妃,是他两个孩子的娘亲!可这话不能讲。

林清见目光从他面上扫过,接着道:“既来之则安之,你既已成了义母的人,有功夫还是好好想想孔雀寨的新生活,该怎么过吧。”

说罢,林清见朝那屏风后行了礼,转身离去。

晏君复怎么会放她离开,当即抬脚追了出去。怎知刚动几步,屋中那几名大汉便上来七手八脚的将他按住。

晏君复眼下虽被绑了手,但脚是自由的,按住一个人的肩膀,借力一跃,两腿平踢一踹,便将左右两边围上来的两个人踢飞出去,同时借力绕到手下那人背后,接上一脚,那人也被踹翻在地。

晏君复急忙追了出去,林清见已走到门外,晏君复厉声大喊:“林清见!林清见!”

林清见微微蹙眉,他在唤谁?

晏君复还未到门口,身后那几个大汉复又追了上来,提起手中棍棒,便朝晏君复腿盖狠狠一棍,晏君复觉察不及,单膝重重跪倒在地,被冲上来的人按爬在地上,脸颊都蹭了一片灰黑的土。

四个大汉,方才堪堪牵制住晏君复,眼看着追不上了林清见了,晏君复眸中都泛起了血丝,厉声喊道:“林清见!我草拟大爷,你竟敢将我送人!这辈子咱俩没完!”

他一口一个林清见,目前还在孔雀寨,被义母取名唤作小娇凤的林清见一脸懵。停下脚步,在楼梯下,转头看向他,嘲笑道:“就你现在这样,还是先想想怎么讨好义母吧。”

纵然林清见语气轻松,满是胜利者的快意,但晏君复眸中还是划过一丝困惑,似问人又似自问:“你怎么可以这般对我?”

林清见轻笑一下,对晏君复道:“既然世子困惑,我不妨就来给世子解解惑。你说我是长安林大学士的女儿,有什么证据吗?我凭什么信你?你攻上寨来,起初是要打的,那时分明已经剑拔弩张,可见到我后,你却忽然退了兵。”

“世子是不是纨绔做久了,以为是个女人就会上你的当?几句花言巧语,就以为我会为你所用,背叛孔雀寨,背叛养我长大的义母?你是太过天真,还是对自己的样貌过于自信。”

林清见冲他一声冷嗤:“我从不以貌取人,无论你是丑还是美,我只看皮下那颗心。”

说罢,林清见拂袖而去。

晏君复被按在地上,不甘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他满心里都是怒火,但比怒火更多的,是心间无尽的悲哀和自责。

他只因前世,林清见说喜欢他的样貌,便自顾自的将让他当压寨相公的事,嫁接在了她的身上。

可到了此时此刻,他方才意识到,他从来都未曾真正的了解林清见,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

但凡他知道,她不会单纯的只看皮相,便能多往深里想一步。只需想这一步,今天的结局,便又是另外一番模样。

当真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作为丈夫,是他失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