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安也认出他是阿么离开那天,庄园里递给他糖葫芦的黑衣服叔叔。

因为他,安安那天讨了苏玖的责骂。

龚庆就蹲下来,看着要哭不哭的小人,勾了勾他鼻子:“还算聪明,现在知道不随便拿人的糖葫芦吃了。”

能不聪明吗?拿他阿么换来的教训,魏安安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隐隐就觉得这个叔叔是坏人,顿时推了他一把:“你是坏人,我不喜欢你!”

之前挂在眼角没掉下来的泪珠,也终于从脸庞滑落下来。

龚庆顿了一下,没反驳,他抓了孩子阿么,在孩子眼里可不就是坏人吗。

“放心,你阿么好的很,还给你生了个弟弟,再过不久就会回来看你的。”

魏安红着眼震惊的看着他:“可是真的?你别诓我?”

“是,不诓你。”龚庆说着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他扬起的小脑袋。

这时人群里才冲过来一位年轻的哥儿,看清是安安后,李贝贝一声狂呼:“安安!”

他猛地上来将人抱在怀里,打他屁股:“不听话乱跑!你吓死我和你奶奶了!”

白霜腿脚慢了一步,此时才匆匆赶来。

京城太大了,两人也才刚来,所以有些不识路,都是着急忙慌的。

安安被贝阿么抱在怀里,又被白霜抢过去,两人都一阵心惊肉怕的,但好在是将孩子找回来了。

“是叔叔救了我。”安安这时候说。

李贝贝白霜这才注意到龚庆,一个拿着剑,看起来不是很和善的男子。

龚庆侧目看了他们两眼,没说话提着剑就走。

“叔叔!”安安唤他。

龚庆停住,侧身回头。

安安:“我弟弟可爱吗?”

龚庆脑子里只想得到满屋子乱爬一抱在身上就乱拉的小混账一个,实在算不上可爱。

“没你可爱。”

丢下四个字,龚庆嘴角总算有了些幅度。

人直直走入人流里,渐渐连背影也看不见了,白霜才抱着安安问:“那是谁啊?”

安安也说不上来,憋了半响:“一个认识阿么的叔叔。”

几人还要买东西,也就不再耽搁,李贝贝将人抱过来,这次就恨不得将小不点拴在裤腰带上。

……

这段时间,东宫正是不太平,与宁王在朝局上撕破脸,现如今正陷入辽东丑闻之中。

事情坏就坏在,宁王手上的证据是前辽东军陈卓生前所写,而陈卓又是宇文津内子的胞弟,两人间有不可磨灭的关系,如今宁王一句“通敌卖国的贼子,已被我当场绞杀”,就把宇文津打发了。

宇文津自然不服气,朝局之上也是吵得天翻地覆。

宇文津就不信了,小小一个宁王,前世被他踩在脚下,一辈子没翻过身的宁王,能让他都到手上的大业付诸东流?

此时门外太监来报,说是门外一陌生人求见。

“不见!”宇文津正在气头上,哪里有心思见什么陌生人。

太监如此出去通报,走到门口,只看到空无一人的府门,正是挠头,府里就传出敌袭的动静!

太监跟着府兵冲进去时,只看到坐在位置上的黑衣人,还有被他一剑比在脖子上的宇文津!

“太子!”府中太监都吓愣了!

此人能避开禁军,自由出入皇宫,如今又入得东宫挟持太子,实在胆大妄为!

宇文津也没想到龚庆会找到他这里来,若是刚才知道此人是龚庆,一早让人传唤进来,也就不会有此时的情况,他稳了稳心神:“没事,这是本宫的友人,你们都退下去!”

这种情况,怎么看都不是友人见面的形势,府兵也都犹豫,好在龚庆此时也收回了剑。

宇文津松了口气,看了看龚庆,挥手让其他人出去。

“我妹妹呢?”

龚庆直问。

宇文津一愣,很快说:“你放心,她现在被我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在哪?我要见她!”龚庆陌生的看着他。

宇文津手指摩挲一会:“这可能不行,怎么龚庆老弟,你是觉得我在骗你?”

龚庆不说话。

宇文津:“她当初让我交给你的信物,你不是收到了吗?”说着宇文津视线落到龚庆刀鞘上缠着的蓝色缎带上。

龚庆指尖在上面抚摸,这是他在妹子刚满十岁的生辰上买来送给她的。

至今还记得妹子扎起头发,冲他笑的一脸天真的模样,那也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她。

龚庆拧眉:“我要见她真人,听她亲口说。”

宇文津蹙眉,这傻大个这次倒是不太好忽悠了,宇文津甩着袖子,转身坐去椅子上,端起杯茶来喝,沉吟一会,才继续说道:“你要见她,也不是不行。”

迎着龚庆的目光,宇文津一晒,笑道:“你也知道,你妹妹只是你们沧澜的一个牺牲品,她早该死了,当年要不是本宫保下她,就没得如今你们兄妹重逢的时候了。”

“只要你再帮本宫办件事,本宫就安排你们见面,如何?”

宇文津说完,就见一柄剑横在眼前,龚庆握着剑的手都在抖:“你在骗我!”

宇文津放下茶盏在一旁,也不怕他:“骗你对本宫有什么好处?让你最后追杀本宫吗?本宫保证,这是最后一件让你做的事,只要你能完成,立刻带你去见你妹妹!”

宇文津在赌,堵龚庆虽然有所怀疑,但却还不确定。

“你可以杀了本宫,但是杀了我,这世上便没有知晓你妹妹线索的人了!”

两人对峙许久,龚庆忽然收了剑抓起宇文津,一拳头揍下去,人闻声倒回在椅子上,此事院外又有动静,他看也不看,猛地一剑射出去,插在门上,门口刚进来的太监被吓得白了脸,双脚一软,当即就跪了下去!

龚庆寒着脸:“最后一件什么事,说!”

宇文津变了变眼色,起身走到近前,稍稍低眉,动了动唇。

龚庆默默走到门前,取回了剑:“此事一结,我再来找你,若到时候再行拖延,我定取你性命!”

待人离开,宇文津才一抹嘴角的血迹,朝着一旁啐了一口:“下次来,三万禁军等着你,就怕你不来。”

龚庆人一出东宫,立刻就有人把消息带出去。

万宝阁,张德山。

“你说,龚庆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出来了?”张德山放下事务转身问。

“是,听东宫咱们的人带出来的消息,两人确实起过冲突,但都被宇文津压下来了,看龚庆最后的样子,是答应了太子什么还请,但说的太小声,具体什么就听不见了。”

张德山就起身,负手走到窗边。

“阁主,看样子我们暗中带给龚庆的消息,他还是没信。”

“那就是个傻子,谁骗他,他信谁。”张德山第一次这么骂一个人,惹得手下都是一愣。

“那该如何?看样子太子又起了坏心思,总归还是要防着些才好。”

宇文津这次找龚庆的目的不难猜,肯定是对宁王下黑手,张德山知道是一回事,但如今能跟龚庆交的上手的都被委派在外,那傻大个若真动了杀心,恐怕普通手段是拦不住的。

张德山琢磨半响:“先写信只会宁王一声,派两个精锐前去保护,对了,阁内的防弹软甲也给宁王带一套去,让他务必穿上。”

手下头顶一堆问号:“这能行?”

“自然是不行的,但据我所知,龚傻子在北境与苏玖交好,总归会看些情面吧?只要撑过开诚布公的时候,到时候宁王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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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宁王和他怀里的崽儿大眼瞪小眼。

安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怎么会在个陌生的叔叔怀里,齐霁叔叔让他莫动,就这么呆着。

“这就是张德山的计划?”宇文宁问齐霁。

齐霁看他:“这办法,好不好用,一会就知道了。”

安安不舒服的动了动,到了陌生人的怀里显得很是拘谨,宇文宁察觉到,也只能叹了口气,从马车上拿了个橘子在手里递给他:“吃吗?”

安安瞅着他,撇开他:“阿么让我不准吃陌生人给的食物!”

“好乖。”宇文宁就握了握他握在膝盖上的一双小手:“我叫宇文宁,你可以叫我宁叔叔,我知道你叫安安,这样我们是不是就认识了?”

安安还是不为所动,宇文宁就看向齐霁。

齐霁道:“安崽,看齐霁叔叔,宁王叔叔不是坏人,以后他给的东西可以吃。”

齐霁走时安安已经有两三岁了,对他有些记忆,何况刚才奶奶说了,让他路上听齐霁叔叔的话。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他问。

“安崽乖,明日叔叔把奶奶接过来,这几天就在宁王府小住。”

安安还是需要熟人在身边的年纪,如今父母都不在身边,会想家也是必然的,一会晚上就让贝贝过来作陪。

“那好吧。”他勉强同意齐霁叔叔的要求。

宇文宁见他实在可爱,剥了橘子递给他,小家伙这次没有拒绝。

宁王府外附近一家摊位上,一人正坐那吃面,远远见着宁王府的马车过来,他两口嗦完面,喝完汤,放下两文钱就拿起剑一路跟随。

马车在宁王府前停下,下来的几道身影,龚庆一一打量,忽然眼一凛,瞧见了熟人。

一直到一伙人进门,暗处的龚庆也没动手。

齐霁说:“有效果!”

两人瞧安安无辜的小眼神,就因为这个小朋友,比王府的千军万马还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