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姆带着所罗门一行向前走去。不到两千米的地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绿洲,一众人等便在那里停了下来。

天色已然近晚。绛红色的夕光斜斜洒在沙地上。

“我们就在这里先停一晚吧。”

所罗门向着众人高声道:“支帐篷的支帐篷,生火的生火。我们在这里停一夜,明早再回耶路撒冷!”

“是!”

众人纷纷应道。

“而你们两个,”所罗门转头对这诺姆父女说道,“随我过来。我要先试试你女儿的医术,诺姆。”

“……是。是,所罗门大人。”

诺姆声音有些畏缩。而亚比该则依旧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他们两个绕过众人,来到了湖的另一侧。三人靠着树蹲在了湖边。

所罗门从腰间噌的一下抽出了自己的刀。诺姆和亚比该顿时惊了一下。

但还不等他们说什么,所罗门便右手持刀、向着自己左手割去。

他原本打算割伤的部分是自己的手腕。但在刀锋逼近手腕的那一瞬间,所罗门稍稍犹豫了一下,转而咬牙割向了自己的左手手背。

那是大约三四厘米的伤痕。但深度并不深,最多也只是割破了点皮。但鲜血确实是流了出来。

“我听你说,你的女儿医治人不用草药?”

所罗门平静的说着,将左手向亚比该摊开伸过去:“能治好吗,亚比该?”

“……嗯。”

寡言的少女抿了抿嘴,伸手用右手轻轻握住所罗门的左手。那格外冰凉的触感,让所罗门稍微分了分心。

随后,她将左手向所罗门的手背上拂去。

就像是用橡皮擦掉了伤口一样——随着她纤细的手指在所罗门手背上掠过,那伤口就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的愈合了。

……果然如此。

所罗门看着自己光滑的手背,心中了然。

他之前就在想,如果这个世界的祭司拥有着特殊能力,那么是不是说明了魔法和异能之类的东西也会存在?

如果存在的话,祭司们——尤其是以色列国的祭司们又会如何看待这种现象的呢?

从诺姆对他们的态度来看,他们对大卫和所罗门的名字与其说是爱戴,不如说是畏惧。这么说来,很有可能他们曾经遭受过祭司的迫害也说不定。

不过稍微推算一下的话,这种情况倒是也可以理解……

“……大、大人!我的女儿使用的绝对不是什么巫术!也不是什么恶魔……”

“我知道,诺姆。我知道。”

所罗门安慰着他:“我用我的名字向你保证。你的女儿使用的绝对不是恶魔的力量。这是神的礼物。”

“……原来是这样。”

闻言,诺姆紧绷着的精神终于稍微放松了一些。

恶魔?哪里的恶魔这么温柔的,还会治愈伤势?

所罗门嗤之以鼻。

按这么说,那还有亡灵会用圣光咯?

不过,也算是她足够幸运。再晚一千多年,等到中世纪说不定她反而会被当成女巫猎杀。那就不是“不名誉”、“不洁净”的问题了,而是活都活不下去了。

所罗门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满是欣悦。

倒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企图。就是单纯的,为无辜的孩子能活下来而感到庆幸。

不过所罗门回过神来,突然反应过来不对。亚比该不是没有视力的吗?

“你能看得见我的手?”

“只有伤口看得见,大人。”

她怯懦的轻声道。声音细如蚊呐。

“再深一点的伤口,也能治愈吗?”

所罗门向女孩温声发问道。

亚比该抿着嘴点了点头。

他便继续追问道:“大约,最多的一次治愈过什么程度的伤势?对你的负担大吗?”

“……我的叔叔。脖子被狼咬了。肉和骨头都断了……那次之后我很饿,喝了肉汤才舒服过来,大人。”

亚比该以极其轻微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着:“而且叔叔的的脖子也歪了……”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大概的内容所罗门倒也听懂了。

他顿时一喜。

能轻松治愈致命伤的能力……这可是宝贵的治疗者!

哪怕只能治愈外伤,对内脏或者骨头没办法的话也是极为宝贵的财富!

他问过比拿雅,以色列最大的祭司之一的亚比亚他,也最最多只能让断臂结痂而已。

不过,听说曾经以色列的祭司都很强大。但在十几年前开始,以色列已经没有能使唤火和光、治愈致命伤的祭司了。

那大概就是因为神代已经开始结束了吧……

——讲道理,没奶打个毛线本?

“这样,亚比该。一会给亚多尼雅治伤的时候,不要太快。动作尽量放慢,大概治的差不多就可以了。”

所罗门想了想,低声嘱托道。

如今,亚多尼雅对自己的暗杀计划还没有展开——如果计划失败,亚比该很有可能是自己唯一的救星。

因此,她的能力不能暴露给亚多尼雅。但是又要找一个合理的借口让她与自己同行……

那么,治好亚多尼雅之后所罗门准备给他们父女赏赐,因此让他们随着自己一行人回耶路撒冷——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再加上之前展露的些许知识,应该足够将他们留在自己身边。

“而且,亚比该将亚多尼雅的肌肉和骨骼愈合的话……”

他之前检查亚多尼雅伤口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伤口绝非是被什么野牛顶到的。

虽然他对法医学只是略懂,但也能看得出来那是用尖头的钝器反复砸伤造成的伤口。

唯有这样,伤口才会这么小、碎骨头几乎没有。只骨折了一根肋骨,骨头还很小心的没有插 进肺部。

但在软担架上这么一折腾,亚多尼雅的伤势多少会恶化一些才对。然后等亚比该将伤口治愈,那向内弯折的肋骨就会固定住形状。

如同亚比该那个脖子治好后“弯了”的叔叔一样。

短期内是不会有问题。但亚多尼雅会感觉到胸闷气短,并且耐力和肺活量下降。这微小的差距和虚弱,说不定日后就能决定成败胜负

随后他拿过诺姆衣袍的下摆,废了半天劲才从他的衣服上割下来一条布片。

说着,所罗门随便从地上拔了几根草,嚼了嚼之后吐在了地上,又从湖边捧了点水,将口腔漱了个干净。

他混杂着水和草汁还有绿洲湿润的泥土在地上揉了揉,做成了泥膏。

“你说你是卖咸鱼的?身上有装咸鱼的袋子吗?”

所罗门抬头向诺姆问道。

诺姆立刻答道:“有!有!”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袋子,整个的给了所罗门。

所罗门把咸鱼从袋子里拿出来,把那些有着草香的泥膏塞了进去,把它递给了亚比该。

“记好。我一会带你进去,你不要直接治疗亚多尼雅,而是用泥土覆盖到伤口上,再用布条把伤口缠起来。然后隔着布条去治疗……如果亚多尼雅问你,你就说这是你们家特制的草药。”

所罗门嘱托道:“听明白了吗?”

沉默的少女点了点头。

诺姆也一副恍然的样子,然而他又有些迟疑地问道:“但大人,您刚刚不是说,这是神的礼物……”

“我说的是,我以我的名字向你保证,这是神的礼物。”

所罗门看向诺姆,叹了一口气:“我也很无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了,大人。”

诺姆深深垂下了头:“感谢您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