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乱跑!”

书黎怕他不相信,又重复了一遍,眼角有些酸意,泪眼懵懵地向他复述方才的情况,“我想看烟花,本来是想站在门口看的,但是有棵树挡着看不了,我就往前挪了几步,真的就几步。后来是他们推我过去的,我想回头找你,他们还差点把我推倒了。我没办法,力气没有他们大,只能被他们推着挤着走过去了。”

见她委屈成这样,赵景川心跟着软下来,语气也轻缓了少许,可表情依旧凝重,拧着眉低声问,“有没有受伤?”

“没有。”书黎摇头,抬眼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相信我吗?我真没乱跑……”

“我相信,我相信你。”赵景川自我反省,也发觉刚刚过于冲动了,抬手用指腹替她轻轻拭去眼泪,小声安慰着,“别哭了,嗯?对不起,我不该发脾气,还看不看烟花了?”

赵景川不知道,比起其他的,书黎更在意她在他眼中的看法。

冬天被风吹得皮肤干燥,眼下更甚。被他用手轻揩上她眼角时,其实是有些疼的,她忍着没出声,点头说:“看。”

赵景川低头看了眼时间,牵着她的手,“走,带你去个地方。烟花一共有三轮,现在刚放完第一轮,走快点我们能赶上第二轮。”

书黎被他领着岔开人流,往另一个方向而去,倒也不是反方向,只是走了一条少人的小道。

她跟在身后问他,“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赵景川笑,“等咖啡的时候,店里老板说的。”

“原来是这样。”

老板说得果然没错,赵景川根据他指引出来的路线,从右边的小巷子穿过去,走到第三个拐角,向右绕进去再往前走三百米左右,跨过桥后能看到一片空地。

在那里也可以看烟花,虽然离得远了点儿,但丝毫不影响观看,反而不拥挤,没有商业化的摊贩店铺和密集的人群会更添观赏乐趣。

走到那边,一直紧跟着他大步子过来的书黎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

幸好在第二轮烟花开始之前及时赶到,还有护栏可以靠着,她问赵景川:“大概什么时候开始啊?”

“他说,一次十分钟,隔十分钟一次,一共三轮。”

“刚刚第一轮是九点钟开始的,那意思是九点二十分开始第二轮?”

“书老师。”似是为了逗她开心,让她忘记刚才的不愉快,他笑问,“这种数学题,还需要问我吗?”

“不需要。”成效显著,书黎弯起唇,笑意浮上眉梢,“现在是九点十六分,还有四分钟开始。”

赵景川将买来的热咖啡放在她手上,让她握着来把冰凉的手心焐热,站在她身后陪她安安静静地等。

不知为何,盯着她的背影,心绪总会不自觉地绕回刚刚发生的事情,那股担心与后怕尚未完全平息。

一直以来,赵景川都是一个情绪稳定且不易发脾气的人。

从小的生活环境和医生这份职业,让他养成了这种温润的性格,除非遇到一些严重突破他底线的事情,才会显露出情绪化的一面。

走出咖啡店,发现她不见了的时候,他承认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慌神,顺着人流的方向往前走,凭着身高优势一眼望见前方她被几个男人拥挤在中间时,那一刻大脑不受控制般地腾起了一股薄怒。

因此,才在将她拽出来拉到安全的地方后,向她提出了质问。

质问过后,其实他就已经意识到不对劲儿了,也后知后觉地涌上了一丝悔意。

甚至疑惑为何会冲动成这样,直接冲她发起了脾气。

无论她是否乱跑。

他该发脾气的对象也不应该是她才对,而是那些带有目的去推攘她的男人。

如此推导,只能说明他失控了。

失控的原因不失为一种害怕,害怕他晚出来一步,没看见没发现她怎么办,没把她拉出来后面会发生什么,是否会被欺负,是否会受伤……

在感情上,赵景川虽没有经验,但也不算太笨。

他明白这种堆积在一个人身上的担心与害怕意味着什么。

这些天以来,行为、内心、言语上所有的变化他都了然于心,也思考过背后的缘由。

是否真的喜欢上了她,是否真的动了感情。

九点二十分一到,烟花准点升起,璀璨的烟火在高空中持续不断地炸开,扩大,发亮,又如一条银河瀑布般洒落人间。

美不胜收,看得人应接不暇。

书黎已经很久没看过烟花了,她朋友很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即便知道有这样的活动,她也懒得出来,仔细数数起码有四五年了。

今年重遇了赵景川,她很开心,虽然偶尔也有郁闷的时候,但更多让她感受到的是幸福和快乐。

她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简简单单的一场烟花,站远一点的地方去看,依旧喜欢得合不拢嘴,连眼尾都带着笑。

赵景川站身后视线一直紧锁在她脸上,黑夜与烟花的衬托之下,更显得她的侧脸漂亮可人。

那天在西口镇她离开后,祝鸿博工作时在他跟前评价道,“嫂子长得确实挺好看的,不是一眼让人惊艳的长相,但是会越看越耐看,是那种相处越久陷得越深的类型。信我,我看女人可准了!所以你可得看紧咯,别怪我没提醒你,到时候自己陷进去了拔不出来,人却被勾跑了。”

此刻,赵景川莫名懂了前半段话。

就在这时,他猛地想起他以前是不是夸过她眼睛漂亮来着,具体有没有,赵景川已经记不清了。

现在这个问题显然也不是最重要的。

听到心跳声在耳边一点点地放大,他更想去确认另一件事儿,伸手将她掰过来,让她仰头看他,低眸问:“烟花好看吗?”

“好看啊。”书黎有点懵,问好不好看为什么要把她扭过来呢,她正想说我已经四五年没看过烟花了,所以根本分辨不出来这到底算不算是好看的,刚说出一个“我…”字,察觉到一道阴影覆盖而下。

在她还没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时候,赵景川已经俯首,轻捏着她的下巴,贴着她的唇瓣来了一记深吻,将她没说出口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这吻来得过于突然,感受到他的舌头探入,勾着她的舌尖低吮,书黎浑身一震,双手局促得不知该往哪儿放,只能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角,来稳住身体不让它软下去。

可能是氛围使然,身后有烟花燃起,身前却被他搂着腰压在河边的护栏上亲,在无人的空地与他悄悄接吻。

静谧无声的黑夜里。

她听见胸腔里无法控制加速的心跳声,一下响过一下,耳根也敏感到瞬间红透。

赵景川亦然。

在这一刻之前,他从未发现自己的心跳能如此清晰,也从而明确了一个一直寻不到答案的问题。

说起来,还怪丢人的。

不到半年的时间,他竟对自己敷衍领证的妻子产生了感情。

……

一吻毕,书黎咬着下唇,带着十万个疑惑转过了身。

她不知道赵景川为什么突然要亲她,不敢当着他的面直接问出口。

可能是夜晚浪漫的氛围渲染到了极致,原始的男性荷尔蒙诱发出冲动,他……意乱情迷了?

想想不太可能,甚至觉得这个理由很荒唐。

她又不是哪国妖精,他也并不是一个无法自控的人。

还有,他亲她之前隐约听到他说了两个字“试试”。

这又是什么意思?

猜不透,书黎干脆就不猜了。

背对着他,盯着第二轮烟花结束后黑漆漆的夜空发呆,等着第三波的到来。

顺便,忍不住悄悄地回味刚刚被索吻的滋味。

过了一小会儿,书黎察觉到有重量压在她的颈间,男人倾身而下,看透了她腼腆的小心思,薄唇贴着她的耳畔问,“怎么了?不敢看我?”

书黎不承认,否认得又不够彻底,“没,没有。”

赵景川语含笑意,说得十分有理:“又不是第一次了,怎么还是这反应?”

“适应得有个过程嘛。”书黎拿他没办法,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难道不是吗?”

“你这意思是,”赵景川默了几秒,问道,“让我多亲几次来让你适应一下?”

他强硬地将她的身子掰了回来,果然看见她不仅耳朵红透,脸也染上了些许绯红,活像只画了腮红的兔子。

“没有。”书黎眼眸微嗔地看他,“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主动让你多亲我的意思。”

“哦。”赵景川意味深长地发了个字音,唇角弯着笑,眼眸缱绻地打量着,将她所有表情都掠进眼底。

可爱得想再亲一下,怕吓到她,终是止住了这个念头,过了小片刻,他轻轻捏她的脸蛋问道,“那要是我主动想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