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宋雨秋开到窗前,伸手敲了敲。

早已经等候在此的厉泽文听到声音勾唇一笑,“阿宁,你找我。”

宋雨秋清了清嗓子,“那个啥,我还是想再问一下,就算我们两个成亲了,可是感情没有培养出来不也是白搭,我觉得要不还是算了吧。”

厉泽文像是早就知道宋雨秋会打退堂鼓一样,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如今我们两个要成亲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村子了,反正都是做戏,不如把戏唱完,说不定真的就能离开了。”

“可是……”

宋雨秋还没有说完,厉泽文反倒先开了口,“阿宁该不会是有婚前焦虑症吧,你放心,与你而言这都是一场戏,不必放在心上,按照我的安排即可。”

“如果你实在担心,那我们不如当面聊聊。”说着厉泽文就翻过窗户来到宋雨秋窗户外面。

厉泽文的轮廓清楚的映照在窗户上,宋雨秋却没有让他进来的勇气。

“是我太过多心了,你回去吧,我明白这是为了离开演的一场戏,我会好好配合的。”

说完宋雨秋便直接转身回屋去了,厉泽文抬头轻轻一挥,便可以看到宋雨秋那落寞的背影。

这场与她而言所谓的戏,对她来说也不公平的。

“对不起,阿宁,终是我贪心过多。”

第一声鸡鸣响起,厉泽文就起来了。

看着脸盆里更加成熟的自己,厉泽文不由弹起水面波纹。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愿意出来见我呢?带时候我满脸皱纹,该不会要被嫌弃吧。”说着厉泽文就自嘲的笑了笑,动身离开了。

今日他需要将自己和宋雨秋的身辰八字送到村子里的姻缘庙里,由村长帮忙写下婚书,放入姻缘庙里的箱子里保管起来。

走过姻缘庙的,才算是正式成了亲。

“厉公子,其实你大可离去,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来整这一出戏?”村长将婚书放好之后转身不解的问道。

“惹村长笑话了。”

“唉,都是局中人,哪有局外人看的清楚,今日的婚礼,一定办的热热闹闹的。”村长说道。

厉泽文转身点头,“那就麻烦村长了。”

喜联贴窗,红笼高挂,门帘戴红,傍晚时分,宜嫁新人。

宋雨秋坐在镜子前,看着已经装扮好的自己,透露着一丝不真实。

弯弯一月眉,眉眼含春水,朱唇抹新红,青丝挽凤冠。

喜服是古时的款式,拖地的外衬,足有数米。

也许古时候公主小姐嫁人的喜服也是如此吧。

“看看我们的小宋,这可真是太漂亮了,怕是新郎官看到就要走不动到了。”一旁帮忙的女人调侃道。

外面男人高昂的声音传来,“吉时将至,该请新娘出来了。”

一旁的女人将红盖头拎了起来,从头顶的凤冠起放了下来。

宋雨秋的视线就跟着红盖头一起被遮住,那抹悲伤的情绪也被盖住了。

厉泽文已经穿戴好衣服站在门口,看着从里面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宋雨秋,他的心跳也在不断的加速。

这场名为一场戏的婚礼,也是他期盼了许久的。

一旁的女人将宋雨秋的手搭在厉泽文掌心之上,“新娘已至,移步前厅行礼。”

宋雨秋能够感受到厉泽文掌心的温暖,握着自己手的力气也是格外的坚定。

厉泽文稳稳的牵着宋雨秋往前厅里走,两张椅子摆在前面,代表他们两个人的长辈。

等到二人站定之后,村长便在一旁大声喊了起来。

“新人一叩首!”

厉泽文和宋雨秋两个人一同转身对着外面的天地拜了一下。

“新人二叩首!”

二叩首对着那两张空的椅子,郑重拜了下来。

“夫妻对拜!”

宋雨秋转过身来看着厉泽文的鞋面,内心充满了紧张。

这一拜下去,便算是礼成了。

之后自己该如何面对厉泽文才好?

厉泽文像是感知到宋雨秋的担忧一样,将手递到了她面前,她顺从的将手伸了出去。

掌心被厉泽文轻轻写下了两个字,“莫怕!”

这两字像是有魔力一般,宋雨秋感觉自己似乎没有那么害怕担忧了。

村长再一次呼喊道,“新人三叩首,夫妻对拜。”

这一次,在所有人的见证之下,在傍晚星月即将出现的时分,厉泽文娶到了他这一生最爱的女人。

拜堂结束之后宋雨秋就被送到屋内去了,厉泽文则留在前厅里面招呼客人。

和寻常人结婚时候的步骤一样,定亲拜堂婚宴入洞房,一样都不落。

前厅招待结束,将客人们送走之后,厉泽文来到了房前,他伸手敲了敲门框,“那我进来了。”

宋雨秋听到声音下意识的缩了缩脚,她在害怕,也在期待。

推开门,便可以看到宋雨秋坐在**,头上的红盖头还未摘下,正在等待她的郎君掀开。

听着厉泽文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宋雨秋感觉自己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了,快要抑制不住跳出来一样。

厉泽文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有下来,宋雨秋不知道,就算这场婚事对于她来说是一场戏,但是对于厉泽文来说,却每一步都是真实的。

她与他在姻缘庙定下婚书,与前厅拜过堂,与众人的见证下喜结良缘,所做的一切,都是真心的。

“阿宁,我要掀盖头了。”厉泽文将盖子边缘缓缓提起,一双柔情的眉眼随之出现。

云鬓如花,眉目如星,美的不可方物。

宋雨秋感受到厉泽文如炬的目光,让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厉泽文倒是率先缓解了现在既暧昧又尴尬的气氛,他直接顺势在宋雨秋的脚边坐了下来,“今天一天累了吧。”

宋雨秋摇头,凤冠的流苏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我倒是没什么,倒是你比较辛苦,婚礼的一切都是你在筹备。”

厉泽文随意的将手搭在膝盖上,看着桌子上面的喜酒,起身走了过去。

“一起喝一杯如何?”厉泽文举手倒了两杯酒下来。

宋雨秋起身走过去坐了下来,“这酒有何说法吗?”

厉泽文举起自己那杯碰了碰宋雨秋那杯,“不过是一杯普通的酒罢了。”

说着厉泽文便将这杯酒一饮而尽,“早点休息,今晚我就睡在窗户那边的榻上。”

宋雨秋看着背对着自己躺在榻上的厉泽文,举起面前的酒喝了下去,寡淡无味,一点都无辛辣之感。

人家成亲是交杯酒,到了宋雨秋这里倒像是助眠酒。

摘掉头上的凤冠,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宋雨秋倒头便在**睡着了。

今日着实也是累的。

平稳的呼吸传至厉泽文的耳朵里,他转身坐了起来。

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隐约可以看到躺在**的宋雨秋,一点都不设防的呼呼大睡,看着可爱极了。

轻轻一挥,一晚好梦伴随宋雨秋。

第二天宋雨秋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清爽,抬头去找厉泽文的身影却发现他已经出去了。

如今已经是他们在这里待的第五天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宋雨秋突然觉得厉泽文是不是在骗自己。

不然按照他们现在的情况,等到徐丘七天之后看到他们两个,估计就是两具新鲜的尸体了。

刚走出门,一股冷意就传来了过来,宋雨秋结实的打了个冷颤,“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回到屋内打开柜子,入秋的衣服都在里面,宋雨秋随手拿了一件薄外套穿上走了出去。

走出门没多久,便看到了坐在石头上远眺的厉泽文,宋雨秋走过去便想要和他打招呼。

然而等看到厉泽文转头的那一刻,宋雨秋慌了。

她着急的走过去询问,“怎么会这个样子,你怎么又变老了?”

厉泽文的变化很明显,第一天十岁,第二天二十,如今第五天,已经是五十岁的模样。

之前看不明显,但是到了五十岁,脸上的老态便显露出来了。

然而宋雨秋自己却只是恢复到了三十岁的模样而已,为什么两个人的变化不一样?

“厉泽文,你会死吗?”宋雨秋愣愣的问道。

厉泽文闻言一笑,“如果按照这个情况继续发展下去,我应该是会死在这里的。”

看着厉泽文云淡风轻的说着自己可能会死的话,宋雨秋突然觉得自己很无用,“是我害了你,对不起。”

是我没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喜欢上你,无法完成诅咒的要求,最后只能一起死在这里。

厉泽文看着宋雨秋失落的眉眼,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不是你的错,喜欢本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你无需自责。”

“反而啊,你最后还要跟着我一起死呢!”

听到厉泽文还有心思打趣,宋雨秋无奈的笑了起来,“一起死还这么开心!”

剩下的两天时间,厉泽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衰老,一点一点的向死亡迈进。

而宋雨秋的模样只是再次衰老了十岁而已。

第七天,屋外下起了大雪,厉泽文已经很苍老了,他说想要看雪,宋雨秋便搬了张椅子让他坐在门口看雪,自己则坐在一边陪着他。

“这雪真漂亮啊!”厉泽文看着屋外的大雪不由感慨道。

远处的其他屋子内,女人的手被男人贴心的放在手掌心暖着,不让她们受冷,自己将风雪拦在门外。

宋雨秋看着屋外白茫茫的一片,纯洁干净,将一切的肮脏污秽都埋藏在这厚重的雪下,洗尽了一切。

“是啊,真美!”

厉泽文就这样在门口坐了许久许久,宋雨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他看着一旁熟睡的宋雨秋,失落的笑了起来,“大雪如旧,人非旧日!”

迈着颤抖的步伐,厉泽文向着被大雪覆盖的院子走去,雪花轻飘飘的落在他的肩头上,他就这样安静的坐在这雪下。

忽然上方的雪被挡住了,厉泽文激动的转身看去,苍老的眼里带着泪花。

只见一把油纸伞将这雪阻隔起来。

宋雨秋慢慢蹲了下来,伸出手抚摸厉泽文那遍布皱纹的面庞,“为了见我,把自己搞成这样值得吗?”

厉泽文贪恋的蹭了蹭宋雨秋的掌心,“为了您,千年都等了,这几日的苦又有何受不了的。”

“傻阿文,你这般傻,我如何能够放心呢!”宋雨秋说着眼里也满是泪水,她将油纸伞轻轻放在一旁,和厉泽文深情的抱在一起。

整个天地格外的安静,雪依旧在下,青丝覆雪,与君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