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内心已经有了猜测,但真的见到他的时候,安桥还是忍不住心里毛毛的。

安桥有点怵他。

安桥到现在还记得和对方的初次见面,那是几年前,她第一次被封杀的时候。

当时她还年轻,人也热血,还没有经过社会的毒打,在学校时就出演了电视剧,又顺利签约了公司和经纪人,长得好追求者多,一路顺风顺水的,没什么波折。

直到后来有一次她去参加一个私人的宴会,在宴会上被一个姓吴的浪**公子哥看上了,对方托人给她转了一张房卡,明里暗里的暗示,跟了他好处多多。

安桥自然不会答应,很干脆的拒绝了他,硬气回答说,“我更喜欢靠自己的实力。”

谁知道她硬,那公子哥更硬,可能是因为对方自身也算条件优渥,之前的猎艳很少遭到拒绝,又看她没有后台,索性逮着她一个小明星出气。

那段时间里,安桥明里暗里吃了无数的亏,丢了很多片约和代言,刚刚起步的事业也惨遭打击,但勉强还算能撑过去。

公司的人,也不愿意一个未来的摇钱树中途腰斩,派人牵线了一场酒局,让她与那个公子哥当面赔个礼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安桥虽然年轻,但是并非不懂这些,和中介人去了酒局,咬着牙说了一场漂亮话,还给那个公子哥弯腰端酒,以求和解。她远远没有想到对方的无耻。

她被下了药。

说实话,她至今也没有搞懂那个药,究竟公子哥下的,还是中间的人牵线的人也默认了,推波助澜,把她作为礼物给出去。

她只觉得愤怒直冲大脑,在装作迷迷糊糊的被带到附近一家酒店房间的时候,捏着拳头,把凑上来的人揍了一顿,打进医院。

于是她本不富裕的从业生涯就此雪上加霜。

那公子哥断了三根肋骨,拒绝和解,放话说要搞死她,说是倒要看看她的骨头究竟有多硬,能不能比得过他这条大腿。

安桥那段时间完全是靠之前攒的积蓄啃老本,最糟糕的情况下,连之前接的合约也全部被解约了。

安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最后还是经纪人张芸想出了办法,找关系求人办事,半个月后打听到了最近某某大佬要举办私人宴会,于是托关系要来了邀请函吧,安桥塞到了宴会里。

安桥还记得那天她穿了一条香槟色的吊带裙,妆发精致,戴上了最喜欢的蓝宝石耳坠,手上捏着包包,听到张芸说:如果你能求动顾令璟,或许事情还能有转机。

她点了头,喘了一口气,下车后随着人流一起挤入宴会,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了顾令璟。

从此留下阴影。

顾令璟仍穿着白天的衣服,只是脱了外套,衬衫包裹着身躯里极具爆发力的肌肉,纵使是在夜晚,那扣子仍然严谨规整,认真地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颗,却比不扣更引人遐思。

他视线一移,那双颜色浅淡的瞳孔随之垂落,冷淡厌倦,在落在安桥身上的时候终于泛起了丝丝波澜。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安桥忍不住左右看了看。

“放心,这里没有节目组的监视器。”

“那就好、那就好。”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回答,安桥感觉更不放心了。

“请问您……”安桥有点紧张,下意识的叫起了敬称,看到顾令璟微微皱起的眉头,迅速改口,“你叫我来,是为什么呢……”

顾令璟轻咬烟嘴,似笑非笑,“倒也没什么,只不过今天下午看了一个很有趣的视频,想和你分享一下。”

下午,视频,组合起来让安桥内心咯噔的关键词。

顾令璟那种将烟掐灭,扔在一边,步子向前一迈,歪了歪头,忽然说:“万分期待。”

安桥意识到他在复述什么,表情一愣。

顾令璟一边回忆,一边微笑:“完美爱情?”

安桥忍不住退后了,“这个这个……”

他却没有念完,将最重磅的几个字回忆出来,一字一顿,“多、多、益……善?”

安桥再想要退,就退不了了,已经退到了最后。

她的脊背抵着冰凉的墙,脚趾尴尬蜷缩,已经退无可退。

顾令璟站在她面前,低头看她头上的发旋,瞳色暗沉:“真有意思,我之前都不知道你有这种志向。”

安桥干巴巴地接话:“只是、纯粹为了节目效果。”

她的心脏开始咚咚跳起来。

安桥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记忆和本能告诉她顾令璟是个疯子。所谓疯子,就寓意着不可控,她完全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想要什么、能做出什么。

紧张让她心跳加快,瞳孔微扩,手心不自觉的出汗。

顾令璟不听辩解,握住她的手臂,一根手指挑起她腕上手表,“怎么没扔?”

腕表是安桥以前买的,她不知这玩意怎么惹了对方了,用词谨慎:“为什么要扔呢?好几百万呢。”

腕表造型精致,只是有些发旧,显示时间11:15,顾令璟看完了之后却没有立刻松开,他的手微凉,握住手腕,温度透过接触的地方传达到身体,使安桥忍不住轻微哆嗦。

她的砰砰的心跳声越发明显,传达到顾令璟手掌。

“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顾令璟闷笑一声,忽而语气一沉,“所以,你是在耍我吗?”

“没有,你误会了?我哪里耍你了。”安桥坚决撇清关系。

“那你为什么来参加这个恋综,是讨厌我了,想要重新找一个靠山吗。”顾令璟挑起她的一缕头发,又黑又长,抓在手里,声音充满遗憾。

虽然他的语气轻松,但是安桥能够听见他平静语气下暗涌的波涛。

仿佛只要她答错一句话,对方就会生生的把她头拧掉,说不定节目组还会帮着毁尸灭迹抹去证据。

“其实这是因为……我有病。”安桥经过思考,决定认真回答。

那缕头发忽地扫了扫她的眼角,顾令璟低头看她绯红的面色,因为紧张而急促的呼吸。

让他想起一簇簇的花,红的红白的白,在黑色土壤里摇曳。

他瞳色加深,低声诱哄,“你说。”

安桥在上楼之前内心做过多个预案,这个问题也在准备之中,还算游刃有余地回答:“我不是故意在耍你的,我真的有一个毛病,我在分手之后会选择性的忘掉许多和前任有关的事情,包括我们之间相处的细节,大部分的故事——”

那一缕黑发忽而落到鼻尖,触感鲜明,仿佛对方的视线。

安桥的声音一滞。

“为什么停了,你继续啊。”

“……”安桥努力排除干扰,继续: “这件事是从高中开始的,当时我有一个初恋对象——我们后来闹翻了,分手了一段时间之后,我突然发现我逐渐记不得他的事情了。这很奇怪,因为我们当时的感情还很好——”

安桥突然嘶了一声,头痛。

“不好意思。”顾令璟充满歉意,松了松手,“你继续。”

安桥侧了侧头,尽力把头发远离魔爪:“……因为症状太明显了,我在那之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后来觉得不对找过心理医生,她说是因为我的逃避心理和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医生说安乔特别重视感情,到了甚至有许些偏执的地步,因为人体保护机制,加上她的刻意遗忘,身体会选择在失去后将一切抹去。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有病。这是一种病,但安桥没有治愈它的打算。

遗忘是对人的一种保护。

“就是这些了。”

说完了,她微微垂眼,等着这位大佬发话。

不知道是哪个点触动了顾令璟,他松了手,那缕头发顺着安桥的轮廓从脸颊滑过脖颈,痒痒的。他语气有些惊奇,“这里面……包括了我?”

顾令璟眯了眯眼睛:“我相信你了。”

嗯,这么干脆?

安桥一抬头,差点撞到顾令璟的下巴,他的声音很热,呼吸也很热,让安桥有被烫到的感觉,不自觉想要后退。

可是已经没了地方退,身后就是墙,根本退无可退。

她突然发现他们靠得太近了!

真的很近,再近就要贴在一起了,顾令璟超过了社交距离,而且没有后退的打算,安桥把手按在他胸口,微微用力,却反而被顾令璟抓住手心

他刚刚微冷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滚烫起来,安桥几乎感觉自己要被灼到了,闪电般的收回手藏在身侧。

安桥努力稳住声线:“我觉得我们两个这个距离……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

顾令璟反而靠得更近了,不满了,执拗地抓住她的手强行掰开,一根一根的插.入指缝,跟她指结交缠、手心相贴。

直到两只手再无间隙亲密无间了,他才终于心满意足,然后什么也发生一样地问。

“那你还记得多少。”

“初见还记得吗?”

“给我讲一讲?”

顾令璟声音愉悦,“我好奇。”

安桥,“……”

作者有话说:

顾霸总,进攻型选手,社交恐怖分子。

顾令璟:社交距离,指社交时我想保持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