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桥含蓄地发出一个音。

经纪人和小夏沉重点头。

本来吧, 看着屋里一个一个人站起来往外走,她们也都准备走了的。

但偏偏还剩一个,就剩那最后一个。一直安安稳稳的坐在原地, 不走了。

……这算什么,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小夏和经纪人顿时就不好走了。

这时候就显现出人多的好处了,至少尴尬也是集体的尴尬, 总会有人说话,而现在一个一个走了,偏偏留下的还是压迫感最强的。

一个毫无情绪的眼神过来,

经纪人和小夏顿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经纪人考虑的更加深远一点,这个时候万一顾令璟忽然心血**,细细盘问安桥的私事怎么办?这种可能性挺大的!

她是答呢还是不答呢?

万一不问呢, 她要不要主动说话?总不能把人晾在那里吧。

种种考虑下, 经纪人也开始体会头皮发麻的感觉了, 提一句,“我去看看他们到哪了,把小安叫回来。”

然后提着小夏就走了。

“出来之后, 我和小夏就到处找你,结果没看见人,问了门卫也没有, 只好先回来了。”经纪人唏嘘。

安桥沉痛点头, “你辛苦了,张姐你和小夏先走吧,今晚辛苦你们了。”

今晚还好经纪人和小夏在, 至少还提供了个缓冲, 要是不在……

小夏问, “安姐,要不要我们留下来陪你,这样可能会好一点。”

安桥摇头,“应该要不了多久,你们先走吧……每天一早记得来接我就是了。”

打发走了两人,安桥咳嗽一声,走进家门,独自面对狂风骤雨。

一个人面对疯批,固然恐怖,但既然是私事,也没必要把其他人牵扯进来。

而且,更重要的是,经历今晚的风雨摧残,安桥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女心似铁,不害怕任何困难。

安桥进来,先是对上顾令璟的视线。

第一句把那些已经说到麻木的客套话,再说一遍:“今天真是不好意思了,顾总,我这里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第二句提醒时间:“这么晚了,想必顾总你也累了吧,需要我给你端杯水润润嗓子吗?”

第三句委婉赶人:“您今天还有什么事吗,如果不是急事的话,我们可以后续再约时间商量解决。或者打电话也行。”

一套组合拳下来,顾令璟毫无反应,波澜不惊。

相反,还单手支着下巴,含笑看她表演。

……啊,也正常。

对这个人,不能用对常人的手段。

安桥习以为常,在顾令璟面前的沙发坐下,摆烂了,“有事吗?”

“今天真精彩,没有白来,不虚此行。”顾令璟微笑鼓掌。

安桥……本该升起一丝,毛骨耸然感,或者害怕之类的情绪的。

但她已经摆烂了。

这种一般水平的刺激目前已经刺激不到她了。

她丧丧地说,“哈哈。”

顾令璟惊奇地看她一眼,“你很累吗?”

……什么话。

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情有不累吗???

“你不是都知道吗?”知道的比我还早。

说起来。

现在的顾令璟,看起来居然出乎意外的平静!太奇怪了,按理来说,他生点气还正常些。

可看看他现在,双腿交叠,嘴角含笑,是出乎意料的从容。

顾令璟原本是有点生气的。

想一想,又释然了,受欢迎又不是安桥的错。

只要她不是一次性招来三四个野男人在家里,胡天胡地,那都没事。

顾令璟的道德底线是很灵活的。

“那个心理医生告诉你了吗?”顾令璟恍然,“哦,难怪了。”

原本顾令璟这种出乎意料的表现,是会让安桥微微一惊的,但她在心里稍稍支楞了一下,又萎靡起来。

“顾总有什么事吗?”她问。

如果不是眼前还有人。

她简直想卸掉力气,丝滑地瘫倒沙发,躺着一坨。

顾令璟更惊奇了,似乎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想想,“看来你真的很累了……那我也不拿那些烦心事去打扰你了,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说罢,他站起来,看起来就这么准备走了。

安桥很不适应“温柔体贴版”的顾令璟,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浑身不对了。

但既然对方现在出乎意料的好说话,也不妨碍她抓住这个机会多说几句。

拒绝一个,也是拒绝,拒绝三个,也是拒绝。

她想着干脆无债一身轻,抬头看顾令璟:“顾总,今天既然来都来了,我们还是聊聊吧。”

顾令璟停住脚步,从胸腔里发出一个疑惑的“嗯?”。

安桥认认真真,“聊关于我的恋爱取向,其实在我的恋爱中一直存在一个原则。”

“嗯?你说。”顾令璟停下脚步,饶有兴致。

安桥严词拒绝:“我不和前任谈恋爱。”

顾令璟笑:“我不是你的前任啊。”

安桥:“……”

安桥:“……”

安桥:“……”

安桥:???

……那你还那么理直气壮义正言辞在第一次她开口询问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那你还在今天晚上进入客厅后毫不迟疑特别坦然坐在了安礼思他们几个中间?

……那你还在真心话冒险的时候对前任话题兴致勃勃充满设想积极参与?

你没事吧!

安桥眼睛都瞪圆了。

她匪夷所思地想。

这人到底——什么毛病啊???

“你……”

顾令璟大笑起来,看着瞬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瞪他的安桥,脸色因为情绪发红的样子,说,“你这样精神多了。”

他将西装外套披在手上,忽然走近几步,低下身。

安桥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不对,她闭眼睛干嘛??

但睁眼时,顾令璟已经起身。

他站直了,垂下眼,唇角向上一仰,露出一个近乎微笑的柔和神色。

“送你的礼物,别丢了……晚安。”

安桥低头一看,看到身边多出了一个小小的礼物盒。

.

里面是一条蓝宝石项链。

它安静地躺在项链盒里,颜色如同深海。

安桥当天晚上就做了一个梦。

安桥的面前摆着一个盒子,盒子里放着一条项链,项链背后黑色的丝绒衬托得它流光溢彩、鲜妍动人,价值不菲。

安桥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的自己穿着一条黑色礼裙,风格典雅大方,让雪白的后背和肩颈**出来,她低头,一根一根手指的将右手套进黑色丝缎手套里。

穿戴好之后,她拿起盒子,找到顾令璟。

“顾总。”她问,“这条项链……”

“拿着,晚上戴上。”顾令璟看她一眼,“不要拒绝,你可以把它当成礼物。”

安桥就收起不识趣的话,转而问今天晚上的事,是否和往常一样。当舞伴,当陪同。或者有什么其他注意的地方。

“没什么差别,不过晚上要见几个人……几个有点麻烦的人。”

如果连顾令璟这种都觉得麻烦,那么,肯定是麻烦中的麻烦事了。

“戴上。我们就下楼。”顾令璟说。

安桥这次没有拒绝。

她拿起项链,也没再跑回房间一趟耽搁时间,只是先自己看了看卡扣处,然后上手去系。

安桥其实一向很理解为什么电视剧里面,那些女明星穿戴项链需要双人来做了。在她火的时候,服装组也会去向合作的品牌方去项链,用来出席红毯。

往往越昂贵的项链,就设计的越复杂,繁复美丽,而麻烦难带。后来戴多了,她自己也可以随便戴上了。

但今天或许是有些失手,或许是因为设计复杂,或许是忘记了摘手套。

她自己低头弄了大部分,还是没有扣好。

项链坚硬的质地和肌肤摩擦,在皮肤上,染上了一点淡淡的红。因为皮肤白,所以更显明显。

顾令璟原本在做其它事,不知不觉被她吸引了注意力,走过来,好奇挑眉,“我试试。”

安桥看了他一眼,垂下眼。

松手把项链交给他。

然后撩开头发,将脖颈背对他,微微垂首,如同天鹅。

比起最中间的蓝色宝石,项链本身很细,因为材质,在触碰到皮肤的那刻冰凉冰凉,令人忍不住伸出一丝战栗感。

但顾令璟的手确却热的,鲜明的。

这一冷一热,相互交叠,微妙的触碰感留在皮肤上。

顾令璟站在安桥后面,很是研究了一番,然后才上手,居然很顺利,咔哒一声就系好了,说了一句,“可以了。”

顾令璟没有戴很久,最多只是短短几分钟,这之后,他没有移开视线。

安桥保持着天鹅垂首的静默姿态,直到听到声音了,才慢慢睁开眼。

顾令璟站在她的面前,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她。

“我看到项链的时候就知道,一定很适合你。”他说。

“谢谢。”安桥用手触碰了一下项链,它已经被体温沾染热意,逐渐变暖。

她抬起头,迎上顾令璟的目光,温温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映着璀璨的灯光,如闪烁流星,流光潋滟。

“你真的很美,安小姐。”

顾令璟叹息着弯腰鞠躬,绅士的伸出一只手,“那么美丽的安桥小姐,你愿意陪我一起下楼跳,第1支开场舞吗?”

自然也不会有其他回答。

安桥把手放在他手心。

“好。”

.

安桥醒来的时候,感觉麻麻的。

思想是震惊的,身体是麻木的。

可能因为昨天受过了太多刺激,就算脑子里充满了问号、震撼、茫然。

身体也懒洋洋的,有气无力。

她睁开眼,脸上有颗头,头边有只手。

这种恐怖片的场景也没吓到人,只让她眨了眨眼睛。

小夏在床前晃了晃手,“终于醒了,第5个闹钟了,安姐再不醒我就要上手推你了。”

安桥掀开被子,慢吞吞的起床,走进盥洗室,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安姐你床头柜上是什么?要不要我帮你收起来?”

床头柜?

床头柜上的东西?

安桥依稀想起,床头柜上似乎是有个黑色的盒子,盒子里是昨晚被她看了一眼,又重新放好的项链。

说起项链,就要提起昨晚,提起昨晚,就不得不提昨晚做的梦。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下意识摸了摸空空****脖子,沾了水手指冰冰凉凉。

水珠落到锁骨,顺着胸膛滚落下去,引得脖子上的肌肤微微颤栗。

脑中的意识慢慢复苏。

梦里的记忆呼啸而过。

安桥停住了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靠。”她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