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不想这么快说的, 毕竟自我标榜也很奇怪,而且过了这么久,我们两个都变化很大, 能够重新认识彼此一次也不错。”

林宣云的视线在窗外掠过, “原本想至少等我们再熟悉一点说的,但是总感觉再不说, 就要没有机会了呢。”

安桥疯狂回忆。

什么?谁?什么时候?

不是,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或许。”她试图挣扎,“我是说抱歉,我真的对你没什么印象了,或许,你认错人了呢?”

“没有认错,安桥。”

林宣云推了推眼镜, 窗外苍翠的树木在眼镜上飞快倒退, “京城电影学院2012级别, 3班,学号为41的安桥学妹,是你吧?再次见面, 我真的很开心。”

“……………………”

“回忆不起来了吗?”林宣云十分善解人意。

“也确实,我出国之后变化了很多。”他想了想,伸手摘掉眼镜, 转过脸来让安桥仔细打量, “这样会显得熟悉一点吗?”

安桥认认真真的看他。

纵然前几天已经打量过一回了,但摘下眼镜来看,果然是不一样的。

脸还是那张脸, 五官没有变化, 但那种浓浓的斯文感、还有因为眼角小痣带来的蛊惑感淡了不少。

整体而言, 更加端正清雅,黑白分明。

只是,那些让她之前感到熟悉的元素加深了,变重了,重的让内心的预感越发不妙。

“抱歉。”打量了一会儿,安桥还是摇摇头,充满歉意的说,“我没有想起来。”

“那这样呢?”林宣云把整齐梳理的头发随意拨动,落在光洁的额头上。

很可惜,还是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好吧,这样太幼稚了。”

林宣云放弃了,他摇摇头自己都笑了,“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我回来后第1次看见你的时候,也没有认出你来,我们两个变化都太大了。”

“时间也隔得有点久,想不起来很正常。那这样吧,我再说一些过去的事,你看看还能不能记起一点。”

他说,“我是你隔壁的法律学院的学生,长你一级,我们的学校离的很近,相隔不到三条街,所以两个学校经常有人来往,互通有无。”

随着他的讲述,安桥的脑中浮现出大学的样子。

还有大学街边的景致,路上的小摊贩,红绿灯,还有越过几条街就到的另一所大学。

“学校有很多画室、照相馆、还有一条汇聚各色美食的小吃街……”

安桥大学的时候,有一段混的很惨的时期。

那是自她选择这所大学后,接到第1部 戏前,和父母产生了自出生以来最大的争吵——关于大学选择。

她很聪明,未来的路也同样清晰,被父母规划周全,是一条开阔的坦途,只要顺着往下走就能到达终点。

安桥从前对这种安排没有意见,但是到了最后,临头了,却终于发现自己好像在那个世界上仍有其它的路。

她没选原本计划好的路线,而是私自踏上了一条未知陌生的路,由此和父母爆发争吵。就算后来通知书发下来,父母仍然难以理解,甚至想要她退学复读重选学校。

安桥坚持了自己的选择,然后就和家里闹翻了,最坎坷的时候甚至被断了生活费。所以很早就开始简直打工。她做过模特、做过家教,和同学一起走遍了附近的每一条街,把学校附近都摸透了。

各种细节,至今回忆起来,仿佛犹在眼前。

安桥说:“想起一点了。”还顺带想起了一点当时的事。

林宣云欣然一笑,结束了这段,又重新提示:“其实我们不算是校友,高中也没关系。但我和你家有一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你母亲和我姑妈是好朋友,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你家,在你高中毕业前的那个暑假。”

他自小成绩优异,天赋异禀,是别人家的孩子。考上了法律学院后,也一直是个骄子,被仰望的存在。

有时候就会被拿来比较,或者作为榜样分享经验,但是那一天比较特别,他被姑妈托付了一项劝说的工作——负责为年轻学妹分享经验,让那位成绩优异的学妹,打消原本不切实际的念头。

林宣云永远忘不了初见安桥的那天。

客厅里所有人都坐着,面容严肃,三堂会审。父母、老师轮番劝说。就如他这种陌生人也被拉来了,作为劝说的一员。

这个面容清丽,看似娇弱的女生抱着一本书。只一眼,他就知道为什么这个学妹要选京城戏剧学院了,她确实有这种资本。

就算面对这种压力,她仍然沉静,“我想看看其他路上的风景。”

林宣云的人生同样是计划好了的,他走在这一条正确的道路上,并不觉得需要更改,也同样不曾产生遗憾。

林宣云这位劝说员的职责做得很不到位。开始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还会分享经验,然后按自己原本的想法试图将误入歧途的学妹带回正道,然后听完她的想法后,居然觉得非常有道理,当场倒戈。

反而和安桥一起劝说起她的父母,一起被横眉冷怼了半天。

回忆到最后,林宣云的脸上带上微许真诚笑意,“劝说失败了。不过之后的半年我们偶尔见面。”因为安桥和父母闹翻了,他们不愿意主动联系她,所以有什么事都转告给别人,林宣云偶尔会受到这项嘱托。

然后也想看看这位坚定的学妹,欣然接受。

当初好像确实是有这件事,但安桥有些想不起来了,她被狂轰滥炸过太多次,见的人太多了,支持和反对的人都很多。

现在,她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像电流在身体窜过。

因为最恐怖的情况,出现了!

安礼思这个乌鸦嘴!

他们上了飞机,又下飞机,断断续续地在路上聊天,聊a市的空气,聊大学里面那棵百年历史的榕树。

林宣云问:“门口卖烤冷面的那个戴眼镜阿姨还在吗?”

安桥就回答:“还在,因为做得太好吃,还越做越大,开了个小店,同时兼卖其他食物。”

林宣云又问某某店铺还在吗,安桥就回答说不在了,因为生意太差倒闭走人了。

一路上林林总总,聊天聊地,就是避开了关键性问题。

而林宣云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十分体贴,没有主动询问。

反而配合着安桥岔开话题,聊些有的没的增进彼此的熟悉了。他甚至连安桥的父母都没提起,避开了所有可能的雷点。

但就是因为这种体贴,反而让被体贴的另一个人感知到——他什么也知道,不说只是因为不想说。

只是暂时不说,暂时没必要说,故而隐忍不发。

两个人出了机场,安桥叫到车还没到,林宣云便问,“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他的情商相当不错,察觉到了一点可能被拒绝的意思,就说,“我的司机刚刚打电话来,说最近的公路堵车了,等公路复通可能至少要半个小时,不如我送你一程,送到方便打车的地方?”

体贴周到,没有任何可以拒绝的理由,安桥就上了车,让他送到附近的某某商业街就可以了。

上车之后,她说,“林先生……师兄。”安桥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这个称呼让她有点水土不服,“之后不出国吗?打算一心一意在a市发展。”

“对。”林宣云说,“父母年纪大了,恋旧,希望在老家安居,A是目前的发展也迅速,很适合做生意,目前的打算就是在这里定居了。”

“原来是这样。”

“本来我也不是很打算在国外发展a市,让我留恋的人和事太多,我的根基也在这里,所以回来了。”林宣云说。

又零零碎碎的聊了一些,到了安桥说的那条商业街,安桥说,“就把我放在这里吧。”

“好,再见。”

“再见。”林宣云依言做了,温和告别,然后看着安桥的背影微笑。

情况不算很好,但也不糟糕。

他察觉到安桥逃避的态度,不觉得意外,也不觉扫兴,反而有些兴致盎然,但唤醒回忆不急于一时。他们过去也不全是愉快的好时光,暂时忘了重新开始也没什么不好。

今天的举动只是为了重新引起对方的注意力。

让她注意他,重视他,心慌意乱。

把视线像以前那样放在他的身上。

因为安桥的态度,他确实配合着避开了一些话题,没有全部实话实话说。其实第一次见面林宣云只是有点印象,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学妹,其它就没了。劝说完了之后,转眼就抛在脑后了,也没关注后续。

所以,但他知道对方真的上了隔壁的学校之后,罕见的感觉到一丝惊讶。

但也没有更多了。

真正开始注意到安桥的、真正意义上发现自己喜欢上对方,是他们的第不知道多少次见面了,他受了嘱托来给安桥送东西。

当时安桥舞蹈课下课很久,但仍然没有回寝室,他左等右等,等不到人送出东西,就干脆根据她舍友的指示到舞蹈室找她。

舞蹈室还放着音乐,里面有几个练舞的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鞋子。但他一眼就认出了安桥。

很奇怪,对方就是莫名有种在人群中吸引眼球的特质。

其实安桥当时的状态不算好。

那时候她练了很久的舞了,体力耗费很大,林宣云来时又正好是一首比较欢快大幅度的舞蹈。

她按照记忆的动作,在后面有时根本来不及回忆动作,只随着肌肉记忆,跟随身体的指引跳动。

在激烈的音乐声中她旋转旋转,世界都跟着一起模糊摇晃。

汗水滴下来,浑身的疲惫和酸痒在叫嚣让她休息,让她放弃,去做一些更简单放松的事情,没必要继续。

但她仍然跟着音乐旋转。

她一心一意追寻自己心中的月亮,并不知道,在另一侧的门边,有人靠着墙,静静地看她。

既可清冷如月光,也可以热烈如太阳。

.

安桥表情崩的紧紧的,戴上眼镜,戴上口罩帽子,一路的低气压把几次想要聊天的司机都给吓到闭嘴,把油门踩得飞快。

原本几十分钟的路,在这种飞速下提前十分钟就就到了,安桥付了钱,取了行李,把帽子一压,转头就走。

表情在到达小区的那一刻开始破裂。

安桥刷卡进入小区,无视了路上所有人,甚至拒绝了任何帮忙,一手拉着行李。

她走的飞快,脑子里乱糟糟的,走的连手脚都给哆嗦了。

她到底……有多少桃花债啊!!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哦,放是放了,但只有四分之一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