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扣落到地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

赵大壮和梁明浑身哆嗦,感觉昏暗的厨房里蓦的阴冷下来。

两人话也不敢讲,对视一眼, 拔腿就跑。

大厅静悄悄的,文冬灵他们不知道去哪里了。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到桌面, 那种明亮的色泽和温暖的触感稍稍驱散了赵大壮和梁明心中的惶恐。

“赵哥,这地儿该不会吃人吧?”

赵大壮抹了把汗,斜梁明一眼,“瞧你那窝囊样,谁吃谁还不一定!”

他发狠道:“怪物我打不过, 村民而已, 吃人就给他们牛逼坏了啊!敢馋老子的肉, 我要他们好看!”

梁明立即放下心来,“有赵哥这话, 我也不怕。”

赵大壮“哼”了一声, 藏下自己的心虚。

梁明:“那赵哥, 我们还去看其他地方吗?”

“去, 怎么不去?你前面带路!”

两人离开大厅,在院子另一角找到一间被锁起来的木头棚子。

梁明瞅了眼棚外的柴堆,又看向赵大壮,一副等他拿主意的样子。

赵大壮瞪他,“瞅我干啥?进去看啊!”

梁明不太愿意,他又开始打哆嗦,“赵哥,这锁上了啊, 进不去。”

“废物, 我来!”

赵大壮上前一步, 气沉丹田,一脚往门上踹。他脚踝**出来的皮肤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黑甲,木门像纸糊的一样,刹那间碎成两半。

“去,”赵大壮示意梁明进去,“仔细找找,我在门口等你。”

梁明苦着脸,磨磨蹭蹭地往里走,活像被地主压迫的小奴隶。

柴房是用木头建造的,可能是造得不精心,也可能是时间太久,木板之间密密麻麻都是缝隙。光线从这些缝隙里挤进来,在半空中投射出凌乱的光柱。

梁明看到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它们被门外的气流一冲,翻滚犹如浪花。

梁明的心跳声缓缓平静下来。他按捺住自己的慌张,仔细打量房间。

空。

这是他的第一个印象。

外面还有几个柴垛,里面却空空****,什么也没有。

梁明的视线下移,很快,他发现了异常——地面上散布着许多凌乱的脚印。

脚下就是泥土地,也不知道是前两天下过雨还是怎么的,地面踩着软趴趴的。那些脚印十分清晰,很可能是最近才留下的。

从脚印的形状来看,至少有三四个人曾经出现在这里。

梁明抖了抖,回头恳求似的看赵大壮。

赵大壮显然没有心软的意思,梁明没办法反抗他的意志,只好自己给自己打气一番,硬着头皮往里走。

他找到了更多的脚印,以及刚才没留意到的拖痕。那拖痕从宽度上来看,大概有一人宽。

被三四个人拖进这里的,会是人吗?

梁明的呼吸急促起来,心里乱糟糟一片。

柴房不大,不多会儿,他就走到了头。他的视线到处乱转,低头的刹那,突然如遭雷击般,定在了原地。

赵大壮见他久久没有动静,在门口扯着嗓子喊:“愣着干啥,里头有啥玩意儿,你倒是说啊!”

梁明被这声大吼叫回了魂,白着一张脸,慢吞吞地往外走。

“你咋回事?”赵大壮狐疑地盯着他,又朝柴房里扫视了几眼。

空空****的,不像有什么吓人的东西。

难不成……是人骨头?

赵大壮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扯着梁明的胳膊连声逼问,“你到底看到啥了?快说啊!”

梁明却摇摇头,“没啥,我就是心慌。”

赵大壮觉得他心里有鬼,硬扯着他一起进去。然而柴房里确实跟看起来的一样空空****,没有人骨,也没有其他可疑的东西。

赵大壮在梁明刚才驻足的地方停下,墙角似乎有什么在蠕动。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几片绿绒绒的苔藓,牢牢地扒着缝隙——蠕动只是他的错觉。

赵大壮蹲下来,随手薅了一把。大概前几天下过雨吧,这些小东西挺精神的。他扔掉苔藓,手上沾上了若有若无的泥腥味。

赵大壮闻了闻,觉得这也不是泥腥味,更像雨水的味道。

苔藓是这个味道么?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等赵大壮站起来时,心里倒是打消了怀疑。看来梁明的异常果然只是因为害怕而已。

呵呵,这个胆小鬼,半点男人气概都没有。

赵大壮心中鄙夷,面上也带出来些许。

梁明讨好地笑笑,神色憨憨的。

“赵哥,我看这也没什么东西,我们不如回去吧?文姐他们说不定有收获。”

赵大壮没有异议,他一马当先,扭头往大厅走去。

……

大厅里,五个人重新聚到一块。

戴子逸和梁明你一言我一语,把两边的线索交换了一番。

“吃人?”文冬灵摇头道:“我看没那么简单。”

赵大壮想杠两句,被梁明死活给拉住了。

文冬灵才不理他,顾自说下去,“照你们的说法,厨房好多年没用过了,但楼上房间最近才用过。虽然还搞不清楚村子他们在搞什么勾当,但他们一定搞了很多年。以前可能在这边的厨房善后,现在转移了阵地。嗯……会在哪呢?”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不约而同地迸出一个地点:神堂。

戴子逸当机立断,“天色还早,不如我们现在就赶去神堂?”

文冬灵没有意见。

目前得到的信息都云遮雾绕的,没有涉及到怪物本质。为了安然活过今晚,哪怕这神堂是刀山火海,她也会想办法去一趟的。

一行人略微整顿后,浩浩****地赶去神堂。

秋日午后,阳光并不刺眼。微风穿过麦田,拂过面颊时犹带着麦子的清香。民居侧面的爬山虎簌簌摇摆,青翠喜人。

戴子逸和苏念白走在最前面带路。趁其他人不注意,戴子逸小声对苏念白道:“等回去,我们要不要悄悄查一下一楼?我总觉得他们有事瞒着。”

苏念白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歪头凝望茂盛的爬山虎。

村子不大,不多时,几人就抵达了神堂附近。

虽然被叫做“神堂”,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但展现在众人面前的也不过是一栋大一点的三层楼房而已,还不带院子。

这楼房也和其他民居一样,外墙爬满了爬山虎,看上去一点也不讲究。

正如翠花所说,村民大多聚集在此处。神堂外的空地上,男男女女们都在做活,编草篮的、做架子的、缝布条的……乍一眼看过去,大家都沉浸在忙碌之中。

不过,这群人里倒没有看见小孩和老人。

五个生面孔一靠近就被发现了,没等他们走进神堂,一名高大健壮的汉子就上前拦住他们。

这汉子就跟铁塔似的杵在那,无论文冬灵如何舌绽莲花,他就只是一言不发,也没有任何挪开的意思。

约莫三四分钟后,翠花笑盈盈地从神堂出来,热情地招呼他们:

“这个时间点,你们怎么过来了?哎呦,村里忙,没顾上大家,真对不住!”

文冬灵注意到,那汉子对翠花颇为恭敬,退后一步就回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赵大壮和梁明一见翠花,脑子立时宕机。这回连戴子逸也没逃过,他猝不及防地直视到翠花,顿时陷入迷之傻笑中。

只有苏念白,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翠花略带惊诧地看了他一眼,眼低闪过一缕沉思。

文冬灵深吸一口气,冷静道:“听说你们要过丰收节,我们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那感情好,这两天真是忙得要死!”翠花已经神色如常,她嘴角上扬,似乎对客人们主动要求帮忙这件事十分高兴,侧身指向神堂前的空地,“你们想干啥都行,要是不会,尽管让他们教。”

文冬灵保持微笑,“我们还是头一回参加这样的民间节日,都觉得很新鲜。对了,我们方便进去参观一下吗?放心,不会乱拍照的。”

翠花有些为难,“这个啊,村里规矩,这两天不放外人进神堂的。你们要是想参观,大后天再来吧。”

文冬灵点了点头,不知怎么的,脸色突然有些发白。

苏念白却眯起双眼,仔细端详神堂,似乎在琢磨夜间突袭的可能性。

翠花对他们的异状视若未睹,嘴角含笑。

就在这时,村长搀扶着一名矮小的老妇人从神堂里走出来。

“客人来啦?”老妇人双眼紧闭,没被扶住的手在空气中摸索,“翠花,你在哪儿?”

“婆婆!”翠花飞快上前,扶住老妇人的另一只手。

老妇人满脸堆着皱纹,看上去一团和气。她走到五个外来者面前,关切道:“都吃过了吗?缺什么就跟翠花讲,让她给你们送去。”

赵大壮打了个寒颤,突然清醒过来。

“啊?咋啦?”他呆头呆脑,像个傻子。

其他人都没心思笑话他。

戴子逸和梁明不用说,还在神魂颠倒。文冬灵早在村长出现的一瞬间就猛然低头,不敢多看。至于苏念白,他突然背后发寒,抬起胳膊一看,上面居然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苏念白狐疑地望了一圈周围,村民们都在忙碌,翠花、村长和新来的“婆婆”,似乎也都神色自然。

苏念白皱眉,突然发问,“老人和小孩,去哪了?”

村长操着一口塑料普通话,回答:“嗨呀,那还用说嘛!娃儿们都读书嘞,老头儿老太太看家呢。咋的,你有啥事儿?”

苏念白:……

听起来非常合理。

他本不是擅长言辞的人,于是没再开口,默默在心里盘算着今晚的行动。

这会儿翠花已经凑到婆婆耳边,把他们的来意说了。婆婆欣慰地对他们说:“难为你们,受伤了还来帮忙。只是千百年来的村规就是这样,实在不好让你们进去。你们等上三天,到时候都随你们,拍照也成。”

“好,谢谢婆婆。”文冬灵死死低着头,发出苍蝇嗡嗡似的微弱应答声。

“好,好,都是好孩子。”婆婆看了村长一眼,村长立即从身上摸出五块精巧的石牌,一一递给众人。

“这是神堂的平安符,”婆婆解释道,“送给你们,就当是纪念品。”

她又寒暄了几句,便被村长和村花扶回了神堂。

文冬灵捏着石牌的手微微颤抖。

她终于知道了,第三个规则。

但这并不能使她感到高兴。

因为,从刚刚开始,从神堂里传来的□□声就没停过。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