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娆给司意寒的回答是, 无声握住他的手。
喧嚣热闹的大厅里，他们十指紧扣。
只是。
司意寒没有看懂她的意思，他所希望的是她能够清楚而直接的表达自我, 因为他不想去猜她的心意。
“等我去车上再和你说。”苏娆凑近他，小声开口。
桌上的人太多了, 她不太好意思讲。
司意寒定定看她几秒，希望这一次她是真的能够跟他坦诚。
婚礼很快就开始举行，大门拉开，白色的雾徐徐腾空，飘散在四周，新娘挽着父亲的手臂，缓缓步上红毯。
她一袭白色婚纱, 圣洁而高贵，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这当然不是苏娆第一次参加婚礼, 但这次的心境却和之前都不太一样。
或许是有男朋友的缘故, 她看着新娘走进来，会情不自禁地在脑海中幻想她穿上婚纱的样子。
苏娆有些想象不到那天的她会是怎样的。
可能她也是和这位新娘一样, 满眼都是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憧憬。
当新娘的父亲把新娘的手交到新郎的手上，苏娆看见新娘的眼中溢出了泪水, 神色中满眼都是不舍。
这样的场景让苏娆不太愿意看到，她回过头，抿了一口茶水。
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司意寒拧起眉。
他大概能够猜到苏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你知道你喝的是什么茶吗？”
身边的男人忽然问，苏娆微微眯眸，“不是吧？男朋友连这都要考我？”
她岂会看不懂司意寒是在借此转移她的注意力。
“猜猜看。”
“普洱？”苏娆是真对茶没有研究, “口感比较像。”
“不对。”
“那就是铁观音了。”
司意寒被她逗笑, “你是不是只知道这两种有名的茶？”
“我还知道龙井、毛尖、碧螺春、大红袍这些呢。”
苏娆的口吻里隐隐透出一丝骄傲, 眸光熠熠的。
司意寒不跟她兜圈子了，直接向她介绍，“这是产于临城南阳湖中的茶叶，形细如针，故名银针，属于黄茶类别。”
“你是怎么辨别出来的？”苏娆完全想象不到。
在她看来，茶叶大致上有两种区别。
一种是好喝的，另一种是难喝的。
“刚刚不是说了，看它的外形。”
“哦。”苏娆的脸颊发烫，感觉自己秀了一波智商，匆忙带开话题，“我们看婚礼吧。”
被司意寒逗了一阵，苏娆伤感的情绪已经被压下去，心里不再像刚刚那样堵得慌了。
婚礼的流程比较简单，在双方父母登台、互相讲完誓言、交换戒指等环节之后，就来到了最后新娘扔捧花的这一节。
司仪邀请现场未婚的男女上台接捧花，苏娆是没打算去的，但孟清柠却非常自来熟的过来邀请她，“苏娆，要不要一起？”
桌上只有她们两个女生，她大概是想拉一个人作伴。
苏娆下意识征询司意寒的意见，他笑着鼓励她，“你去吧。”
起身的瞬间，苏娆发现她右手边的那位男士也坐不住了。
俞士杰煞有其事的整理一下自己的衣领，慢条斯理站起身，跟在苏娆和孟清柠的身后一同上台。
孟清柠和苏娆站好后，无意识朝俞士杰的方向瞥了眼，他今日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当真是与上学那会儿痞气又混不吝的形象不一样了。
俞士杰站在了苏娆的旁边，苏娆站在他和孟清柠的中间，感觉自己有点儿多余。
新娘这个时候已经预备要往后抛了。
看在俞士杰是司意寒的好朋友，人又还不错的份上，苏娆决定帮他助攻一次，于是问孟清柠，“你是来接桃花还是接婚姻啊？”
这就是在问孟清柠是不是单身。
“我接桃花。”孟清柠笑了笑，苏娆接着说：“今天来了那么多单身男士，说不定很快就遇到了。”
“但愿吧，我这个年纪是真该恋爱了。”
苏娆的胳膊肘不经意地碰了下身边的男人，想让他竖起耳朵好好听。
俞士杰离得那么近，自然是听见了，不过他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新娘的捧花稳稳朝后抛去，苏娆站的是比较靠中间的位置，她看到那束花呈标准抛物线的姿态朝她飞过来，整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花就落到了她怀里。
现场观众顺着捧花望去，只见穿着雾蓝色长裙的女人柔软的卷发披肩，温婉而大方地捧着那束鲜艳的花，表情愣愣的，透着几分可爱。
有单身男士的心都蠢蠢欲动了，后悔自己刚刚没上台。
一旁孟清柠反应很快，立刻笑着祝福，“苏娆，恭喜你，好事将近了。”
苏娆一直都有点儿懵，待司仪朝她走来才回过神，“这位美丽的小姐姐抢到了我们新娘的捧花，不知你有男朋友了吗？替我们在场的男士问问。”
望着司意寒所在的方向，苏娆坚定回答：“有。”
“那你们有结婚的计划吗？”
苏娆没想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她本来打算去车上和司意寒好好聊聊这个问题，但如今却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回答。
抱着捧花的力道微微加重几分，苏娆那一个字在唇边滚了圈，出口的时候特别清脆愉悦。
司意寒听见她说了“有”，仅这一个字就让他的心底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那就祝福我们这位美丽的小姐了，希望你和男朋友能够幸福美满。”司仪笑着说完，请苏娆下台。
苏娆忐忑回到座位上，大家一起起哄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这个我说了不算，要看我男朋友的安排。”苏娆在外给足了司意寒的面子。
司意寒弯起唇，手臂搭在她的椅背上，“你们等着收请柬吧。”
“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坐等着喝喜酒吧。”
“上学那会儿，看我们司总那么高冷，谁能想到他还是我们这些人里结婚比较早的，我们到现在连对象都还没有。”
俞士杰落座，揶揄一笑，“我们寒哥有钱又长得帅，他脱单还不简单？”
“看起来是简单，可人家要求高啊！连校花都看不上。”
司意寒听他们又提起校花，立刻叫停，“我女朋友比较小气，在她面前，就别提别的女人了。”
苏娆有点儿害羞，嗔瞪他一眼，“说谁小气？我才没有。”
“你俩秀恩爱秀得我们牙都疼了，都毕业了怎么还跟大学里的小情侣一样腻歪？”
说到大学，司意寒眸光微闪，有个想法从心底升起。
“你们下午有空吗？”
听司意寒这样问，他们都很莫名，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
“很久没打篮球了，去玩一场。”
几乎是在司意寒开口的瞬间，苏娆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原来她的遗憾，他都了解并记着的。
苏娆之前曾和司意寒说过，她很想看看他上大学时候的样子，她想知道在校园里那个肆意潇洒的少年是怎样的。
司意寒那样一提，一桌的男生全都应下来，连孟清柠都感兴趣的点头，说很久没有看他们打球了，可以去感受下青春。
苏娆刚好没人陪，笑着和她说：“那我们俩一起当观众。”
孟清柠，“好啊。”
等到婚礼结束后，大家便各自回家换衣服，约好下午三点在宁大的篮球馆集合。
苏娆和司意寒上车后也没再聊戒指的问题。
他们都是聪明人，已经说开的问题就没必要再反复提及了。
司意寒载着苏娆回到公寓后，找出了他在大学时常穿的篮球服，苏娆真没想到他这种断舍离的人居然还会留一件旧物在身边。
司意寒告诉她，这篮球服是他带领校篮球队参加全国大学生篮球比赛拿到冠军那一场所穿的，对他来说有着特别的纪念意义。
听他解释完，苏娆再去看那身篮球服，眼神就变得不一样了。
她的手指寸寸拂过篮球服的边缘，脑海中想象着那时的他会是怎样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司意寒去换上这身衣服，当他走出来，苏娆不禁眼前一亮。
纯白色的篮球服显得人特别干净阳光，边缘和上面的数字都是蓝色的，视觉上给人以跳跃感。
她从未见过司意寒驾驭这种风格，以为他如今那样成熟稳重，会有一丝违和，但是当他真正穿在身上，她发现完全没有。
司意寒的脸很神奇，能够随他的着装给人在视觉上发生变化。
特别是那竖起的刘海一旦放下来，软软搭在前额，又奶又凶，简直就是校园bking的形象。
他穿这种学生的衣服，毫不夸张的说，最多只有二十岁。
苏娆无意识舔下唇角，眼巴巴地问：“你以后能不能经常这样穿？”
司意寒从她的眼神之中看到一丝渴望，“怎么？”
“我有生之年应该是体会不到和弟弟谈恋爱的感觉了，所以你打扮得像小鲜肉一样，还能让我有别样的爱情体验。”
“呵。”
司意寒低低笑了声，长臂捞过她的纤腰，在她耳边低低喊了声“姐姐。”
酥麻的电流从苏娆的耳朵传遍全身，麻到了脚尖。
苏娆脚趾绷紧，按捺住心底的兴奋，“对，我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然而，搂着她的男人变脸速度之快简直就像六月的天。
“你想得美。”司意寒的脸垮掉，冷冷强调，“我只穿这一次。”
“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苏娆忍俊不禁看着他，“你吃自己的醋啊？”
“时间不早了，该走了。”
见他避而不答，苏娆更想逗他了，上前抱住他的胳膊，说：“我们的赌约还没履行。”
不说还好，一说司意寒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不可能做得到，于是问她，“能不能换一个？”
“可以啊！”苏娆格外爽快，“那就以后每个周末往小鲜肉的方向打扮自己。”
一个是只履行一晚，另一个是每个周末都要履行。
怎么想也是前者更容易做得到。
“避免你夜长梦多，今晚就执行了吧。”司意寒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下，“看你以后还拿什么威胁我。”
-
宁大的篮球馆。
俞士杰到的时候看见有人在教孟清柠玩球。
她的异性缘一贯很好，因为其性格大大咧咧，热情开朗，跟男生也能聊得到一起。
俞士杰走到她身后，孟清柠抄起一个球准备灌篮，结果球扣到篮板后反弹，笔直砸到了他的脸上。
这精准得简直像经过了合理的运算。
孟清柠听见身后的痛呼声，急忙转身，想说道歉，结果才发现是俞士杰。
“呃，你没事吧？”
俞士杰的手揉了揉额头，轻描淡写的回了她两个字“没事”。
孟清柠还想再说什么，抬起头发现司意寒带着苏娆进来了。
阳光在他们的身后晕出一个光圈，看起来更加璀璨。
她不由感慨，“他们俩是来拍偶像剧的吧。”
这颜值妥妥的就是校园男女主的配置。
俞士杰见孟清柠不再关注她，无语转身去跟司意寒打招呼了。
苏娆见他过来，小声问：“你是不是对人家还有意思？”
闻言，俞士杰无语的目光看向司意寒，“你不是最讨厌别人八卦的吗？你怎么连这种事情都告诉苏娆了吗？”
还记得上大学那会儿，一群男生凑在一起，说谁暗恋谁，谁和谁在一起了，谁和谁又分手了，司意寒总是表现出一副很无语的样子，说搞不懂他们这帮男的怎么那么八卦。
好像他一定会对此守口如瓶一样。
俞士杰都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信誓旦旦说出那些话的。
如今到了苏娆面前，全忘了吗？
那好歹是他大学里边的黑历史，他希望越少的人知道越好，不然被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连个女生也追不上，太丢人了。
“我老婆想知道就告诉她了。”
司意寒半边眉梢嚣张挑起，像是在说：我就惯着我老婆，你有意见？
俞士杰被肉麻得半边身子都酥了，“不过接了个捧花，这就叫上老婆了？”
苏娆也是很意外，她脸红扑扑的，因司意寒那个突如其来的宠溺称呼搞得不知所措。
私下里他都没这样叫过她哎。
最缠绵的也只是叫她“宝贝儿”而已。
俞士杰轻嗤了声，说司意寒是宠妻狂魔。
苏娆不好意思了，“你们赶紧去打球吧。”
孟清柠走过来，挽上苏娆的胳膊，“走，我们去那边的观众席。”
她不知道苏娆也是宁大毕业的，还想对她简单介绍一下这所学校，当听说她是去年的毕业生，孟清柠很惊讶。
“那你小司意寒四届，他毕业的时候你才入学，你们刚好错过，怎么认识的啊？”
“我和他的认识比较有戏剧性，是我看上他，故意制造巧合，然后拼命追的他。”
“看不出你还是挺飒的女孩子。”孟清柠对苏娆更加欣赏了，她拿出手机来，“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常联系。”
苏娆扫了她的二维码，看到她的头像居然是一个甜甜的草莓，看起来是甜妹会喜欢的风格。
她内心应该也很柔软，住着个小女生吧。
过了一会儿，场上的男生开始打球，他们八个人分成了两队。
苏娆对篮球这项运动完全是零了解，还是孟清柠在旁边对她介绍她才能搞清楚规则。
虽然不怎么能看懂，但她还是能感觉到司意寒的厉害，篮球只要到了他的手里，绝对是百分百的命中率，就没有他投不进的篮，哪怕是在三分线外，他也能纵身一跃将篮球投进去。
当他的球衣下摆掠过腹肌，隐隐约约露出流畅肌肉线条的时候，苏娆看得都有些口干舌燥。
难以想象，司意寒在学校时是怎样的盛世景观，会有多少的女孩子跑来看他打篮球，高呼他的名字。
一想到那样的场面，苏娆的心里真的会有醋意产生。
“果然还是当初那个寒神，只要他上场，对方球员绝对会被打得落花流水。”孟清柠感慨完，忽然想到，“我这边有保存的他们大学时打篮球的视频，现在发你？”
“真的啊？”苏娆的眼睛里明显流露出惊喜，“你还有其他关于司意寒的照片和视频吗？能不能都发给我？”
“这些东西，你应该找暗恋他的女生要。”孟清柠说完，怕苏娆会不高兴，讪然一笑道：“我就是开个玩笑。”
“没事，你这个建议挺好的。”苏娆格外得坦然，“她们再怎么暗恋，又没得到，该生气的是她们。”
孟清柠无比佩服她这个境界。
那边，司意寒中场休息，他见苏娆和孟清柠聊得风生水起，都没关注他打球，眉头不由拧起。
还说什么想看他大学时候的样子，全都是骗人的。
要不是为了她，他是闲得没事干了跑来这边打球？
“寒哥，给。”俞士杰拿了瓶矿泉水递过去，见他一直盯着苏娆看，无语又好笑，“你上辈子是不是个望妻石啊？她还能跑了不成，至于一直盯着看？”
司意寒喝了口水，莫名其妙问他，“从你的角度看，你觉得苏娆有多爱我？”
“从我的角度看，我觉得你更爱她。”俞士杰真想不到司意寒会问这种矫情的问题，“我又没怎么和苏娆相处过，看到的都是你的视角，你想知道答案，应该去问她的好朋友。”
司意寒莫名扯唇一笑。
俞士杰咳嗽了声，“你老婆来了。”
看到苏娆走过来，他很有眼力见的离开，不在这儿当电灯泡了。
“哥哥，球技不减当年啊！”苏娆的眼睛里毫不掩饰对他的崇拜，“还是那么帅。”
“你有认真看吗？”
“当然了，你刚刚投了好几个三分球呢。”苏娆抽出一张纸巾，踮起脚给他擦擦脸上的汗。
司意寒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小巧的鼻翼，以及西柚色的唇瓣。
见她那么认真，睫毛扇动，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往前一拉，情不自禁地亲了她一口。
柔软的唇瓣相触，像是棉花糖一般的甜。
刹那间，周围响起一片起哄的声音。
“寒哥，你强行喂我们吃狗粮啊？”
“午饭吃得够撑了，还让不让我们消化了？”
“有女朋友就可劲儿炫耀，他绝对是在报复我们当年在他面前秀恩爱。”
苏娆被猝不及防的亲吻扰乱了心跳的节奏。
司意寒那样低调的男人，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吻她。
看他深情的目光，满心满眼里只有她一个人，苏娆的脸上洋溢出明媚的笑容。
她真找到几分校园恋爱那种青涩的感觉。
全世界只有彼此，周围即便再多的人都沦为背景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