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班后, 苏娆带奶奶去商场，想为她添置一些用品，买两身衣服。
老太太骨子里还是节俭的, 见苏娆带她去了那么豪华的商场，想到她平常赚钱并不容易, 故意说自己在这种地方待得胸闷，想离开。
苏娆怎会看不出她是什么意思，笑着说：“我一年到头也为你花不了多少钱，就不能让我尽尽孝心吗？”
“尽孝心也不用到这么贵的地方，我都不知道还能活几年，买这么好的衣服浪费了，又穿不了多久。”
听她这样说, 苏娆的脸色垮下来一些，“奶奶, 您再说这种话我真的要生气了。”
“好好好, 不说了。”奶奶应下，随她进了电梯。
其实她手里边也有些存款, 都是平时偷偷存的，奶奶琢磨着抽个时间全都给苏娆, 放在她手里不安心。
虽然奶奶已经七十多了，但苏娆不想让她穿那些老气横秋的衣服，于是带她进了一家专卖中年贵妇装的女装店里。
一进去，各种琳琅满目的套装映入眼帘，都十分华丽。
苏娆看中一套米色的套裙，问奶奶好不好看。
奶奶满脸写着拒绝, 这简直就是在跟她开玩笑, 她都多大年纪了, 穿这种衣服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不行不行，我接受不了。”奶奶摇头，“换家店吧。”
“您都没试过这种，怎么能知道好不好看，万一上身效果特别好呢？”
苏娆不停给她洗脑，“到了您这个年纪，就是应该挑战各类风格的衣服。”
奶奶自是明白她一番孝心的，她摸摸她的头，“看在我孙女强烈推荐的份上，我就去试试吧。”
苏娆听她同意，眼底溢出笑，叫来导购想为奶奶拿下这套衣服，却见店门口走进一个熟悉的身影。
叶雯是从外面看见苏娆才进这家店的，她径直走向苏娆，看到苏奶奶，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容，“这位就是苏娆的奶奶吧？”
奶奶轻轻点下头，“请问您是？”
“她是司意寒的母亲。”苏娆下意识出声做介绍。
叶雯却板起脸，“没人教你见到长辈应该先打招呼吗？”
“阿姨。”苏娆立刻喊了声。
奶奶皱眉，感觉到这位司夫人不是个好相处的，望向她的神色也充满不虞。
“这家店的衣服很贵的，苏娆你恐怕负担不起吧？”叶雯从她的书包里抽出一张金卡，“我有这里的消费卡，你可以随便买，反正花我儿子的钱和花我的钱都是一样的。”
叶雯这话就像对着苏娆狠狠扇了一耳光。
如果只有她自己在场也就罢了，奶奶还在她旁边，她瞬间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有种羞耻感从心底涌上来。
奶奶的心里自是担心苏娆，偷偷转头看她，神色中充满倔强，还跟她小时候一样。
苏娆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强调：“我给我奶奶买衣服，花的都是我自己的钱。”
叶雯微微一怔，随后笑道：“你恐怕是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你一个工薪阶层消费不起这种地方，没有不让你花意寒的钱，你是他女朋友，花他赚的钱那是应该的，我之前不也教过你吗？”
奶奶听她在那边阴阳怪气，忍了半天到底还是忍不住了。
“意寒妈妈，我们苏家虽然比不上你们司家有钱有势，但在阮城那种三线小城市也是能排得上名的，不至于连这里的几件衣服都买不起，我们阮城也有这个品牌的连锁店，不是只有宁城有。”
微笑说完，奶奶不动声色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你也许是觉得我身上穿的平凡朴素了点，认为我们苏娆就出生于普通家庭，但我平常穿衣服就是以舒适为主，比不得您时尚洋气。”
苏娆在旁静静听着，奶奶这战斗力，她以前真是低估了她。
骂人不带脏字，却能把对方讲得哑口无言。
她不就是在告诉叶雯，什么样的年纪穿什么样的衣服。
叶雯都五十岁的人了，还穿吊带裙配皮草，打扮得像二十岁的小姑娘似的。
叶雯被苏奶奶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想反驳，碍于对方是长辈，又不好说什么。
难怪苏娆那么伶牙俐齿，原来她的奶奶也是这样能说会道。
叶雯眸光流转，心里不知想了什么，“既然那么巧碰见了，要不等会儿我请您老人家吃个饭？”
苏娆一听叶雯说这话，下意识觉得一定是鸿门宴，不过还没等她表态，奶奶就先答应了。
“刚好我也想了解了解意寒的家庭如何。”奶奶端起了女方家长的架子，“嫁女儿总归是要谨慎的。”
叶雯心底暗暗琢磨这老太太不简单，面上倒是没说什么。
“那你们先逛着，等两个小时后，顶层的花园餐厅见。”
“好的，阿姨。”苏娆只能应下来。
待叶雯走后，她问奶奶为什么答应，老太太的唇角勾起一抹琢磨不透的弧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多吃那么多年的饭干嘛怕她？”
这一刻，苏娆莫名从奶奶的身上看到了穆桂英的气势。
她以前一直当奶奶是个普通老太太，都忘了她也是从豪门走出来的，活得佛系不代表她什么都看不透，只是不爱计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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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完街，祖孙俩来到花园餐厅里，叶雯已经在等着了。
“你们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叶雯让服务生给她们一份菜单。
苏娆给奶奶点了好消化的粥，她自己倒是吃什么都可以。
点完菜，叶雯找话题聊天，问奶奶是不是来这边常住。
她们两位长辈聊，苏娆插不进去话，便在一旁静静听着。
这边上菜速度实在慢，过会儿，苏娆起身说她想去洗手间，奶奶跟叶雯聊得挺起劲儿，摆摆手让她去吧。
苏娆离开后，奶奶佯装悲伤的叹了口气，她莫名其妙的，叶雯自然要问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苏娆的成长经历吧。”奶奶抽出一张纸巾预备着，“刚才她在这儿，我没能跟你说，现在可以好好跟你唠唠了。”
“嗯，您说。”
“苏娆她爸妈在她八岁那年就离婚了，亲妈把她抛下就去外地了，一年不见得回来一次，基本上是放手不管了，继母带了个跟她没有血缘的妹妹登门，对苏娆也不好，母女俩合起伙来排挤她，她爸整天忙公司的事情，对家里也是无暇顾及。”
奶奶说着，假装擦下眼泪，“我跟您说这些，是觉得您出身名门，应该是通情达理之人，苏娆她缺少母爱，对于家庭温暖一直都是渴望的，以后您要成了她的婆婆，待她好，她一定会视您为亲生母亲。”
叶雯真没想到苏娆从小到大过得这么苦，看面前的老人家哭得梨花带雨，她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好。
“我这身体愈发不好，恐怕也撑不了几年了，实在不想让她以后再过得不好，这样我走了都没法安息。”
奶奶越说越伤心，眼泪要刹不住了。
她这个样子，让叶雯想起了过世的母亲，临终前也是对她百般的不放心，唯恐自己的女儿受了欺负。
“好了，伯母。”叶雯抽出纸巾递给她，“别伤心了，我虽然保证不了能对苏娆有多好，但应该不会欺负她的。”
叶雯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她只能表明自己不是一个恶毒的婆婆。
奶奶听到叶雯这话，就明白她是不反对司意寒与苏娆结婚的。
在苏娆回来前，奶奶已经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苏娆落座，听她们又聊起了种花的话题。
本来以为会有一番唇枪舌战，这相处得竟莫名融洽。
一顿饭吃完，叶雯还让她们搭她的车，说要送她们回去。
坐在车上，苏娆收到司意寒的消息，问她怎么还没回家。
[你一定想不到我现在跟谁在一起。]
苏娆刚回完，忽然听见叶雯把话题带到她的身上。
“其实我个人是希望儿媳妇不用太能干，苏娆结了婚后就在家相夫教子，把家庭照顾好，这才是最重要的。”
奶奶听完，“哎哟”一声。
“你比我年轻个几十岁，思想怎么比我还落伍呢？现在的社会提倡女性独立自强，要求女人当一个新时代的新女性，要天天在家，还实现什么价值。”
苏娆望向车窗外，抿唇偷笑。
奶奶完全就是她的嘴替，把她心里想说的全都讲出来了。
不过苏娆没能高兴太早，就听她老人家又说：“尽早生孩子这倒挺重要的，等她生了，你就帮忙带，我是过来人，有个孩子在身边，每天的生活不知道有多甜蜜。”
这话说到叶雯的心坎里了，她未曾思索，张口就说：“既然打算生孩子了，那就尽快完婚吧，明天我去找人算日子。”
“………”她什么时候打算生孩子了？
苏娆正要对奶奶抱怨，司机忽然一个急刹车，她胃里莫名泛起一阵酸，身体跟着往前倾，连忙捂住嘴巴，阻止发出干呕的声音。
这个举动落在奶奶和叶雯的眼里，有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她们对视一眼，看透没说透。
奶奶问苏娆学事是哪天，苏娆记不清了，她的生理期一向不准，模棱两可说就是去亚城玩的那几天。
叶雯飞快在心里算了下，眸色了然。
“等不到明天了，一会儿我就去找人算。”叶雯说着，开始翻通讯录。
奶奶也附和点头，“不然月份大了，穿婚纱不好看。”
苏娆很无语，她们会不会脑补太多了？
不过很快她也开始忐忑，她这个月的生理期好像又推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