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娆的手机一整天都没收到来自男朋友的消息, 上午的时候，她还总装作不经意的拿起看两眼，到下午直接把手机关机扔进抽屉里, 眼不见心不烦。
熬到下班时间，苏娆才把手机从小黑屋里放出来, 她边开机边朝电梯的方向走，听见路过的两位同事说今晚要和男朋友去打卡哪家店的美食，她太阳穴暴跳了下，不自觉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走出公司大楼后，苏娆还是出于本能驱使点进微信看了眼，某人的头像就像一潭死水，毫无动静。
她的视线生生移开, 从置顶聊天往下看，高荟在三点多给她发了消息, 说他们的情侣写真成片已经出来了, 让她和司意寒一块去选下入册的照片。
苏娆一个人去了她的工作室，高荟见只有她自己, 还很奇怪。
没等她问，苏娆先解释道：“司意寒他工作太忙, 今晚实在抽不出时间。”
苏娆是典型的死要面子那种人，就算她和司意寒冷战，也绝对不会说出去让别人知道。
高荟了然点头，对此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开玩笑道：“本来选照片这种事情就是由女生做主的，我见过太多男生只会说随便, 基本都尊重女朋友的意见, 所以他来不来都一样。”
苏娆笑了笑, “看照片吧。”
高荟开了电脑，将他们的写真找出来，把屏幕转向苏娆，给了她鼠标。
“你自己慢慢挑吧，喜欢的就移到成册的这个文件夹里。”
高荟知道女孩子对于这种事情都会比较纠结，给了苏娆完全自由的时间。
苏娆点开第一张，是她和司意寒站在大海边，手拉着手在笑，高荟的摄影技术是真好，无论是角度还是意境，全都捕捉得很到位，甚至连光照都像精准明确了方位。
他们俩穿的是情侣款的衣服，司意寒是白色短恤衬衫配短裤，她是白色纱裙，学生气息十足。
当时拍的时候还觉得挺甜，眼下再看却怎么都觉得刺目。
pass。
苏娆直接略过，去看下一张。
这张是司意寒靠在她的耳边在说悄悄话，阳光洒在他的白衬衫上，背后是成片的绿色椰树，他眼底的笑意胜过无限光芒。
就算生他的气，苏娆的心底也不得不感慨，他帅得离谱了。
于是手指情不自禁将那张照片移到了另外的相册里。
高荟去给她倒了一杯咖啡的功夫，回来就看到苏娆已经在看053号的照片了。
就这短短五六分钟，她看了五十多张照片？？？
高荟都怀疑她有没有认真看清他们的五官，这怎么像在完成任务一样呢？
把咖啡放到苏娆的手边，她转头对她说了声“谢谢”，大概觉得渴了，端起就喝了口。
“你是不是先简单过一遍，然后再好好挑啊？”高荟坐到她旁边，好奇询问。
“没有啊！前面看过的都挑完了。”
高荟没见过行事作风这么雷厉风行的女生，对苏娆十分刮目相看。
“我还以为你起码要挑半个小时，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只要我拍得好看就行，这又没有什么可纠结的。”苏娆说话间，又拖了几张她的单人照片进了另外那个文件夹。
高荟看到她如此果断，自然是察觉到一丝猫腻，但她和苏娆又没那么熟，不好直接问她。
她坐在一边静静喝着咖啡，时不时和苏娆聊几句，基本上都是夸他们上相。
那天的拍摄基本没什么难度，两个人都长得那么好看，随便拍一张都是能够直接出片的程度。
要说有困难，也就是司意寒习惯性板着脸，不过后来他渐入佳境，几乎每张照片都在笑。
也就十几分钟时间，近一百张照片全部挑完了，苏娆把鼠标还给高荟，“要不你再帮我检查下我挑的这些有没有问题。”
高荟点开成册的文件夹，一看缩略图，大多数都是苏娆的单人照，她大致数了下，两人的合影只有七张。
入册的照片一共有四十九张，七张仅占了七分之一。
情侣写真都快变成个人写真了。
高荟的余光偷瞄着旁边的苏娆，试探性问她，“是我拍的合照你不满意吗？怎么就挑了这几张？”
“没有啊！你拍得特别好看，只是司意寒这个人平常不喜欢拍照片，我怕选太多，回头有别人翻看，他会很尴尬。”苏娆早就想好了怎么解释。
“是这样吗？”高荟半信半疑，但也没再多问。
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情侣写真，当时和司意寒聊的时候，他也没有交代她啊。
高荟只是摄影师，自然不会干涉他们顾客的决定，既然苏娆都这样选了，她就照做了。
“那我明天就让修图师进行修片，然后制作成册，你写下你家的地址，完成后我给你寄过去。”
“好。”苏娆拿笔在纸上写下地址。
高荟把一个U盘给了她，“这是底片，如果你想做些精致的相框，可以找人帮忙。”
苏娆收下，装进包里。
高荟又特意说了声，“你回家后再好好看看，如果你有后悔选择的照片，可以告诉我，我来更换。”
“嗯。”苏娆应下，接着说：“时候不早了，让你等我等到这么晚，还没吃晚饭吧？”
苏娆很懂人情世故，“走，我请你吃饭去。”
高荟看她为人直爽，也很想和她做朋友，便答应下来。
从工作室出去，苏娆问高荟想去哪儿吃，高荟推荐了这附近的一家韩式烤肉店。
进了店里，两人简单点了些雪花肥牛之类的菜，还要了几瓶烧酒。
“这酒的度数好像还挺高的……”高荟看了眼，不放心问苏娆，“你能喝吗？”
“我就喝几口试试吧。”苏娆正好想借酒消愁。
她爱看韩剧，里边的女主角失意的时候总会去一家店里给自己点几瓶烧酒默默地喝，看起来还挺有意境的。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来得也很快，之前拍照的时候，苏娆和高荟的接触还不是很多，眼下只有她们两个人，聊了句话后，彼此之间就熟悉起来了。
高荟聊摄影，苏娆聊传媒，她们的职业勉强能挂得上钩，话题滔滔不绝。
苏娆不会做饭，但烤肉的水平该勉强及格，她放上几片牛肉，听到手机震动，拿起看了眼，发现是一条网站的推送。
视线收回，苏娆将牛肉翻了个面，随口问高荟，“你还没找男朋友吗？”
“嗯，我还单身。”高荟抿了口酒，“想找，但一直没遇到合适的。”
“单身也挺好的。”苏娆将烤好的牛肉夹起给她，“还年轻嘛，慢慢找总能遇到真爱。”
“真爱的概率那可太低了，我从来没抱有过这方面的幻想。”高荟将牛肉沾上调料，“不过我看到你和司意寒，对爱情又有了点信心。”
“嗯？”苏娆有些诧异，半开玩笑地问：“我们俩还能成为别人眼里的爱情楷模？”
“你自己可能感觉不到，但我作为旁观者去看司意寒跟你在一起的状态，那可太甜了。”
高荟感慨完那一句，接着说：“在学校的时候，司意寒那是远近闻名的高冷男神，不管是系花还是校花都对他有兴趣，反正追他的女孩不在少数，但我没见他搭理过哪个女生，笑都没笑过。”
“可是那天拍照，明明司意寒对着镜头也很不自在，但他却还在努力配合，想在你身边呈现出最好的效果，当时我看得都有些惊讶，原来他也是可以笑得很灿烂的，之前当了四年的同学都没见他那样过，而且还会帮你捏肩揉腿，给你喂水，真的是个三好男友。”
苏娆越听高荟这些话就越后悔。
司意寒那样一个爱拍照的人主动提出和她拍写真，她却把他的照片pass了一大半，回头他要是看到相册，估计脸黑得要像煤炭一样了。
不过她也很生气啊！凭什么他一句解释都不给她，还要怪她不相信他？
没错，这个男人就是个pua大师。
苏娆的脑回路转了一圈，心理又开始平衡了。
“而且你对司意寒也很好，你会照顾他的情绪，不会仗着自己是女孩就随便任性，让他帮你做这做那，对待他很有耐心，也很细心，这点我自认为我都做不到，还是要向你学习。”
高荟简直说到苏娆的心坎上了，司意寒对她好是没错，她也有努力回报他，毫无保留的对他付出真心啊！
爱情是要你来我往，相互对彼此好的，她也不是在坐享其成。
高荟不知道面前坐着的苏娆内心活动有多丰富，她只注意到她的表情一会儿凝滞，一会儿又释然，眉头松开又皱起，好像是在纠结什么事情。
“差点烤糊了。”高荟夹起一块肉放到苏娆的盘子里，“快吃饭吧。”
苏娆用生菜包上烤肉，塞进嘴巴里，手指又无意识戳了下手机屏幕。
这狗男人真是气死她了。
都已经十二个小时零三分钟，他竟然还没来找她说话。
现在可是快九点钟了！难道他都不知道她还没回家，一点儿都不担心她的吗？
“这家店的烤肉是不是很好吃？”高荟笑着问苏娆，“改天你可以和司意寒一起来吃。”
“我才不带他。”苏娆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完又连忙解释，“他整天出入五星级大酒店，可能会吃不惯。”
“不应该吧。”高荟洞察力很敏锐，“你那天买的路边摊他不是都陪你吃了？”
苏娆迟疑两秒，“那我回头问问他吧。”
高荟猜苏娆可能是和司意寒产生了矛盾，要不然她也不会一提到他就表现得特别别扭。
苏娆几块烤肉下肚，都快吃饱了。
她端起酒杯，跟高荟碰了下杯子，“我们干一杯。”
看她一饮而尽，高荟那句“你悠着点”都没能说出口。
“你是打车来的吧？”待苏娆放下杯子，高荟问她。
“嗯。”苏娆应了声，故意说：“你不用担心我，我自己回家也是可以的。”
“你又不是没男朋友，当然应该打电话让他来接了。”
苏娆想听的就是高荟这句话，她顺势叹了口气，又喝一杯酒，“意寒工作太忙了，我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他。”
“那我给他打，就说你喝醉了。”高荟听出了苏娆的弦外之音。
苏娆摆摆手，“不用了，他可能还没忙完。”
这话说完，苏娆就站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嘴上说不用，但她却故意离席，给高荟留出了打电话的时间。
大家都是聪明人，高荟即使是看透了也不戳破。
既然苏娆愿意让她当这个助攻，那她就当呗。
高荟找出司意寒的号码，拨了过去。
“喂？我是高荟。”
“嗯，有事？”
“苏娆下午到我工作室选照片，选完我和她一起出来吃了晚饭，她有点儿喝多了，你能来接她吗？”
“好，位置。”
果然司意寒对待苏娆之外的人，话还是少得过分。
告诉了司意寒位置，他说半小时后会到。
苏娆很快也从洗手间回来了，高荟说她刚刚给司意寒打了电话，他会很快过来。
“麻烦你了。”苏娆揉着太阳穴，“这酒还真是挺裂的，我现在觉得头有点儿痛。”
“你刚才喝太快了，这酒的后劲比较大。”
高荟让服务员给她们端来一瓶热水，给苏娆倒了杯。
苏娆看她都有点儿眩晕。
这下好了，她可以不用在司意寒的面前演戏了，因为真醉了。
等到半小时后，高荟接到司意寒的电话，说他已经到了，她立刻扶着苏娆走出去。
司意寒站在店门口，臂弯搭着一件外套，看到她们出来，立刻上前，从高荟的手里接过了苏娆。
“麻烦了。”
他客气对高荟颔首，将外套披到苏娆的身上，带她上了车。
苏娆被塞进副驾驶座，司意寒为她放平车椅，让她能躺着舒服一些，随即他从另一边上了车。
车子平稳启动行驶，往前开出几米，拐上一条平坦宽阔的马路。
苏娆十分安静，靠在车椅上，安静得一动不动。
司意寒偶尔看她一眼，柔和的灯光下，白皙的脸颊泛着一丝潮红，像是蜜桃色，无比可爱。
他猜她是真喝醉了，不然装不出这么老实的样子。
车子即将开到小区，苏娆忽然咳嗽两声，她缓缓睁开眼睛，半眯成一条缝，看着在开车的男人。
“司意寒。”
男人闻声转过头去，眼中流露出疑惑。
苏娆舔下唇角，“我渴了，想喝水。”
“车里没水，等会儿回家喝。”
“不行，我现在就要喝水。”苏娆任性皱眉，“你一点儿都不爱我，明知道我渴了也不去帮我买水。”
“………”讲话还这么有逻辑，确定喝醉了？
司意寒看到路边有一家便利店，于是将车停到路边。
“我去给你买水，你老实在车里待着。”
司意寒进到便利店里，随便挑了一瓶矿泉水，拿着回到车里。
苏娆的头歪着靠在车窗上，迷迷糊糊好像又要睡着。
司意寒拧开瓶盖，将矿泉水递到她的唇边让她喝。
“我不要自己喝。”苏娆小声嘟哝，“你喂我。”
“怎么喂？”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怎么谈的恋爱？”苏娆的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小傲气，故作鄙视地看他一眼，“难道这还需要我教你？”
司意寒没理会她的话，把瓶盖拧上，“不喝算了。”
苏娆听他这样说，眼睛眨了几下，嘴巴用力抿住，委屈得像是要哭了似的。
一看到她这个样子，司意寒的心底油然而生一股罪孽感。
他真是败给她了，“我喂。”
“不需要了。”苏娆倔强回过头，手背擦下眼泪，“反正你从来不会惯着我。”
车内的氛围陷入安静，司意寒也没发动引擎，静静看着前面，似乎过了很久，才问：“那你觉得怎么样才算惯着你？”
“我不知道。”苏娆闭着眼睛，眉宇间浮着淡淡的愁色。
司意寒以为他是赌气才会这样回答，但很快又听到她说下一句：“我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怎么样的，但我总会觉得我们之间不像是正常的恋人关系，这可能是因为我的自卑吧，在你看来我们可能没什么不一样，可是在我这里，你就像是至高无上的权利者，掌控着这段关系，我像是提线木偶被你牵引着，随你而走，我永远只能仰望你，而不是平视。”
苏娆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和无奈，司意寒全都听见了。
在她说出那些话之前，司意寒没想到她和他在一起原来是那样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