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看见乔厌穿常服。哪怕是普通的衬衫长裤, 乔景也是第一次看见。
看风格，应该是岑葭给准备的。奶黄色的丝质衬衫, 袖扣是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子。一般人穿这样的颜色会显得幼稚, 可乔厌的温柔却和这个颜色恰到好处的相配。端正的坐在桌边看书的模样，的的确确很像世家养大的小公子。
乔景的视线落在乔厌左边的胳膊上，纱布看着像是新换的, 都过去这么久了，乔厌旧伤没好, 又添了新的。可想到那个报告, 乔厌在乔家，从小到大，就都是这样。
所以，乔厌到底还要怎么赎罪呢？
乔景自己也想不明白，索性下了楼。看见佣人往杂物房搬东西, 就顺口问了一句，“乔厌的行李？”
“啊！对！”佣人直白, “哎，这行李可太少了！全堆起来，就一个角就够了。之前乔黎少爷来的时候, 光是鞋子就那么一面墙。”
乔景走进去, 发现其中一个箱子没有封口。
乔景看了一眼，里面放着一个猫爬架，和其他那些都散发着廉价地摊气质的零碎不同，这个猫爬架是实木的，做工也很精致。
价签还没拆, 五百六十块钱。对于乔厌来说, 这也算一笔巨款了。
乔景突然想到, 乔厌那只猫被乔辰找人弄死了。
所以，乔厌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他收拾猫爬架的时候，又是什么心情？
乔景突然不敢在细想，因为每多想一点，他的心脏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难受。
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去公司上班。乔景明白，爷爷说得对，他对乔辰太纵容了。
而乔辰那边，回到医院后，发现照顾他的护工也换了生面孔，就给乔景打了个电话。
却是乔景秘书接的，说乔景现在在开会。
“我哥怎么可能不理我？难道我被爷爷责备了，就连我哥也不要我了吗？”
乔辰根本不相信，于是，他每隔半个小时就给乔景打电话，开始秘书好声好气的劝他，到最后，竟然干脆不接了。
这是故意的？乔辰大发脾气，躺在**，他喘了几口气，走投无路之下，他给乔家打电话，想要人过来接他从医院离开。可号码播出去，才意识到乔家的佣人和他身边的人都被乔老爷子换了。
可到底为什么老爷子会突然管他们之间的事儿？乔辰怎么也想不明白，最后他思来想去，给乔顾存的秘书打了电话。
乔顾存的秘书也不含糊，直接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乔辰。
“岑葭出面的话，那就表示不仅仅是爷爷，连大堂哥也是同样的意思。可乔厌有什么可值得他们重视的呢？除了念书，那个野种分明什么都不会……”
“念书！”乔辰猛地想起来，乔家研究所那边一直缺人，尤其缺那种能够专门负责科研，能够研究出成果的。现在那边的负责人，是之前岑葭的，是岑葭爷爷送来给老爷子的。乔辰依稀记得，乔厌初中的时候，这人就曾经暗示过乔老爷子，可以把乔厌送去给他培养。当时乔老爷子直接回绝了，难道他们现在又动了同样的心思？
乔辰最清楚乔家的情况，想通这个关卡之后，自然也明白乔老爷子的打算。
原来如此，怪不得今天会把自己叫回去教训一顿，这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呢。对自己小惩大诫，就是为了让乔厌安心。
所以才会叫他在庭院里站着听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自己难看。乔厌当时肯定也在乔家吧！他是不是躲在哪个窗户后面看着自己的模样暗自嘲笑？
乔辰心里的那把火烧的越发旺盛。
依照老爷子的性格，他不会一次性给乔厌承诺，他一定会先确认，乔厌的的确确能够承担重任才会给出最后的结果。
那么乔厌不久后的全国赛就是老爷子给他的考验。
所以，他绝不能让乔厌拿到优胜，否则，以后有老爷子的庇护，乔厌这个贱种就彻底不受控制了。乔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给赵钦发了条信息。
——
乔厌是在三天后收到的学校通知，所有的调查已经结束，乔厌可回学校正常念书。从老爷子接手，乔厌就知道学校那边不会有事儿，因此也没有很震惊。
收拾好了东西，三天后，乔厌照常去了学校。
然而出乎乔厌的意料，学校里，那些人的确不在议论他装穷的事儿，但是对他的态度却越发奇怪，甚至有人像是躲避病毒一样躲避他。
“别理他们！就有病！”正好乔厌他们班的学习委员也刚到，一手拉住乔厌的手腕，拽着他往教室里走。
“一群长舌妇，脑子都没有，怪不得只会人云亦云。”骂了两句，学习委员终于痛快了，再看乔厌，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用力抱住乔厌，“太好了！欢迎回来！”
而班里其他人看见乔厌也同样高兴，纷纷过来抱住乔厌。
“谢谢大家。”乔厌脸上难得露出些笑意，他一一回抱七班的同学，终于找到了一些久违的人间的温暖。
“好啦好啦！你们不要闹了，乔厌，老师喊你去办公室一趟。”班长站在门口，眼圈发红，可眼里却满是笑意。
乔厌点点头，拒绝了班长的「护送」，然后独自去办公室。
走在走廊里，乔厌仔细观察，确定同学们看他的眼神就是比之前还奇怪。
乔厌想了想，看论坛，不出所料，果然他父母的消息已经全校皆知。发帖人很谨慎，全程用的都是化名，可他指向太明确，轻而易举让人联想到乔厌。
那内容也说得绘声绘色。表面上是说乔厌可怜，父亲是杀人犯，母亲是妓丨女，可内里却是在暗示乔厌根本就是自我脑补的白眼狼，甚至还把赵钦算计乔厌的事儿硬洗成乔厌不甘心只是被乔家资助，索性自导自演，想逼迫乔家认下他是乔家私生子。
如果放在外面，这种漏洞百出的故事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乔家是什么家庭，乔厌没有血缘关系，这么愚蠢的手段就能让乔家认下他了？
乔厌看得啼笑皆非。可偏偏还真的有不少人把这个当成八卦来讨论，也难怪方才学习委员要骂他们了。
乔厌很快到了办公室，老师看见他，就露出担忧的神情，“你能猜到是谁做的吗？”
乔厌点头，多半是乔辰。这个软文里的身份是乔顾存给乔厌设定的。就连学校里的老师他们拿到的都未必是这俩，所以这个撰稿人，一定是乔辰安排得。
老师叹了口气，经历之前被彻查的事儿，老师也知道，就是有人在背后不想让乔厌过好日子。之前私生子还好说，现在的情况怕不是比私生子还可怕。众口铄金，老师只心疼乔厌命运多舛的未来。
“你得有个心理准备，虽然乔家给你出了证明，可乔家的管家是你的资助人也是事实。有资助人的前提下，同时申请贫困奖学金的确有些微妙，后续可能还会喊你来配合调查。”
“嗯。”乔厌笑着点头，“我知道，您放心吧。对了老师，那个钱……”
老师摇摇头，示意乔厌不要说话。“困难只是眼前的，总能熬过去。”
“你知道谈老先生回国开摄影展了吗？”老师转移了话题，“我凑巧有一张票，你拿着去看看。”
谈老先生，是那位叫谈睦的先生的父亲吗？想起之前遇见谈睦的场景，一时间有点出神。
老师也笑了，拍了拍乔厌的胳膊，老师对他说道，“老师念大学的时候失恋了，因为太难过导致那一年的成绩也十分难看，后来期末挂了好几科。当时觉得这样惨淡的人生没有意义，但是看了谈老先生的摄影展后，又有了新的希望。”
“谈老先生最喜欢拍向阳的画面，乔厌，你在老师眼中，就和谈老先生的作品一样，无时无刻，都在追逐着阳光。”
“你是个好孩子，别放弃。”
乔厌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整个人都轻松许多。口袋里装着老师给的门票，乔厌觉得压在心口那些沉重都没有了。
世界就是这样，的确会有人咄咄逼人，把他推到悬崖边缘，可也总有温暖的手会拉着他，将他带到安全的平地。
乔厌想，如果他放弃，那他辜负的，就不仅仅是挣扎了十八年的自己，还有一只帮助他，相信他的老师。
回到班级，有人对乔厌说，“乔厌，二班的找你。”
“知道了。”乔厌大概心里有数，应该是数学建模竞赛组队的事。
之前生日那天，赵钦和他闹翻了，乔厌一直没有来得及处理，现在倒开空，的确应该和赵钦说个明白。而且，因为乔老爷子的考验，乔厌在仔细思考后，也决定重新组建一只队伍。
全国赛和省赛不同，那不是小打小闹。全国各地的精英都会聚集在一起。为了母亲，他不能输。而赵钦和另外一个人却完全不行。
他们的水平根本跟不上乔厌的节奏。尤其是那个负责编程的，他做出的建模完全达不到乔厌的需求。所以三天前，乔厌就做好了要换掉他们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反倒是让他们先开了口。
作者有话说：
留言的都有小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