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弯腰的动作僵了一僵,还是把笔捡了起来,从肩上传过去,笔帽落在桌面上咚咚两声响,他小声提醒,“小心一点。”

变声期好像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尴尬的影响,他声线很清润,淡淡的有种冷静的温柔,几乎给人一种他在笑的错觉。

梁阁看着落在课桌上的笔,霎时间觉得喉间干渴,攒了一下。突然听见椅子磨着地面发出难听的撕啦声响——祝余搬着椅子再次往前移到不能再移了,看样子妄想离他十万八千里。

……

霍青山正弓着背躲在课桌里偷吃饭团,爆浆芝士的,腮帮子鼓着像只花栗鼠。梁阁冷冷瞥了他一眼,他一瞬间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像被这一眼直接看断了。

梁阁直起身,示意他,“起来。”

霍青山有种非常不妙的预感,包着满口的饭团都忘了咽,口齿不清地拒绝,“不不不,吃饭呢我。”

梁阁拎着他后领子就走,霍青山路上差点被勒死,一只手扣着领口的衣服,一只手负隅顽抗地伸出来求救,“班长,小班长,救命!”

祝余转过头去,正好撞见梁阁漆黑的眼睛,言简意赅,“上厕所。”

又转回去了。

这是节自习课,班上纪律一贯的差,吵闹杂乱,交头接耳讲小话,吃零食睡觉看小说,甚至有人会突然发出爆笑。祝余喊过一次安静,静了没两分钟,又开始闹起来。

项曼青身体原因,下周才开始真正复工,之前喻彤也跟他说过,等班主任来就好了,他们学生硬管是管不了的。

也正因为项曼青没来,祝余才没有换座位,原本在换座位的第二天他就想去找项曼青再调座位的。

他握着笔头疼地在纸上点了点,突然听到一声爆喝,“干什么?!”

辜剑暴怒地站在门口,“还吵!不读书,滚!”他反手指着后门,目欲淬火,“在那里听了你们半天,吵得教学楼都要翻了,这一栋就没有你们这么差的班,一个班都是什么东西,也好意思进鹿鸣的门!?”

“班长!祝余出来!”

祝余放下笔出去了。

辜剑个子不高,干瘦有些驼背,剃了个花白的平头,穿件黑色羽绒服,精干矍铄,显得极有气势。其实他大多数时候是比较可亲的,经常会笑眯眯地跟大家开玩笑,可想而知,他们班有多差。

他开始骂人,嗓门又大又粗,嘴里喷出的怒火几乎要将祝余焚烧殆尽,每个字眼都叫人难堪得无地自容。祝余站在他面前,没有低头,仍然是端直地站着,只稍稍垂了眼。

全班噤若寒蝉,他们能看到他们班长清癯挺拔的侧影,对面是凶煞严厉将他们班数落得一无是处的纪律老师,两厢对比,觉得班长简直是顶着台风口的一棵树。

在学生时代,尤其基础教育时期,老师的威望是无与伦比的,好多人被老师无意识瞪了一眼要惴惴难受很多天,更别说是这样一顿劈头盖脸的叱骂。

梁阁洗了把手从厕所出来,就听到走廊上的骂声,直觉蹙了眉。霍青山捂着肚子跟在他后面,也听到了,两人一抬眼就看见祝余站在班级门口,正在挨训。

霍青山直起身来,抬手上挥,带着点明璨痞气的笑,很熟稔地,“哟,剑哥又来骂人啊?”

辜剑止住了骂,怒气未消地瞪着霍青山,警告道,“霍青山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进教室去!”

又看着祝余,原还想说两句,可惜被打断后情绪上不去了,嘴巴动了动,“你也进去!”

梁阁站在霍青山旁边,他更高一些,面无表情,五官给人一种很冷厉直接的英气,眼睛定定瞧着辜剑,瞋黑里透出几分阴鸷,一低头又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