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夜,你可寻到了大姐和萧然的下落?”

叶时雨闻言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殿下怎会还有个姐姐?

司夜点点头,“大小姐未曾露面,臣只寻到了萧然,但他目前却有些复杂。”

“未曾露面……”高长风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是有什么意外吗?”

“当年顾家出事,他们便又改了姓名,姑爷后来参军在薛羽军中,而如今已入了……二皇子麾下,但那之后未再有人见过小姐。”

高长风脸色一变,心中有了些不祥之兆,为何只剩萧然一人,莫非是大姐遇到了什么不测,可怎么连司夜也未能查到,更何况萧然竟成了二皇子的人,这是真的意想不到,连高长风也半晌没说话。

大姐顾向晚是他家极为特殊的存在,多年前她曾意外走失后被死士萧然所救,回来之后流言蜚语四起,顾向晚羞愤之下选择了自戕,却未曾想再次被萧然恰巧遇着,千钧一发之际又救了她的性命。

二人这才发现彼此的情意,而顾向晚借势让顾家对外宣称她已身亡,与萧然隐姓埋名结为夫妻。

顾家疼惜女儿便想方设法去了萧然的死士籍,掩盖了他的过去,直至出事之前还偶有过往来,后面便是杳无音信了。

当年顾家之事谁是主谋萧然不会不知道,可现如今他居然在高靖南身边效力,究竟何立场不得而知,也难怪司夜不敢轻易与他联系。

“那他如今叫什么名字?”

“萧念亭。”

听到这个名字高长风心中一动,要知道当年的顾府正是在京城的四亭街上,莫非……?

而此时的养年殿中,吕贤正向皇上秉明着,

“二皇子此次回京,身边只带了个副将,名唤箫念亭。”

“以前没听过此号人物,怎的靖南竟如此看重他?”

“这个箫念亭一直在薛羽将军麾下效力,曾立下过不少战功,后来薛将军便让他跟着二殿下,据说纹城这次殿下能有此战绩,萧副将功不可没。”

皇上闻言摇头轻笑,“怪不得跟朕在这儿做欲擒故纵的把戏,原来是真有高人指点。”

“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吕贤笑道。

“靖南这孩子什么样朕清楚,不过能有人在旁边辅佐他,朕倒也放心了不少。”

说着,皇上目光再次望向窗外的梨花,不过短短几天,那梨花已不复之前的繁盛,在凋零间露出一丝凄凉之意,但若细看,枝条上的叶子还泛着细嫩的淡红,却也极力地舒展着,势必要用满目的苍翠取而代之。

春日总是太短暂,不经意间日头便时时高悬于头顶,照得人睁不开眼睛,酷暑如期而至。

叶时雨捂着胳膊躲在太医院后门,好容易见着个小太监便忙拦着他,

“麻烦王公公帮我叫下顾太医。”

小太监已然与叶时雨相熟,见着他便打趣道,

“又挨揍了?”

叶时雨苦笑一下,“当奴才嘛,惹主子不高兴了挨些打骂也没什么。”

“行,你等着,我去叫顾太医。”小太监转身又进去,边走还边叹道,

“四殿下可真是喜怒无常。”

叶时雨捂着手臂,那里现在一碰便钝痛不已,正是他昨晚自己在门框上狠撞的,自打殿下了有了结交顾太医的意思,这几个月来他时不时用这个方法,渐渐与顾林熟悉起来,不一会儿便见着他从太医院里出来。

“怎么又伤了?”顾林皱着眉,检查着叶时雨的手臂,一按之下,他便吸着冷气往回缩,

“其实这本没什么,只是干起活儿来总痛的抬不起手,就只好来麻烦您了。”。

顾林轻叹一声,转身回去拿了药又匆匆出来,替他涂着,

“知道殿下脾气不好,自己便要多注意些。”

叶时雨摇摇头,“不关殿下的事,都是自己没把事做好。”

顾林也不好说什么,心中却颇为感同身受,纵观太医院里,资历深的,有背景的大有人在,他经常被人指使着做些只需小太监们做的杂事,至于去诊疗,除了之前为高长风请过脉,便再无其他人。

但他几乎日日泡在了太医院,翻看琢磨着大量的脉案和诊断,所谓逆境,又何尝不是一种磨练。

顾林涂完药,也回过神来,他将剩下的小半盒交给了叶时雨,

“这个虽不比殿下那个药,但也有些祛瘀止痛的疗效,你再多涂上几日吧。”

“那药珍贵,奴才也不敢用呀。”叶时雨放下袖子,笑吟吟地向顾林轻声道,

“奴才前几日听一个侍卫说,他在宫外一条偏僻的街道上看到纪太医在抓药,他还听到说纪太医要什么头巾草,这名字可真怪,您可知道是治什么的吗?”

果不其然,顾林露出了微讶的表情,“那是解毒消肿的,多用于肝病,但咱们这里并不常见。”

“哦。”叶时雨点点头,“那是不是太医院正好没有呀,奴才就听着药名好玩,果然什么都难不倒顾太医。”

“这也不是,头巾草非中原所产,在宫外十分罕见,反而太医院中是有些存量的。”

“哦……”叶时雨没再多问,而是与顾林道了别,顾林看着叶时雨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纪太医为何要舍近求远?

他倒是没恁多心思,满心都用在了钻研医术上,这药他听过却没用过,便也起了好奇之心,转身快步去回了太医院内查阅脉案去了。

叶时雨带着一身药香回到了承欢殿,甫一进门便被高长风拉着,挽起了他的袖子看了看,

“你与顾林已十分熟悉,不必每次都伤了自己再去。”

“奴才若不是伤了,去太医院多了总归要招人闲话。”叶时雨认真道,“只是累了殿下的名声。”

“我不介意多点这种名声。”高长风轻笑。

叶时雨将所听讲给了高长风和司夜听,他们二人对视一眼,似乎有着同样的猜测,

“当时纪太医十分警觉,在街市上逛了许久甩掉了跟着他的人才拐进了巷子。”

但纪淮没想到的是跟着他的还有司夜这个高手,身为一个普通人他根本不可能察觉到司夜的存在。

皇上信任纪淮,这人尽皆知,他有什么异举,若非私事那必是与皇帝有关,只是他毕竟一介太医,现下盯着他高手只有司夜,若再往后引起的怀疑更多,那暴露出来将是早晚的事,只是这用于治疗肝病,不得不让人十分在意。

叶时雨这些时日看着高长风与司夜忙碌,在他面前讲的事情虽说零零碎碎,却也渐渐拼凑了起来。

周山上的罗峰寨寨主竟然是司夜的亲生大哥,叶时雨惊诧万分,这让他对司夜的身份也产生了好奇,但他明白其中利害,自然不会去深究。

而这其中重要的一环便是那个萧念亭,无论是殿下还是司夜大人,都不可贸然与之接近,若他已抛却过去一心辅佐高靖南,那一旦暴露将会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究竟如何才能确定萧念亭的心意呢,这些时日叶时雨内心万分纠结,他想到了一个主意,却有点过不去自己这一关,因为此计若真的实施,那也就意味着自己将要离开殿下。

叶时雨手里捧着一碗汤,人却恍着神儿,端到了桌边迟迟没放下,

“你若再不放下,我饭就吃完了。”高长风看不下去了,轻声出言,却没想到不大的音量还是将叶时雨吓了一跳,汤洒出些许在手上,已经有些冷了。

叶时雨低呼一声连声告罪,慌乱地到处找抹布擦拭,高长风看着他不由得轻叹一声,

“你最近是有什么心事,为何总这样心不在焉。”

“奴才……”叶时雨踌躇着说不出口,高长风原本平静的表情随着他的沉默渐渐变得严肃,这一年多来,高长风明显褪去了不少孩子气,就连身高竟也直追司夜,被他这样厉色看着,叶时雨心里竟升起了一丝惧意。

“说。”

语气很平静,却毋庸置疑。

叶时雨心一横便跪下,

“殿下,奴才知道您与司夜大人日日在愁那萧念亭之事,奴才也想为殿下分忧。”

高长风又怎会不知叶时雨近日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定是在为他而忧心,但宫中琐事还能交与他办,这种事情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奴才想,不仅是那萧念亭,二殿下更是您最大的阻碍,所以奴才愿去二殿下身边,为您效力。”

高长风有些震惊地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就在叶时雨有些按捺不住地想抬头时,声音忽地从头顶传来,

“你有何办法去,而不被高靖南怀疑?”

叶时雨微松了口气,“殿下只需……”

一阵嘈杂的蝉鸣忽起,掩住了低语声,而后二人就如此对视着,久久未再开口。

浣衣局依旧是那副一成不变的模样,地面上永远是湿漉漉的,浣洗敲打声不绝于耳,管事太监的房里,岳公公正上下打量着许久未见的叶时雨,若说之前还满是孩子气,现在则已有了些少年独特的气息,尤其是模样比原先更显隽秀干净。

“四殿下怎么说也是个皇子,你不好好伺候着,怎么就回来咱这个腌臜地方来了。”

叶时雨谄媚地一笑,从怀里掏出个掐丝包金的珊瑚扣来,塞进了岳公公手里,岳公公拿手掂量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放进怀中,

“你小子回来做什么。”

“宫中人尽皆知,四殿下是真不好伺候,好的时候与你说说笑笑,不知哪句话不对了翻脸便是一顿打骂,奴才是真受不了了。”叶时雨拉起衣袖,胳膊上满是淤青,

“这次殿下气得狠了,直接将奴才赶了出来,奴才思来想去便还是觉得回您这儿亲切。”

岳公公轻轻了摸下揣进怀里的那枚珊瑚扣,慢悠悠道,

“看来你也没少从主子那儿捞东西。”

“承欢殿的东西大都已不在库中登记,不妨事,您要是喜欢奴才那儿还有好玩意儿。”

“承欢殿里的你也敢拿,看来出去这些时日胆子也见长。”岳公公也是聪明人,深知叶时雨即便是回来,又怎么可能还当一个洗衣的小太监,

“说吧,想要什么?”

叶时雨大喜,连忙跪下磕头,

“奴才听说司礼监的刘公公是您同乡,奴才就想让您美言几句,将奴才调去伺候龄贵人。”

“你倒是挺会挑,龄贵人那儿岂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多少人想进贵人宫里你知道吗?”

“是是,奴才自然清楚龄贵人现在在宫中是炙手可热的,听其他人说,皇上有许多年没这么宠过哪位主子了,奴才虽是痴心妄想,但也求公公能替奴才美言几句。”叶时雨说着又掏出一只饱满油润的白玉扇坠儿来,这光泽一看就非凡品,岳公公眼都有些发直,

“倒也不是不能提,但这也得看你造化,若是不成……。”

“若是真不成,这也都是奴才孝敬公公您的。”叶时雨将扇坠儿双手奉上,眼看着岳公公一张脸笑开了花儿。

作者有话说:

分开后会以小叶为主视角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