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楚迅速闭气,只觉得眼前一花,他晃了几晃才稳住了身形,而与此同时,握在他手臂上的力量消失了,风带起耳边的碎发,季楚瞪大了双眼,甚至来不及出声。

那是以安的身影,在拉开他后没有任何停顿,如闪电一般,再一眼他人已在庙门处。

可与曲帕相较,他还是晚了那么一步,季楚眼睁睁地看着以安几乎碰到了曲帕的衣角,与他一同消失在了门内,季楚骤然拔剑,狠狠咬牙冲了过去,拼死缠住欲进门的另一人,但也只是转瞬间刚才施毒的两人也已至。

以安紧挨着曲帕进了那扇木门,二人在进门的一瞬间也都心中也都有了数,这门内就是一座水神像,水井必然是在神像后。

曲帕的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若强行绕到后面定是不可能快过眼前这个对手,季楚他是知道的,深谙用毒的招数不好对付,但外面毕竟三个人,击破他约莫也就半柱香的功夫。

只要他们进来,能缠住眼前人须臾即可。

“你究竟什么人。”黑暗之中看不清面目,曲帕紧绷着背,微微躬身备战,死死盯着眼前站得笔直的人影。

以安不语,只是盯紧了他手中那个被门缝里的光照得微微反光的瓷瓶,那定是他要投入井中之物。

应该是毒吧。

以安悄无声息地向曲帕的方向挪动着脚步,细微的几不可闻,可此时门外突然传来季楚的一声闷哼,杂乱地脚步越来越近。

季楚撑不住了,不能再等下去了!

以安骤然而起,他冲向前的一瞬间,曲帕也向后疾退数步,就在这一瞬间自外面闯进来了一个,横亘在了二人中间,以安瞬间拔剑向此人刺去,与此同时他已听到了推动巨石的动静。

井上有石盖,为他争取了这一点点时间。

以安猛一提气,三招之内就结果了此人,他即刻向神像后冲去,门外的季楚苦苦仍在支撑,耳边只闪过了一声,

“撑住。”

神像后,曲帕正在用肩膀将沉重的石盖挪开,他感觉到了以安的接近,时间已不容他再继续,看着眼前的一条极细的缝隙,曲帕将瓷瓶塞子拔开,甚至手都有些颤抖。

腐臭的味道已经飘散出来,瓶中的**眼看就要自瓶口滴落,耳边一声剑鸣,曲帕的手一抖,失了准头,洒在了井盖上几滴。

然而即使差点儿被剑锋削掉了手指,曲帕却是连头也没回一下,再次对准缝隙就要将瓶中之物倒入。

曲帕眉头微搐眼看着那深褐色的**从瓶口涌出,却在即将落入井中的那一刹那,一只手骤然出现在了眼前,腐臭的**尽落在掌心。

而后那掌瞬间紧握化为铁拳,狠狠击在了曲帕的心口,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骨头断裂的声音后曲帕惨叫一声,整个人撞向了背后的石像,曲帕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喷出了一口鲜血。

以安看了眼湿漉漉的手心,那味道令人作呕,但以防万一,他还是先将井盖推了回去。

曲帕的肋骨已经断裂,巨大的痛苦使他脸色惨白,双目猩红。

仅差一步而已!

如山倒般的不甘让曲帕仍处在震惊之中,他想不通这么隐秘迅速的行动,是如何被杨子瑜的人知道的,而杨子瑜手下为何会有武功如此高强之人。

“你们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以安捡起剑,好似没听到一般,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曲帕,比起与他耗在这里,他更担心季楚。

“呵呵……咳……”曲帕见状忍不住嗤笑起来,可断骨的疼痛让他的笑脸变得扭曲而可怕,“……你以为这是毒吗?”

正准备走向前门的以安终于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曲帕。

“你死定了……你会死得很惨……”曲帕的双眼虽在笑,迸发出的却是深深的恨意,“这是瘟疫……懂吗?”

“你沾上了就洗不掉了……你会死得很惨……”

以安骤然止住了脚步,他看了眼手心已经干涸的酱褐色痕迹,依旧散发着气味,可曲帕并没有看到他所希望看到的,惊慌失措的画面。

以安闻言只是扯下了自己的衣衫一角包住了那个手掌,而后又撕下一角用力地擦拭着井盖上以及地上滴落的**,最后他走到曲帕面前,将掉落在地上的瓷瓶捡了起来,放入了怀中。

曲帕似乎忘了疼痛,他有些呆愣地看着以安的动作,

“这可是疫病……!”

“沾在了身上擦也没用!”

“你死后就就算是留一根骨头都会将其传出去,你死定了,你会知道有多痛苦的,你马上就会知道……!”

“你为什么不害怕……?”

以安站在曲帕面前,目若深潭一般平静地看着他,就好像那瘟疫沾染的不是他一般。

此刻外面突然变得嘈杂,是知府带兵而来!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以安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他抬头向前门处看了一眼,然后在曲帕惊诧的眼神中,决然地从后窗翻身而出,消失在了漆黑如墨的深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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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泗安郡到定州府,中间大大小小经过数个州县,这些地方虽几乎成了空城并未让他们费力,可为了防止杨子瑜从后方袭来,除了在泗安郡留下重兵,南诏军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留下驻守的兵将,这也让他们的人数比从青龙山出来时已减少了四分之一。

直到来到定州城下,他们终于遇到了第一道阻力,城墙上的重弩已蓄势待发,弓箭手齐刷刷地绷紧了弓弦,箭尖在骄阳下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

南诏大军停在了射程之外不再前进,阁罗泰站在高大的战车之上远眺,只见城墙之上,驻城将领郭毅汝虽年已过半百却手持长矛傲然而立,身边还站着一名身材高大的将领,气势完全不输身为主将的郭毅汝。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当年那一役双方都损失惨重,正如叶时雨所言,郭毅汝绝对会拼死抵抗,但在阁罗泰眼中不过就是拖些时日而已。

历朝这些年接连动**,虽在高长风为君这几年逐渐平稳,可国库依旧不堪出征的重负,但无论如何御驾亲征粮草军备必得供得充足。

据来报,定州城内不仅是守备军被调走近半数,还备了大量的粮草一同南下,所以目前的定州不仅是兵力不足,就连粮食都岌岌可危。

阁罗泰显得十分气定神闲,他甚至不必废一兵一卒,围也能将定州围死,更何况算算日子曲帕应当已经得手,到时候瘟疫四起,南诏就立于不败之地。

南诏军与定州城遥遥相望筑起了营帐,如此竟僵持了五日。

定州知府衙门内,最大的一件屋子中间已摆放了一个巨大的沙盘,几人在分析着局势,坐在主位上的既不是定州知府,也不是主帅郭毅汝,正是秘密南下的高长风。

“皇上,南诏到定州他们已分散了近四成兵力,但以臣对阁罗泰的了解,若没有底气他是不可能放这么多兵力在沿途的。”郭毅汝眉头紧蹙,“除非他们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招。”

“按说他们防着杨子瑜自后方攻破,留下兵力也属正常。”高长风思索着,“这做法无错,只是留下的兵力过多,只说明他们虽担心后方,但对前方战事极具信心。”

“报!”外面突然有人通报,“秦州府派人送来急报!”

秦州?

后方还未有战事为何会有急报,却未想到这一报解了他们这几日的疑惑。

“这些狗东西果然是要出阴招!”郭毅汝怒不可遏,“幸而被识破,不然危矣!”

“不过以安是哪位,当真是英雄啊!”

“以安是朕的弟弟。”高长风面色阴霾,握在扶手上的手霍然收紧,“去找,务必找到他!”

当领命之人正欲出门,高长风又叫住了他,目光中流转着一丝凄然,“带着随军的太医一起,若找到了……莫轻易靠近。”

作者有话说:

再次奉上小地图

泗安郡(空城)→中间有几个小县郡(已被南诏占领)→定州府(郭毅汝守卫)→秦州府(曲帕投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