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瓦连京还是没让我插手他找工的事,每次我问起的时候他总说快好了,不声不响来了莫斯科好几趟,终于在四月初的时候找着一家车行。那车行之前是家私人车行,因员工不满老板集体罢工辞职,那老板欠了一屁股债,憋得没办法只好卖店给本市一家连锁车行,现下急招工,不管证书不证书,只看工龄长短。瓦连京去了一次后就被他们留下当高级工,还承诺以后培训考证也能一同包了。

瓦连京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语气平实,像在说件不值一提的小事,而我简直欣喜若狂,当即就要出发去雅罗斯拉夫尔。瓦连京吓了一跳,说,你有病啊这会儿来,想一出是一出的。

我兴奋地直在教室外头走廊跺脚,路过的人都转头来看。这下我根本没心思上课,手里一摞书往地上一放,蹲在墙边一个劲祝贺他,完了之后又不无遗憾地想到,他若是在莫斯科,我大概能马上跑到他家去拥吻他,晚上还能搞个庆功宴什么的,但此时,我只能对着手机说千篇一律的祝福语,实在没劲。

他察觉到我突然沉默,挑起话头问我在干什么,我答说还有一节课,但是已经没心思上了。瓦连京于是警告了我好几句,说早知道不告诉我云云,最后才放软声音说这周要是有时间就来看我。

我听得挺没精神的,手指抠着鞋头,没说话。他从上上周就说要来,结果忽然有事,只好作罢;面试时他倒是来了,但基本都是完事立刻走,兵荒马乱的,愣是一面也没见上,我念他压力不小,几个小时的路程,不能耽误在雅罗斯拉夫尔的上工,也没有说要非见不可,只是白高兴了不少场。现在听他这么说,下意识觉得多半又见不上,勉强笑两声,岔开了话题。

明明得获了好消息,打完电话我反而愈加烦躁,也不知是为什么,跑外头抽了半节课的烟才稍微好些,想来想去还是因为太久没谈过对象,一旦上头就来势汹汹;偏偏又是谈了两周异地,面都没见过几次,对方还是个摸不清路数的毛子。回想这段日子,什么便利店的绿光、喝醉的瓦连京、白茫茫的滑雪场,实在如临梦中,浪漫得不似真实,搞得我有些惴惴不安,害怕终有梦醒一刻,因此忙沉心告诫自己莫要过于沉溺,重心还是要放在自己的日子上。

然而我忘了,瓦连京才不会给我清醒的机会。

周五上午最后一节课完了之后,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跟余贝贝说话:“这个老头刚还叫我交作业,我说我没带,他说下节课要检查。他肯定以为我是你们班的,吓死我了,下次不来了。”

“你第一节 课就来蹭,能不认识你吗。你蹭这边课,你专业的课咋办?”余贝贝收好了包,从座位上站起来。

“请人代签啊,”我想也不想地说,“代写代考一并请了,还给折扣。”

余贝贝一脸不可思议,说专业课请人代写,蹭来的课倒还认真写作业,你上的什么学,干脆转专业算了。我说你懂什么,请代写恰恰因为专业课重要,不重要的课才轮到我下场亲自舞两笔。

余贝贝听完我这番道理后沉默了,懒得再跟我废话,抬手挥了挥,要我动作快点。等我终于收完,转头大臂一揽:“走吧?”

却见余贝贝皱着眉头眨巴眼睛,伸着脖子瞧着门外。“走啊!”我催促般戳戳他。

“等下,你看那人,”他挣脱我,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外,“是不是有点眼熟?”

“谁嘛?”我料想该是他老说好看的那个俄罗斯妹妹,心里已凑了几句打趣话,于是大喇喇顺着他目光望去。

然而这一望,我呼吸都生生停了半拍。

“是不是有点像你那熟人,啊?蒋奇莞你干嘛你——”

余贝贝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脑后,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脚下生风,越走越快,最后小跑起来,摔进那人怀里。

瓦连京吓了一跳,低头一看才笑起来:“哎,你在这儿呢。”

我深深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依然是混着烟草、机油和羊绒的味道,两臂伸进他敞开的外套里圈住他的腰,若不是周围频频有人看过来,我真想一直这么抱着他。

瓦连京抓住我的手臂拉开了一些距离,我这才想起余贝贝,连忙转过去找他,他已十分识趣地站过来,端着一副样子打招呼:“Preveet!”余贝贝一正经,我不知为何就有点羞,支支吾吾互相介绍:“瓦连京,这是我的朋友,上次买防滑链还一起吃过饭。贝贝,这,这我男朋友。”

我都说的俄语,瓦连京自然也听到了,还听到我后头几个字的结巴,致使我根本不敢看他,便一个劲盯着余贝贝。余贝贝伸出手与瓦连京相握,然后说抱歉要先离开,很高兴见到他之类。提腿走开时还不忘攀着我肩头暗骂一句“草你妈啊蒋奇莞手脚太快了”,我只得嘿嘿地笑,颇有些对不起他,毕竟这事儿我谁都还没讲,前一次见到的时候还是暗恋的帅哥,再见到就是男朋友,着实对他冲击太大了,改日得回去好好请他吃顿饭赔个罪。

送走余贝贝,转回头见瓦连京嫌热把外套脱了,我这才发现瓦连京今天看起有些不一样,穿了一身黑,上头一件高领的黑羊绒毛衣,松松塞在裤腰里,那腰带还是我上次落在他家的,这么系在他髋骨上,更显肩宽腰细;脚蹬一双黑靴,比平时的底都高些,让他的小腿看起来颀长无比。

我侧身将他拉进角落,凑在他颈间亲热:“怎么跑学校来了?还穿这么好看。”

瓦连京看起来心情不错,冲我挤眉弄眼一番:“你说呢?”

“我说是因为——”想我了。我想厚脸皮地这样接道,抬头瞧他,发现两周过去,他头发长长了,几缕鬈发散在额头,乱糟糟的;眉毛还是毛茸茸,眼神却不大一样,老盯着我看,多了些**裸的直视,是一种毫不避讳的渴望。我心中一动。

“我可不知道,”我勾着他腰带慢慢扯近,凑在他耳边道,“你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