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声的住所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

声问。

他的偷听计划没有成功,碰壁了。

毕竟他能想到的,晴也能想到。

晴对他的问话,没有什么回应,只是很淡地和陈见楚交接了下视线。

陈见楚:“我是回来收东西的。”

声微怔:“你收东西干什么?”

陈见楚:“去摩那里。”

声:“你怎么认识摩的?你去他哪里干什么?”

陈见楚:“训练。”

声瞪着眼睛看陈见楚。

他脑子一转,就想到了晴。

“哥,是不是你?”

晴极为平淡:“我怎么了?”

“你威胁他了!不然他怎么会突然要到摩那里去?”

晴轻笑:“这是他要跟我做的交换,怪我吗?”

从某个方面来看,晴说的确实没有错。

“你们交换什么了?”

陈见楚的东西本就不多,还经历了极骨兽的破坏,更是所剩无几,收不收拾都差不多。

以至于声说这句话时,他东西都收拾完了,转身就要走,还是声拽住了他,非要他回答。

陈见楚半只脚迈出门外,他侧脸垂目,看着声抓他的手,语调平静:“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不方便透露。”

说完,他抽出手,头都没回,大步离开了。

声连忙追上,说:“那我送送你。”

陈见楚脚步未停,冷淡回绝:“不用了。”

陈见楚的身影很快融入了黑暗,声极其不可思议,他想不明白。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

晴抱臂顺势在壁椅坐下,两条长腿随意交叠着。

声关上了门,在晴的对面坐下,一言不发,看上去有些消沉。

不过是一个相处没多久,还总是臭着脸对着他的人,至于吗?

晴皱眉,说:“他都没把你放在眼里,你这样有意思吗?”

声别开脸,没理晴。

“你要是想闹脾气,去他面前闹,看他理不理你。”

晴冷冷呛着声。

咯——吱——

声猛然站起来,动作幅度较大,木椅腿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你就是看不起他!故意针对他!不想让他跟我在一起!”

晴是怎么也想不到,声会因为陈见楚对他大吼大叫。

晴的面色如霜,他冷冷道:“是,你现在都能因为他这样,那之后呢?”

晴的视线和声的视线相交着。

“他那么弱,你到时候是不是还会为了保护他而去死?”

声松懈了。

“你在说什么啊?”

晴紧盯着他,话语冰冷:“我有说错吗?”

“他只会拖你的后腿,我不想看到他把你连累死,趁早远离他是最好的。”

“可是炎……”

“别说炎了好吗?我才是你哥哥,最珍视你的永远只有我,你明白吗?”

声站在原地,没有回音。

“别再犯傻了好吗?声,我不想连你也失去。”

声垂下了眼。

陈见楚拎着行囊,独自徒步。

夜空繁星点点,灰白的云缓慢飘移,今晚的月亮明亮而庞大,表面的陨石坑清晰可见。

晚间没什么人活动,这里没有路灯,道路漆黑,再者他们不是夜间动物,夜视力不强。

由于是在部落里,安全度较高,全然是外面的守夜人剔除了众多危机。

陈见楚安然来到摩的住所。

他来的时候,摩正在造箭矢,铸箭镞,窑内热火朝天。

“这么快回来了。”

摩说。

陈见楚淡淡应了一声,视线放在了炉火里。

“明天带你去猎些小玩意,试一下你的灵敏度,只射靶子,太浪费你的悟性了。”

这个进展过于快了,他不过才刚开始一天,就要直接上场猎活物。

陈见楚:“不用再练几天吗?”

摩停下捶打铁质物的动作,看着他说:“怎么?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不敢?”

陈见楚摇头:“没有。”

虽不知摩在打什么主意,但陈见楚只有照做的份。

翌日,天未亮,陈见楚就被摩叫醒了。

森林里雾蒙蒙一片,身在其中,易迷失方向。

光线不够充足,陈见楚只能凑合看清,森林里并没有明确的路,地面几乎长满了植物。

陈见楚不知路在何方,紧随摩的脚步,穿梭在不知名的植物群中,身上沾了不少刺球,密密麻麻,捻干净了又很快沾上其他东西,索性不管是最好的。

晨露还挂在硕大的叶梢上,欲坠欲坠的,一只颜色与叶片极为相似的肉虫覆在叶子的背面,如若不仔细看,还真忽略了过去。

肉虫体积不小,长约八十厘米,巨大复眼为淡绿色,身上稀疏的绒毛依稀可见,百足藏于腹下。

“射。”

摩说。

陈见楚取下弓箭,瞄准肉虫。

咻——!

箭穿破了叶片,却没有穿透肉虫。

肉虫的警觉能力不差,在箭发射的同时,它的百足快速走动着,躲过了这一劫。

复眼捕捉着画面,它发现了陈见楚手上的弓箭,又被他强势的气息刺得难受,张着丑陋的齿口嘶吼着。

陈见楚没等摩的下一句指令,拔箭直射,尖锐的箭头破空而上,牢牢扎进了肉虫的复眼里。

瞎了一只眼,肉虫疼痛难耐,陈见楚的下一支箭紧随而来。

这次,肉虫吸取了教训,它张口吐出黏丝,在半空中截止了第三支箭。

陈见楚三番两次地挑衅激起了肉虫的怒意,百足在枝叶之间攀跑着,一张一张黏丝吐向他。

黏丝的作用是什么,陈见楚不知,他下意识要躲。

摩说:“别躲,你只管射它。”

陈见楚停止躲避,开弓放箭,肉虫吐出的黏丝没有一个碰到他,因为全都在半路下坠了。

毋庸置疑,这是摩做的。

此刻,陈见楚才明白摩想做什么。

他要测试陈见楚的反应能力与精准预测,无关躲避,而是进攻,预测出猎物的活动方向,是否能射准逃窜中的活物。

陈见楚凝神静气,不断放射长箭。

刚开始他总是落空,无法射中,次数一多了,他汲取了经验,纠正错误,后面的箭无不射中。

就算射中的位置跟预期不一样,至少也是一种进步。

饱遭凌虐的肉虫终于支撑不住倒地了,它的虫身插满了木杆的箭,黄青色的汁水涌了出来。

“杀了它。”

摩说。

陈见楚抬眼看摩,紧握手里的弓。

摩笑:“怎么?不敢?你朝它射出那么多箭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有可能哪一箭就杀死它了吗?”

陈见楚没说话。

摩:“我知道你敢的,所以,杀死它吧。”

肉虫的百足断了不少,残余的足支撑不起它硕大的虫身,它无法再站立,只能蠕动着,拖着千疮百孔的虫身想要逃离。

陈见楚斜睨着它。

它更加急促,疯一般地蹭着向前爬。

陈见楚抬起手中的弓,矢镞对准肉虫的头部。

肉虫似乎知道自己要死了,连连发出哀鸣声,奢望能获取怜悯,它的动作幅度太大,以至于磨断了几只足。

噗——

矢镞穿透了头部,蠕动的肉虫定格住了,不再挣扎。

它,死了。

摩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拍了拍陈见楚的肩。

“你做的很好。”

陈见楚没什么表情。

面前的肉虫凭空翻了个身,露出节节的腹部,如今的百足只剩下截面,还有些足部藕断丝连在上面。

只听唰的一声,腹部划开了一大道口子,里面的污秽之物流了出来,粘稠的汁液淌了一地。

陈见楚看见了肉虫腹部里未消化完的食物残渣,不是叶子,而是节肢动物的腿部。

再细看,能发现有不少昆虫,有的消化得只剩下头部,有的剩下难以辨认的器官。

“它刚才在捕猎,你知道吗?”

不知道。

他以为在啃食叶片。

“知道我为什么要求你杀掉它吗?”

陈见楚想了几个原因,又都否认掉了,他摇头。

“不是觉得残忍而杀它,而是要你能彻底下杀手,在这里,你的怜悯什么都不是,反而可能害了你,生存法则弱肉强食,无论对与错,只要对方比你强,就可以滥杀无辜,并且不会有任何惩罚,错只在你,错在你太弱。”

肉虫该死吗?

被它食用的昆虫又该死吗?

生物生存的根本,本就残酷。

“走吧。”

生长得茂盛的枝叶丛草中分开了,朝两边倾斜卧倒,硬是开出了一条羊肠小道。

摩踏上了小道。

丝毫没有要等陈见楚发表感言的意思。

不过,陈见楚也没想发表。

他抬步跟上,身后往两边倾倒的枝叶丛草一点一点合并,恢复原状。

接下来的一天里,摩让陈见楚射杀了不少动物。

黄昏时。

陈见楚射杀了一头偶蹄动物,只不过体型没那么大,狐狸大小。

摩拎起这头的猎物后腿,说:“今晚就吃这个吧。”

说完,他寻了块没长草的地方,坐在树根上,还不忘指使陈见楚去拾木枝。

陈见楚抱着一堆木枝跟一圈草圈回来时,摩已经处理好了猎物。

“搭个木架出来。”

陈见楚明白他的意思,动手开始搭木架子,底部留口,将草圈放进去。

摩从口袋掏出块鹅卵石,丢给陈见楚:“用这个起火。”

鹅卵石滑溜溜的,握在手中有些温热,并不湿凉。

陈见楚看过异族人用石子起火,跟现代的打火机极为相似,一擦就有火苗窜起。

他知道这是什么,声告诉过他。

鹅卵石是蓄能子,不是普通的石头,之所以能擦出火,是因为里面有炎的异能。

显然易见,炎是火系异能。

为了方便族人取火用火,炎特意去西北区域带回了蓄能子,往里面注入异能,而一枚蓄能子能用很久。

听说在以前,他们取火的方式并不是这样,似乎是一种植物掰开来里面有火星,只是后面这种植物灭绝了。

陈见楚将草圈点燃,火苗在他手离开后,直接窜得很高,火势猛烈。

摩把处理好的食材丢进火里烤。

“你叫什么?”

摩问。

“陈见楚。”

“你名字有点长,不好记还不好叫。”

“嗯。”

摩翘起二郎腿,靠在树躯上。

两人相默无言。

只有火烧得木枝嘎吱响的声音。

当摩开口说话时。

陈见楚还在摆弄他的弓箭。

摩说:“跟了一路了,不累吗?”

陈见楚这才停下,抬头观察四周。

一道人影从暗处出来。

是声。

声的神态有些忸怩,他慢吞吞走了过来。

“身上有伤还到处乱跑,是嫌自己恢复得太快?”

摩说。

声反驳:“才没有!”

“那好,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我是来还东西的,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而已!”

声辩解着,他暗暗咬牙,疾步到陈见楚面前,将花萼袋一递。

“你碎晶忘拿了。”

陈见楚其实是故意没带走的,因为声好像很喜欢。

只是他没想到声会特意给他送过来。

声的手还缠着布条,他身上有淡淡的药香味。

陈见楚抿唇,他伸手接过花萼袋。

“谢谢。”

听到陈见楚的道谢,声第一时间,嘴角就控制不住地扬起,他赶紧压住嘴角,表现出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还完了就赶紧走吧。”

摩说。

声对他驱赶感到震惊:“你怎么这样?都不留我吃东西吗?”

摩毫不留情:“留你做什么?你又没出力。”

声气不打一处来。

所以啊,就活该他孤家寡人。

声没再说什么,掉头就走。

片刻,摩才说:“他已经走了。”

陈见楚抬眸。

摩:“你也不挽留一下?”

陈见楚垂下眼帘,用树枝戳探着烤得流油的胸肉,唇微抿。

见他没什么兴致,摩也就没再提这事。

熄灭的火堆只剩黑炭,断裂处还有橘红色的火星,接触空气没多久就暗了下去,只剩轻烟袅袅。

以后,就用不着声教他萨拉克语了。

这未尝是件坏事。

陈见楚想。

作者有话要说:

求求收藏QAQ(厚脸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