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一头雾水, 什么姐夫?

且不说她和江宸的亲事未定,阿箬不是并不满意他吗,发生了什么就成了姐夫了?

“你什么时候成了他姐夫了, 又是怎么让阿箬认可你的?”

少年神秘一笑,就像苏叶摸着他那样,摸了摸苏叶的头。

[秘密,要你自己解开才有意思, 所以, 苏姐姐不妨把精力多放些到我身上来, 以此来找寻你想要知道的答案。]

不仅是笑容,连目光,他都希望是他的。

苏叶将少年的手从她头上拿开, 他现在是性子放开了许多了, 她发现了,自从上回她说他可以任性一些,他就开始试探了, 试探她能对他的任性容忍到什么程度,一旦她像上回那样说她生气了, 他就立马道歉,要是像眼下这样只瞪了他一眼,他会在她将他的手放下来后, 继续摸着她的头。

虽说是得寸进尺的, 察言观色倒是把握得很准。

她笑道:“你不说, 我一会问阿箬也是一样的。”

真拿他没办法, 她已经足够关注他了。

少年相当有自信。

[他不会告诉你的。]

“不会的, 我想知道什么, 阿箬就会说什么的。”

苏叶是了解苏箬的, 不会跟她玩什么小心眼,她相信只要她问,她就能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少年朝她笑了笑,轻描淡写地留下了一句话。

[他不会夸我的。]

这便叫苏叶更加不理解了,她问了理由,怎么还是夸他了,被激起好奇心的她很快就去找苏箬了。

出乎她意料的,苏箬什么都不肯说,只说他们聊了些寻常的话题,叫她不必担心。

得不到答案的苏叶心里痒痒的,正如少年期待的那样,总是不自觉地打量着他,想要从他的举止中找寻出原因,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代替周大夫在药铺里当坐堂大夫的苏箬,整个一上午,就只见到了零星一两个人来店里买药。

昨儿回家时,没什么生意,今日同样如此。

不是说药铺的生意变好了吗,怎么看着比之前还要差了,周婶是为了不让他担心,所以骗他生意好,来安慰他的吗?

“姐姐,咱们家药铺怎么了,生意如此冷清,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在惠民医馆都没听到什么消息,是因为苏叶出了一趟远门,出发前,没有安排好药铺的生意,所以才会导致生意冷清吗?

不止苏箬纳闷,苏叶也纳闷,好端端的,怎么这两天一下子就没生意了,她也弄不清原由。

外出买菜的周婶匆匆忙忙回来了,手里的菜篮子都没放下,就急忙对苏叶说道:“掌柜的,南遥街巷街头开了一家新药铺,我方才去瞧了眼,那家药铺新开业,看病也好,卖的药材也好,都比我们这便宜三文钱。”

原来这种就是生意不好的原因吗?

苏叶看着手里的账本,眉头紧锁,她的药铺价格已然十分公道了,在宣陵基本找不到比她这更实惠的了,她能挣到的钱并不多,但突然有其他的药铺开张,卖的还都比她的便宜,此种情况,极有可能是有人要针对青囊药铺。

“周婶,你打听过那家药铺是谁家开的吗?”

莫非是其他的药铺看她的青囊药铺不顺眼,故意来针对的。

周婶叹气道:“钱府开的。”

“钱府?”

苏叶惊讶了,这下更确定对方就是冲着她来的了,她没想到她姑姑真的会对付她,甚至是青囊药铺。

一旁的苏箬同样不能理解,“姑姑为什么这么做?前一阵子不是还给我们送了布料,交情不错的吗?为什么突然间要针对药铺?”

钱家在宣陵的产业不少,却没有涉及药铺的,就算钱家有心想要开药铺,也不会将药铺开在青囊药铺的同一条街巷,更不会降价降成这样。

如此,青囊药铺要还是想要生意,就得跟着钱家药铺一起降价,但是钱家家大业大,他们降得起,青囊药铺小门小户,不是对手。

苏叶又急又气,可她并不想影响苏箬,不能让他学医分了神,便宽慰道:“不用管那家药铺,我们照常就行,撑过最开始的一段时间,以后会好的,阿箬别担心。”

苏箬显然没有被她安抚住,他一把将手里的医书仍在桌子上,气呼呼地道:“姐姐,理由呢,都是一家人,姑姑为什么这么对我们?”

他原本以为,那些亲戚长辈里,总还有姑姑是真心待他们好的,没成想,她居然也跟其他亲戚一样,想要对付青囊药铺。

“她想要我嫁给表哥。”

这些年来,或言语暗示,或利诱说服,苏秋水见缝插针,想了不少办法想要苏叶嫁给钱金浩,即使苏叶有明确地表示过不愿意,她的意见也没被苏秋水听进去。

如今这一出,已经是从口头相劝,变成实质的逼迫了吗?

铺子中一阵沉默,苏叶眼中有了湿意,被她信任的姑姑如此对待,她心里很不好受,她再怎么试图装着自己无事,再怎么给苏秋水找理由找借口,比如她只是不想钱家落败,希望有人来管着表哥等一些列自欺欺人的理由,猜疑都在心底生了根。

她甚至开始怀疑,一开始姑姑帮她,念及的就不是什么亲戚情分,而是觉得她将来能为钱家派上用场,所以才帮她的。

无凭无据的猜想,被无情的现实衬托着变得真实了起来。

苏叶手撑着柜台,无力感席卷而来,产生了裂缝,是很难修好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修补的,碎了的,只会变得更碎。

“姐姐,你没事吧?”

苏箬很担心,听说他姐姐在沅陵就晕倒过一次,他这两天给苏叶诊过脉,没发现什么异常,可自家姐姐,确认过也是不放心的。

苏叶强颜欢笑道:“没事,阿箬你不用太担心,青囊药铺在南遥街巷开了这么多年了,有口皆碑,这一段时间,客人会被钱家药铺抢走,过些日子,还是会有客人回来的,虽比不得前一阵生意好的时候,总是能勉强糊口的。”

从她父亲到她,都对的起青囊药铺正中央的那块“仁心仁术”的牌匾,这么多年经营起来的,不会轻易倒下。

因这事,青囊药铺的气氛有些沉默,少年本想跟苏叶说些什么,见她兴致不高,也没有强求。

又过了一日,苏箬要回医馆了,苏叶故作轻松让他别在意药铺的事,她会处理好的,最后苏箬怀揣着担忧和不放心回到了惠民医馆。

药铺生意冷清了下来,少年有更多的时间粘着苏叶了,她从没在少年跟前抱怨过苏秋水的事情,也没有愤愤不平,这让少年拿不太准她的真实想法是如何,也就没敢轻举妄动。

悄无声息地解决一个人很轻松,可解决之后,他不确定苏叶是会高兴,还是会更加难过,有一半的风险,少年不想尝试,尽管他以前行事,从来不在乎什么风险。

为所欲为,不受束缚,又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输的少年,开始在乎起风险了。

余崇义说的没错,他变了,因为苏叶而产生了变化。

他不讨厌变化,他讨厌的是失败。

正好如今有了空闲,少年就开始叫苏叶唇语和手语了,他是更喜欢和苏叶用纸笔交流的,这样他和她曾经对话的痕迹就会留下来,但还是得教教他,万一那天纸笔出了问题,他也能最快让她明白他的意思。

少年手把手地教她,凉意的手握住她又暖意的手,苏叶问过苏箬了,江宸比寻常人体温偏低,也是因为毒|药造成的。

一凉一暖,带着凉意的手扣住另一只手,十指相扣,两人的温度好似是顺着指尖相互交织,将少年的手也覆上了温度。

本来是教手语的,然而江宸抓着她的手就不打算放了,这还怎么学得下去?

她用另一只空闲的手,轻轻地拍在少年的手背上,“不是教我吗,你抓着我的手了,还怎么教?”

少年并没有因她这句话而放手,而是连她另一只手也给抓住了,抓在手心里好一会了,他摆弄着她的手指,摆出代表文字的手的姿态。

比了一遍,苏叶记住了一半,少年明显不满意,又抓着她的手强行再练习一遍。

芊芊素手被他把玩着,教一整天都不会腻味,或许没生意没人打扰他和苏叶的相处,是一件挺不错的事情。

一遍又一遍的教,苏叶已经记住了这句话的手势,可意思还是没明白。

“我比划了这么久,比划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少年提笔,扬起嘴角,下笔流畅顺遂,一看就是心情极好。

[痴心暗许,此生不渝。]

册子上的这么一句话,和苏叶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热意一点点爬上脸颊,江宸,已经不是一点点的任性了。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我特意跟你学,你却戏耍于我,让我在,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着你比了那种手语,你……”

少年抵住了她的嘴,在她安静了下来后,朝她用手语比划了那句话,还比划了许多许多次,弄得苏叶迷惑不已。

[七次,比苏姐姐的多一次,就像你我之间的感情,我会一直比你多的。]

星眸闪闪,映出她的身影,尚未消失的热意变得更加炙热,苏叶慌张地转过身去,不能盯着他的眼睛看,被陷入进去的,陷在他的氛围和节奏里,很难再走出来的。

她看不到身后的样子,可她能猜到,他正在紧紧地凝视着她,嘴角带着醇和的笑容,苏叶半低着头,指尖似乎还停留着那股凉意。

迟钝的她,这会才意识到,他亲手一个字一个手势地教她,太过亲密了,亲密到越过了线,她是不是太纵容他了?

等等,她为什么要学会怎么比划手语,她能说话啊,她只要看得懂不就行了,没必要被他抓着手学的。

“阿宸,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舍了分寸?”

苏叶不满地瞪了少年一眼,她说他可以任性一点,是要他放开一些,自信一些,不是要他把这些任性都用在她身上的。

她的语气稍微严重了一点,少年立马就老实道歉了。

[抱歉,是我不对,不该故意藏有私心,把自己最想听到的话,在苏姐姐不知情的时候,就让苏姐姐说了出来,我应该用实际行动打动苏姐姐,让你主动说出口的,也不该借着教手语的,满足自己一直以来只敢想不敢行动的私欲,握着苏姐姐的手在手心把玩,更不该在明知苏姐姐恼怒时,还故意多次比划那句话,来表达……]

“够了。”

苏叶认输了,她看不下去了,她抓住了他的笔,不让他继续写下去了,这么羞耻的话,他是怎么写得下去的。

明着道歉,实则说出的话,全是在诉衷情,这像话吗?

道歉很很快,却一点也没看出来他知错了,他真的是越来越大胆了。

“你是读过很多书的人,发乎情止乎礼,圣人的话,你是了然于心的,怎么言辞和举止,如此……如此孟浪呢?”

太过了,已经快要超过她能承受的范围了。

此时此刻,苏叶最后悔、最想要收回的的话,就是那句“你可以再任性一点了”,不仅没有规劝到少年,还让他把这句话全用到她身上了。

少年委屈巴巴地跟苏叶道歉,为自己辩解的话一句都不说,只用幽怨地眼神盯着手里的雁莲纹玉佩,像极了有口难言,有冤难诉的样子。

苏叶狠心地偏过头,不去看他那番姿态。

她知道他在幽怨什么,他憋在心里没说出来的话,是定亲了,就已经符合礼节了。

她不去关注他任性的模样,就算是定亲了,他也不能太过了,别的可以由着他的性子来,因为其他事,他有分寸,没分寸的,就不能让他随意任性了,在这种事情上,更不能任由他牵着她的鼻子走了。

在钱家药铺开张了好几天之后,青囊药铺的生意开始回暖,虽跟之前比,已大不如前,可好歹也还是有些生意的。

苏叶本以为就到此为止了,可她低估了苏秋水强势的态度,和不容拒绝的决心。

宣陵的药材商纷纷断供了青囊药铺,苏叶虽跟赵长善合作,有很大一部分的药材来源稳定,但是这些药材都是源州本地能产出的,源州不能产的,都是要从药材商手里买回来的。

跟她合作的药材商是她父亲留下来的关系,关系一直稳定,没想到,面对钱家的势力,竟是一个合作的都没有了。

外地所产的药材存量逐渐开始耗尽,苏叶已经没有闲心跟少年嬉闹,她眉宇间的愁云久凝不散,在她没有注意时,少年眼里的杀意也越发浓厚了。

苏叶听说有商帮能帮着进药材时,她就开始寻思怎么找一个和钱家关系不密切的商帮,请他们帮忙,只不过请商帮替她运药材,价钱上得多花几成了。

银钱啊,苏叶看着手里的账本犯愁。

门口处传来一阵响动,她以为有客人到来,抬头望去,只见钱金浩鬼鬼祟祟地爬在门口打量着她,还时不时左顾右盼,好似有什么人在追他似的。

“你怎么来了?来了就进门,爬在门上也不像个样子。”

苏叶把人叫了进来。

钱金浩低着头,时不时打量苏叶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才蹭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说道:“你,你不生我的气?”

苏叶好笑地道:“你做了什么错事,我要生你的气?”

“就,就是我娘……”钱金浩见这话一出,苏叶就不太高兴了,立马止住了话头,“不说这个了,你没生我的气就好,我来是有东西要给你的。”

提到苏秋水,苏叶心里不怄气是不可能的,这是她父亲留给她的药铺,是她费尽心思要守护好的,苏秋水明知她的软肋,还特意做出这等事,姑侄感情基本也到头了。

苏叶也明白,苏秋水是苏秋水,表哥是表哥,她表哥什么样子,她了解,不是他的错,她总不至于迁怒于他。

“什么好东西要钱大少爷亲自送来?”

钱金浩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其他人看到,就把怀中的布包拿了出来,一打开,里头是些银票、玉器和几张田契。

“我平常浪**惯了,没存住多少钱,只有这么点,不知道够不够,你先收下,不够,我再给你想办法,你放心,有哥哥在,你这宝贝药铺就倒不了。”

苏叶一下子就红了眼,许是今岁事多,她一个不怎么流泪之人,都忍不住要掉几回泪了。

她大致看了一眼,布包里的东西加起来能值上千两银子了,不用猜也知道,这是表哥的全部身家了。

苏叶把东西推了回去,“你收回去,我手里还有钱,能撑过去的,你给我,我也用不上的。”

钱金浩一下就急了,死活不收回来,“银子哪有用不上的,说了给你就给你,我堂堂钱府大少爷,还能缺这点小钱不成?你拿着,不拿就是看不起哥哥我了。”

就他娘折腾出来的破事,钱金浩自己都恼火,要是小叶子不肯收,他这良心哪里过得去,不管怎样,他都要她收下。

他将布包裹好,想要一把塞入苏叶的怀中,却别另一人给挡了下来。

少年挡在苏叶跟前,把东西推回了钱金浩怀中。

[不需要,苏姐姐有我。]

有他?钱金浩本来没心情搭理这个小哑巴,可这小白脸都说出大话来了,他能忍吗,他不能,正好他不爽这吃软饭的小白脸很久了。

“有你,有个屁的你,你吃我家小叶子的,穿我家小叶子的,除了一张脸还勉强过得去之外,什么都没有,还有你,你就仗着小叶子好骗是吧。”

他这咣咣一顿说,说完,发现人根本没理会他,直接在小册子上写字,写完给小叶子邀功去了。

气人,怎么会有这么气人的小白脸,于是他也凑了过去,要看看着小白脸有什么好办法来解决小叶子的困境。

[我认识渝帮商会的人,药材商一事,我来解决。]

这话,钱金浩自是不信的,他刚要嘲讽一顿时,苏叶止住了他,问江宸到:“你认识的人会帮你吗?”

不是苏叶怀疑他,而是渝帮商会在沅陵,他认识的那人若肯帮,江宸还会落到她这儿来吗?

[苏姐姐不必担心,那人欠我一份大人情,写封信过去,药材商自会来跟我们合作的。]

少年说的信誓旦旦,苏叶还是不太放心,“这么重要的事情,不需要我们亲自登门拜访吗?”

[不用,那人也急着还我人情,早想两清,如今正好给他个机会。]

少年这话,苏叶看了几遍,琢磨些味出来了,“你讨厌那个人?”

所以出事了也不去找他帮忙,只因为她,他才勉强跟人来往的?

少年点头,肯定了苏叶的猜想,而后面无表情地对着钱金浩。

[你的东西,你自己拿回去,她不需要,更不需要你们家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他的话丝毫不客气,钱金浩当即就被气到了,“你小子别在小叶子跟前阴阳怪气,谁唱红脸了,噢,我知道了,你就是想挑拨我跟小叶子的关系是吧,你做梦,我跟小叶子打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她对我绝对信任,不是你这种外来的小白脸能够比的。”

少年忽而露出一个笑容,他手里把玩着那块雁莲纹玉佩,得意地将写下的字,拿给钱金浩看。

[我们定亲了,以前过往,雁过无痕,现在以及往后,执手同行的是我。]

温珵安面上笑着,实则看向钱金浩的眼神深沉得不行,还绝对信任,要不是怕苏叶难过,这人几条命都不够他在他跟前舞的。

又是烦心的一天,少年盯着苏叶,他和她的进展很顺利,唯一不满足的,就是太慢了,或许是她年岁稍长,又或许经营药铺时又见多识广,她太谨慎了,看似对每个人都很好,却不肯轻易将她的心交出,不是什么仁心善心,是那份爱恋之心。

她藏得太深了,他一点点地挖,有计划,耐心却快耗尽。

他要忍不住了,想快些,再快些,极快些,得到隐藏起来的珍宝,享受身与心的愉悦。

作者有话说:

7/18 已更新,其他时间有变动为改错字,无情节变动,可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