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垂杨下,寒暄大道旁。

雇车回宣陵,半路遇上了唐荀章,这回见到他,比之前更加碍眼了,少年脸上微笑着,心里却烦躁非常,尤其是苏叶冲着唐荀章笑的时候。

“苏掌柜这是从沅陵回来的吗?”

唐荀章前些天,已经将江宸和苏叶的关系打听清楚了,虽已定亲,不过是江宸落魄了无处可去,才留在药铺的。

江宸如若真心,亲事也不会拖到如今了。

若是别人,已然定亲,他不会让苏掌柜难为的,可江宸不一样,此人前后不一,品行不端,他不争取,苏掌柜便深受其害了。

唐荀章没有错过,那个在苏掌柜跟前装得温顺的人,转眼看向他时,眼中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恶意。

遇上了熟人,苏叶有了兴致,跟人聊上几句,“是啊,唐举人这是要去沅陵城吗?”

“前去拜会老师,求学问道,会在沅陵城待上一些时日。”

唐荀章很乐意跟苏叶说起他的行程。

听到他说会在沅陵小住,苏叶想请他帮忙,不知如何开口之际,唐荀章见她神色犹豫,欲言又止,已猜着了几分,轻声问苏叶:“是否有需要我之处?苏掌柜不必同我客气,能为你效劳,在下荣幸之至。”

苏叶感谢地看了他一眼,他真是个不错的人,“那我就厚着脸说了,我想请唐举人在沅陵得空时,帮我打听一下,有没有辞官回沅陵的太医。”

一说是寻医,唐荀章就有点担心了,他急忙问道:“为谁求医,病情如何了?”

苏叶指着身边的少年回道:“想找名医给他治疗嗓子,阿箬说要医术精湛的大夫才有可能治好他。”

唐荀章嘴角的笑,顿时消下去几分了,原来是为了江宸,他忽然有些羡慕江宸了,羡慕江宸在家道中落,一无所有的时候,苏掌柜仍旧对他尽心竭力的好。

因为羡慕,就更加为苏叶不值了。

毫不保留的好,换来虚情假意,他心疼,心疼苏叶的付出。

然后,他是不会拒绝苏叶的,“好,我替你留心,一有消息,立马告知。”

“多谢你了。”

“苏掌柜客气了,你我是好友,苏掌柜的事,就是在下的事。”

饶是如此,要他帮的是江宸,但是江宸面对他时,没有任何一丝谢意,反而对他目露凶光,暗中挑衅。

别以为他没看到,江宸拉着苏叶的衣袖,在苏叶看不到的地方,朝他做出的口型。

江宸在说,[她真好骗]。

如此心胸狭隘、表里不一,还要靠苏叶养的小人,他每每都能被其挑起气性来。

唐荀章忍了又忍,是在没忍住:“江宸,你不要太过分了,别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苏掌柜的善心。”

话一出口,人就清醒过来了,可他后悔已经没用了,因为装腔作势的江宸又是一副红着眼的可怜模样。

偏苏叶还不知道,江宸背着她是何种面目,只看到了他在答应帮忙之后,斥责了江宸。

这下,解释不清了。果不其然,苏叶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她又难堪,又有些生气地对他说:“唐举人学业要紧,是我唐突了,不该来烦扰举人老爷。”

“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唐荀章百口难辩,无论说什么都是他个人之见,无凭无证,有诽谤诬陷之嫌。

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硬着头皮跟苏叶解释:“我没有不想帮忙,江家有负于你,我担心有一就有二,江宸才是男人,该他来保护你,而不是你为他遮风挡雨,苏掌柜就不怕倾心付出,一无所获吗?”

少年插在苏叶和唐荀章之间,狠狠地摇头,还举手起誓,无言地动着嘴唇说话。

苏叶看不明白他说了什么,大致是能猜到的,江宸在发誓,他不会负她。

急的额角冒汗的少年,无声地说个不停,未说完,苏叶用手指抵住了他的唇,阻止了他继续这么急眼下去。

“唐举人,当初要你写借条的时候,我没有想要从你身上获取什么。”苏叶面无表情地说道。

真是越解释越糟糕了。

唐荀章补救道:“我并非是在影射,我的话,只有一个意思,就是希望你别太相信江宸了。”

苏叶弄不明白,他对少年的针对,可他看上去也不太像是有恶意的样子,好歹语气柔和了一些,回道:“或许你是好意,又或许你是不怀好心,无论哪种,我都想跟你说清楚一点,在江宸没有辜负我的信任之前,我不会怀疑他的,你若当真是好意,那下次说这种话的事情,请拿出凭证来,你是饱读诗书之人,不应当用能言会道的本事欺负一个口不能言的少年。”

如果江宸没有被人害了嗓子,他也会像唐荀章一样,读圣贤书,能言善辩,毋须她来为他遮风避雨了。

他一个受害者,何其无辜,要被人骂不是男人。

世道不公,何忍蔑视弱小。

苏叶心情不佳地跟唐荀章告辞了。

戏耍唐荀章很顺利,温珵安却一点也不开心。

按理,他应该要高兴的,他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将人心踩在脚底,多么有趣的事情,为什么此时此刻,他高兴不起来?

因为苏叶对唐荀章笑了,还是因为苏叶不高兴了?

他为何要耿耿于心,那种若有若无的酸涩感,到底是什么?

他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懂。

以往从未有过这种情况,他一件一件事情地回想,是哪一步出了差错,令他有了这种新奇的、不愉悦的体验。

向前行驶的马车内,少年支着下巴,陷入无解的苦思之中。

作者有话说:

唐荀章:怎会有如此装腔作势,厚颜无耻之辈。

温·委屈巴巴·珵安:苏姐姐你看,他无故骂我,他好恶毒。

唐荀章:……

到底是谁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