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愿刚刚应该是想说什么的, 但是临到说出口的一瞬间却没有说。

谢之慕感受到了,但并没有问。

人性中有很多自己不愿意接受的内容,比如软弱, 比如冲动, 比如踌躇不决,比如自欺欺人。

阻止顾如愿刚刚说出口的原因是什么, 谢之慕转念一想就想到了。

——因为他。

因为是他, 所以顾如愿才会没有将那句话说出口。那句话会发展的事情,顾如愿一定是清楚的,也因为清楚, 她才会最终没有说出口。

就像是之前她谈过的诸多恋爱, 也许并不是那么喜欢,喜欢到一定要在一起不可, 只是氛围到了, 其中一方又表达出了这个意思。那么好吧, 就让我们来尝试一下吧。

无可无不可的恋爱关系, 但一方说喜欢,另一方顺水推舟,于是恋爱就这么开始了。

而刚刚, 因为是他,因为他不是随意对待的人, 所以顾如愿才会按捺住冲动, 没有说出最后那句话。

她对他是有些喜欢的, 这些喜欢中还掺杂着很多其他感情。

一些怀念, 一些期待, 又或者一些不甘心。

如果顾如愿说出口, 谢之慕多半会拒绝, 因为他对顾如愿发展关系的慎重——很好,接下来他追人的难度将会大幅度上升。

不能被随意对待的感情和人,让顾如愿最终咽下了要说出口的话,也让谢之慕心头有些庆幸。

也许这样的感情让人看起来不痛快,世界浮躁如许,世人也多爱看些杀伐果断,快意恩仇的故事。可人之所以称之为人,不也是因为感情的复杂吗?

人的心脏层层叠叠包裹着太多的感情太多的人,如果对每个人都用同样的态度,是很难体现出什么不同来。

他们都是彼此珍视的人,所以在说出任何话才更需要慎重。

从前谢之慕不懂这个道理,等明白,他们已经错过了九年的时间。

-

第二天,谢之慕醒过来时,顾如愿还在睡觉,他在楼下吃过早饭,又回房间写了会儿论文,才接到顾如愿的电话。

“早啊。”

谢之慕看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

顾如愿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也是哦,等我收拾一下我们出去吃饭。”

“好,你先收拾。”

谢之慕说,顾如愿应了一声,没挂断电话,听声音她应该下床了。

谢之慕简单收拾了一下酒店的东西,又等了一会儿才走到顾如愿房间门口,酒店迎宾会在退房的时候帮忙拿行李,减少了一部分负重,两个人把东西搬上车,这才考虑去哪儿吃饭。

近几年城市开发,吃的东西反而变得越来越模式化,似乎出去除了特别地方的特色吃食,就只剩下火锅之类的大众事物。

顾如愿想了半天,最后说:“不然我们再去谢家菜馆吃?”

在那家菜馆吃过两次饭,顾如愿感受都不错,虽然不是特别惊艳,但是吃起来舒服。

从起来还没吃东西,顾如愿也不想吃太重口味的东西。

谢之慕没有异议:“好。”

车行到中途,顾如愿接到了阮荔的来电。

阮荔声音透着一阵轻快:“如愿!你工作结束了,是不是有时间跟我出去玩了?”

“没……我准备回海城了。”

“啊??这么急吗?为什么啊!”阮荔一阵哀嚎,“还以为你会在这边跟我玩两天的。”

顾如愿笑了一下:“公司那边因为我这次的失误,具体还要回去裁决,所以才赶着回去。”

阮荔沉默了下,又问:“你现在已经准备回去了吗?还是等下午些再走啊?”

顾如愿:“正准备去吃饭,等吃过饭就准备回去了。”

“你吗?在哪儿?跟谁?介不介意加上我跟粥粥?”

“谢家菜馆,这次过来江城吃的第一顿饭就在这家,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我也觉得好吃!”阮荔说,“我和粥粥也经常去这家吃饭。”

“那你们一会儿过来?我们先去点菜。”

“行啊行啊!”阮荔愉快地说完,挂断了电话。

顾如愿收起手机,问:“你之前说这家饭店是朋友带你过来吃的,不会说的就是他吧?”

“嗯。”谢之慕肯定道,“确实是老傅带我过来吃的,他大学出来请吃饭经常在这家店吃饭。”

“看不出来啊。”顾如愿回忆了一下傅洲秉的样子,“他不应该是那种住在酒店,打个电话就有人给他做五星级大餐的霸总吗?”

“……”谢之慕的表情有些奇怪,抿了下唇,说,“傅洲秉大学挺穷的。”

“他是白手起家,一代富豪吗?”

顾如愿回忆了一下嘉悦的情况。不对啊,之前资料上写的嘉悦已经成立二十五年了,傅洲秉现在也只比公司大了三四岁……怎么可能三四岁创办公司。

“也不是,这是他私事,我不太方便跟你说,不过,这家菜馆的老板受过她帮忙,好像是老板之前帮过他还是怎么的,两个人关系还不错。”

“你被带过去吃饭就没混个脸熟吗?”顾如愿很怀疑,谢之慕在人群中也算是出彩的那个,没道理去吃过那么多次饭还不被眼熟。

谢之慕:“我没有很经常去,而且那家店生意很好,老板也不注意顾客长什么样子。”

“那家店的老板几乎不跟顾客套近乎,都很少从厨房出来。”

好像,确实是这样。

顾如愿去过那家店两次,都不知道老板长什么样子。

“能帮上傅洲秉的忙,还挺让人意外的。”

“嗯。”

“你没问问是帮了什么忙?”

“……没。”

很好,这很谢之慕。

顾如愿说:“刚刚我们聊你应该听见了,他们两个也会过来吃饭。”

“嗯,我们先过去点菜。”

两个人到饭店比阮荔他们也只早了不到十分钟,差不多刚点完菜的功夫,阮荔和傅洲秉就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刚一走进来,就跟坐在最门口的男人打了个招呼,接着摸了摸坐在门口写作业的小孩的头,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男人:“还行。”

小孩:“除了不想写作业其他一切都好。”

傅洲秉不自禁笑起来:“不写作业可不行,我还准备给你送礼物呢,你要是不写作业,我都小学毕业礼物怎么送的出手。”

小孩十岁左右的年纪,晃了晃脑袋,期待地问:“什么礼物啊?”

傅洲秉:“五年中考,三年模拟。”

“嗷!”

小孩一阵哀嚎。

说笑了几句,傅洲秉走到桌边坐下。

“点菜了?”

谢之慕:“刚点,你们要加吗?”

傅洲秉:“点了几道?”

谢之慕:“四道。”

阮荔:“这儿量挺大的,不用加了,够吃就行。”

顾如愿之前还没跟公司其他两个员工说今天回去的事情,正低着头摁手机。

阮荔面前正好坐着谢之慕,又不方面她说话,不由得有点郁闷。

好在菜很快就上来了。

傅洲秉:“这次回去下次什么时候再过来?”

谢之慕:“有时间就过来。”

傅洲秉冷笑:“上次你这么说,咱们两年没见面。”

“……”

谢之慕:“我也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你真当真。”

这回无语的变成了傅洲秉。

“……”

阮荔:“你下次过来一定要联系我,我真的知道很多好玩的地方,到时候一定带你去玩,我知道的地方谢之慕肯定不知道……”

谢之慕:“……”

傅洲秉笑了一声,说:“你收敛点,老谢面子挂不住。”

阮荔一脸震惊:“谢之慕还会有面子挂不住的时候吗?天呐,让我看看,完全看不出来啊!他什么时候有过特别大的表情变化……你真的会生气吗?真的吗!”

谢之慕无奈,“……”

“你带她过来是故意损我的吧。”

顾如愿放下手机说:“放心,谢之慕不会明着生气,他只会自己闷着气,之后再自己排解想通了就不会再气。”

“哦,这么说谢之慕跟粥粥还真有点像,难怪这两个人会成朋友,啧。”

阮荔一脸嫌弃的样子。

几个人说说笑笑把这顿饭吃完,到下午两点,顾如愿和谢之慕一起上了回海城的路。

等到海城,正好是下午饭时间,吴倩如一早给她准备了接风宴——几乎每次顾如愿从外地回海城,吴倩如总要给她准备接风宴,一方面是欢迎顾如愿回家,另一方面也是真的,真的,她生活太无聊了,只好给自己找点乐子。

钱呢,她有很多,爱好呢,她没几个,所以跟朋友玩变成了主要的行程。可惜朋友一个个都忙得飞起,都少有能抽出时间见她的。

马奔结婚了,她总不好经常打扰人家小两口,谢之慕很忙,何况吴倩如不怎么熟,顾如愿之前又经常在外地,导致最后最熟悉的,反而变成了刚开始说不上几句话的唐潇潇。

这次吃饭唐潇潇当然也在。

他家里的事情有点复杂,以后唐记还有后面的公司他肯定每份,后来自己弄了个投资公司,拉着还算熟悉的几个人入股,这些年也算是小有资产。

一见到顾如愿,吴倩如非常激动,两只手捏了捏顾如愿的脸,笑得亲切但有点憨。

“好几天不见你了,想我了没?”

“……没。”

顾如愿微笑着把吴倩如放在自己脸上的手给扒拉了下去。

吴倩如故作震惊:“你怎么能不想我呢?怎么能这样呢!”

“刚过来,应该挺饿了吧,如如专门给你们点了一桌子菜。”唐潇潇叫得亲切。

顾如愿挑眉:“如如?你们什么时候背着我们连称呼都改了?”

吴倩如尬笑了两声:“也没多久,我们也就五天没见面而已……”

“哦,所以这五天时间你们就暗度陈仓了?”

唐潇潇轻嗤:“别说得像是我们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一样,难不成你们这几天什么事都没发生?”

“……”

顾如愿没说话。

谢之慕替她说了话:“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