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结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顾如愿送阮荔上了傅洲秉的车。
傅洲秉顺带问：“要先送你回酒店吗？”
顾如愿：“不用了，我正好在这边逛逛，来江城还没看过江城的夜景。”
“注意安全。”
阮荔说。
顾如愿朝她摆手：“知道。”
从商场一路走, 远处的江在夜色下粼粼波动, 霓虹灯绚烂漂亮。
顾如愿打了个哈欠，走到道路尽头, 眼前出现了一辆熟悉的人。
——谢之慕。
“这么晚了还出来？”
“接到了老傅的电话, 说你在这边，过来接你。”
“车呢？”
“停在前面停车场了，你想继续往前走吗？”
谢之慕指了指刚刚停车的方向, 临江而建的人行道, 如今晚上人依旧不见少，两个人面对面闲聊。
“那就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吧。”
顾如愿走到扶手栏杆边, 十一月, 她外面套着驼色大衣, 里面穿一条杏橘色连衣裙, 手指因为冷有些红，说话时有些浅薄的雾气呵出。
谢之慕站在她旁边，“手指不冷吗？”
“有点冷, 不过十一月嘛，都是这样。”
顾如愿故意呵出一口气, “不知道今年会不会下雪。”
“等等看就知道了。”
谢之慕笑了笑。
两个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 月光还在清寂的天空挂着, 这个夜晚注定不会有雪, 路灯昏黄遥遥拉长他们的背影。
“过零点了。”
顾如愿突然开口。
“没等到。”谢之慕说, “我们下次再出来等, 今天先回去。”
“好。”
顾如愿动了动僵直的腿, 跟着谢之慕往停车场方向走。
谢之慕：“这会儿饿吗？”
顾如愿：“你这么问，我好像有点饿。”
“有什么想吃的？”
“不知道。”
“这个不知道有点难想。”
“比之前送早餐难想吗？”
“嗯。”谢之慕说，“你平常吃夜宵吗？”
“不吃。”
顾如愿不吃夜宵，就算工作忙到早晚，也是空腹上床，在之前的公司还被员工说起过，一致佩服她的自律。
但其实顾如愿不吃夜宵，从来不是因为自律，只是在心理上一点点开心但身体上非常难受和心理上没有开心但身体上舒服之间选择了后者。
“那就更难想了。”
两个人走到车前，谢之慕坐上去，等顾如愿关上车门后打开了空调，暖风吹出来，皮肤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顾如愿摸了摸自己红红的耳朵，入手一片冰凉。
车缓缓向前开，顾如愿没看路，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车开到了之前吃饭的谢家菜馆。
灯还亮着，能看到里面的人还有几个。
“这么晚还没关门吗？”
“嗯，这家店经常有工人过来吃饭，所以关门很迟，她家的汤面也很好吃。”
“夜宵吃汤面吗？”
“嗯，不想吃吗？”
“没有，不过，我印象中的夜宵……都比较不这么温和。”
什么火锅烧烤啦，什么夜市炸鸡啦。
——汤面在这些面前，看起来就非常的温和，非常的，不刺激。
走进店里，上次那个男人居然还在，不过他跟老板娘看起来不怎么两天，也不像是夫妻。
谢之慕去报菜：“老板，一碗鸡丝汤面。”
顾如愿问：“你不吃吗？”
谢之慕摇头。
“……”顾如愿无语，“好罪恶，你不吃居然拉着让我吃。”
谢之慕笑开：“你现在很瘦了，吃一碗面不会胖多少。”
“我之前不涨体重了。”
顾如愿抿唇，“最近没称体重，不知道涨没涨。”
汤面很快上来了，顾如愿先喝了一口汤，很鲜，又有点甜丝丝的味道。
顾如愿挑着面吃了一口，面很软，不用怎么嚼就在最里面化掉了。
“真好吃。”
顾如愿笑眯眯的，眼睛弯成月牙。
-
吃过面，谢之慕和顾如愿回酒店。
顾如愿说：“今天别给我送牛奶了，我回去就睡觉，你昨天送的牛奶也太多了，你是热了几袋啊？”
“三四袋，看那个瓶子还没装满，所以多热了几袋。”
“……”顾如愿无语，“你热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会喝不完吗？”
谢之慕想了想，说：“那个杯子保温效果挺好的，早上起来应该也是热的。”
顾如愿无奈摁了摁额头，“但我每天早饭都是跟你一块吃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也可以带着去上班喝。”
“……”顾如愿嘴角抽了抽，“你今天一定要杠我吗？”
“……没。”谢之慕说，“我只是在回答你问题。”
顾如愿被他的话打败，低头笑了起来。
“这边事情还算顺利吗？”
“还行，但是有点忙，这次开场可能要请网红，这样直播的时候上链接也呢个增加销售额，正好介绍一下这次的产品……”
她说起这些事情，比刚刚兴致勃勃得多。
谢之慕开着车，偶尔回头看一下她的表情，随后应着她说的他不太懂的工作上的事情，又想到那件事。
他们之间，也许应该找个机会说清楚。
可那件事情，要怎么说清楚？
他当初在乎吗？在乎的。那现在在乎吗？也在乎。
只是这两种在乎终究是不一样的，前一种更震惊，老成如他，第一想到的办法居然是最最无法解决事情的逃跑，解决不了问题，反而割断了原本可以很好解决事情的最好的时间。
现在嘛，更多想的是，在乎的究竟是这件事情，还是顾如愿本身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顾如愿虽然没有拒绝他追，两个人相处也好像很自然，可那件事情隔在两个人之间，无法判断究竟是薄纸还是玻璃，捅破之后两个人的距离会消弭，还是会双方各有损伤。
勇气很重要，但合适的时间勇气才是值得肯定的。不合适的勇气，大概只能称之为，愚蠢。
和顾如愿到酒店，谢之慕看着顾如愿往自己的房间走，突然叫：“如愿。”
顾如愿回过头，眼睛有些泪意，大约是太困了。
“什么事？”
谢之慕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朝她笑：“晚安。”
顾如愿随意摆了摆手：“晚安晚安。”
她忙了一天，已经有点累到不想动，走进酒店还是挣扎着洗了脸刷了牙，躺到**突然想起来谢之慕犹豫的模样，迷迷糊糊想着要不要问一下他到底想说什么，抵不住沉沉睡意，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又是忙碌的一天，早上和谢之慕吃早餐，见他没什么异样的情绪，顾如愿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前一天太困了，所以想多了，两个人简单聊了聊白天的事情，又一起离开。
阮荔这天没跟着一块过来，这天几乎是最忙的一天，等忙完又到了十二点，顾如愿跟Lisa还有同事们告别，离开场地，外面谢之慕正等着她。
“今天好像更晚了。”
谢之慕说，见顾如愿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冷颤，“赶紧上车吧。”
“一直在里面有空调，都快忘了外面居然这么冷了。”
坐上车，顾如愿搓了搓别冻得有些僵的脸。
“最近几天可能都很晚，我自己开车回去也行，因为我让你睡得越来越迟。”
“不会，我在酒店等不到你回来也睡不着。”
“……啧。”顾如愿的手从脸上移到了耳朵上，“那行吧。”
谢之慕把杯架上的保温瓶拧开，又打开旁边的玻璃杯，把保温杯里面的牛奶倒出来递给她。
“正好暖手，喝点牛奶，回去你就能直接睡觉了。”
顾如愿结果牛奶，温热触感让她身上绒毛都有些竖起来的感觉，酥麻的触感结束后，终于是持久的温热。
牛奶她喝完了，一路上可能因为她太累了，谢之慕也没怎么跟她说话，只是安静地开着车。
到了酒店，夜已经深成华丽藏蓝色，零星挂着几颗星星，黯淡得厉害。
两个人走到房间，谢之慕：“晚安。”
顾如愿歪下头，“晚安。”
接下来的两三天，他们几乎都是这样的状态，交流虽然少，但并不觉得无聊。
终于到了最后最关键的一天，顾如愿一早就去了会场准备，繁琐的细节一一确认，等着嘉悦那边的人过来确认，中途一直等不到一个员工过来，她看了看时间，问同行来的另一个员工：“小李呢？”
“小李去接柏甲了。”
柏甲就是他们请的主播。
闻言，顾如愿忍不住皱眉：“这会儿了还没到？”
原本应该到了在这边等的，因为嘉悦开的价钱高，他们特意跟柏甲那边开了一天的时间，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个问题，何况这件事情是之前确认好的，合同都签了。
员工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一看是小李，她立刻去旁边接了起来，没过一会儿就跑回来跟顾如愿说：“顾总，柏甲那边突然说要毁约，违约金他们也接受，今天不过来了。”
顾如愿先拍了拍她的肩，说：“你先别慌，现在赶紧去联系其他今天有时间的主播，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能空出半小时的主播。”
这会儿时间想找到一个完全有时间的网红主播几乎是不可能了，只能寄希望于至少能空出半小时时间，到时候不行就连线，虽然效果上肯定没有现场直播的效果好，但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顾如愿一边等着员工联系一边想其他能想到的办法，又看着会场的人布置不能出其他错误，这已经是一次很严重的失误了，要是其他方面再出现问题，她这个总监也算是做到头了。
员工一连联系了三个，都说半小时时间太长了，最多只能在直播的时候抽五分钟介绍和上链接，顾如愿眉头越皱越紧。
谢之慕过来就看到了顾如愿有些着急但强装镇定的样子，在一旁看着员工跟顾如愿说着什么，顾如愿一边摇头，又说了什么，员工都快哭出来了，但还是走到旁边继续打电话。
没一会儿，傅洲秉过来了，跟阮荔在会场周围逛了逛，走到顾如愿面前，说：“顾女士布置得不错。”
顾如愿笑了笑：“傅总满意就好。”
往员工方向看了一眼，员工摇了摇头。
顾如愿再看傅洲秉，想跟他说清楚事情，傅洲秉又说：“那这次的事情就交给顾女士了，我很期待宣发的效果。”
她就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倒是阮荔看出她的犹豫和挣扎，等傅洲秉离开，她问：“如愿，出什么事了吗？”
“之前约好的网红突然毁约，今天不过来了，暂时还联系不到合适的人选。”
“这个啊。”阮荔想了想，“其实你也认识一个网红，不过不知道能不能带货，能力怎么样。”
“我认识？”
顾如愿想了想，竟然没想到。
“对啊。”她指了指谢之慕方向，“谢之慕也算是网红讲师了，不过他没带过货，时间宽裕，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他之前还挺讨厌别人说他火了的。”
顾如愿沉默了一会儿，回头看一眼谢之慕。
谢之慕被她看得莫名，目光略带疑惑地看着她。
顾如愿回头：“他不可能答应。”
“唉，你没问怎么知道，说不定因为是你去问他就同意了呢，他讲课讲得那么引人入胜，说不定带货能力也是一流，反正就这一次，他应该也不会特别在乎别人怎么说自己吧……你说呢？”
顾如愿还是觉得不可能，但是看员工无能为力甚至有点绝望的目光，还是说：“我去问问。”
谢之慕看着顾如愿走到自己面前，问：“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顾如愿点头：“出了点事，可能要你帮忙。”
“我帮。”他答得毫不犹豫。
“……”顾如愿无奈，“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谢之慕：“嗯，你说。”
“之前谈好的主播临时毁约，再找人来不及了，所以……”顾如愿看谢之慕的表情，“你要不要试试？”
“我没做过。”
谢之慕诚实道。
“我知道，阮荔说你在网上名气不错，一会儿我们把稿子交给你，你先看一遍熟悉一下，说重点就行。”
“我不能保证效果。”谢之慕抿唇，“但可以试试。”
“你答应了？”
顾如愿不可思议。
“嗯，你不是问我能不能帮吗？”
“这么爽快？！”
“……但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我相信你。”
顾如愿心跳得很快，说：“我相信你的能力。”
谢之慕抬手在她头顶摸了摸，“别担心，稿子呢？”
顾如愿转头朝那个员工说：“小王。”
小王跑过来：“顾总。”
“之前准备的稿子呢，给谢之慕一份。”
“谢老师？”
小王看了看谢之慕，又看了看顾如愿，问：“但是稿子是根据柏甲的语气写的，谢老师不清楚，我要不要改一下再……？”
“没事，交给他。”
顾如愿说。
谢之慕的能力，顾如愿是绝对信任的。
她担心的是傅洲秉那边会不会因为她临时换人而不满。
但是现在也没有其他解决办法了。
因为，宣发会开始了。
先是几分钟的产品介绍时间，顾如愿一边看台上的人，一边等谢之慕。
商场人很多，周围又聚满了人，时间不等人。
一项一项活动过去，小王紧张地抓着顾如愿的手，不自觉地开始碎碎念。
终于到谢之慕了。
临上台前，谢之慕朝顾如愿方向看了一眼，朝她点了点头。
顾如愿的心瞬间放了下来。
台上，清流淙淙的嗓音响起。
“大家好，我叫谢之慕，今天我要介绍的产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