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酒店的自助餐厅简单吃了早餐, 随后顾如愿开车送谢之慕到了地点,又绕到甲方公司。

对方公司在市中心,正好遇到早高峰, 顾如愿开着车跟着车流缓慢移动, 好不容易到了公司,跟前台说了自己的时间, 在时间点前见到了公司负责人。

男人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长相冷冽,轮廓线条流畅硬朗,一身西装熨帖得一丝不苟, 在助理报告了她到后, 终于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请进。”

嗓音低醇,意外的好听。

顾如愿走进去, 办公室东西不多, 倒是黑色皮质沙发上放着一个不太搭调的卡通抱枕, 旁边的白色推车放了不少零食。

可看男人略显清冷的表情, 似乎并不是喜欢吃这些东西的人。

顾如愿没深想,维持着微笑。

“顾女士。”

顾如愿将手里的方案册递出去:“傅总,这是……”

傅洲秉没接, 打断了她说话:“我们公司的理念向来民主,任何方案都需要三分之二以上部门代表人通过才会采纳, 十分钟后我们开会, 顾女士准备一下。”

不等顾如愿回答, 他又朝助理说:“Lisa, 通知一下。”

助理非常迅速地点头出去。

虽然一早就知道他家公司有些不同以往的规定, 但被这么直接的打断, 顾如愿还是皱了一下眉, 但很快调整自己的状态准备接下来的讲解。

她带过来的方案有三个,最后一个是她独立完成,另外两个是公司的两个新人小组完成,这次的计划是先讲前两个,按照公司的理念,让新人有历练的机会,如果这边听完前两个,不准备听第三个,她的方案就不用继续讲。

每个方案讲解时间为五分钟,但往往坐着听的人未必有五分钟的耐心,所以一般都会在讲解的时候看对方的表情调整为三分钟左右。

这次讲解也并不例外,顾如愿讲完,面带微笑,见会议室的人正在看她的PPT打印件,等着提问。

坐在最后面的傅洲秉似乎不太感冒,所以任何问题都没有提出,就说:“下一个。”

会议室光线很好,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落在桌上一角,气氛有些凝滞,除了他,没有人再开口。

顾如愿开始讲解第二个,讲完,傅洲秉说:“顾女士,这就是贵公司的最大能力吗?”

顾如愿抿了下唇,开始讲解第三个方案。

刚开了头,傅洲秉就打断了她。

“如果这个方案还是跟前两个方案一样,我认为你也不需要浪费口舌,你觉得呢?”

顾如愿并不着急,在他说完之后,她继续之前的讲解,纹丝不乱地讲完方案。

傅洲秉手中的笔扔在桌子上,说:“就最后这个。”

“……”

顾如愿又扫了一眼会议室的其他员工,并不对负责人的决议表达不满,只是,既然这样还说什么民主?

民主吗?其他人不是一句话都没说?

“既然有更好的方案,为什么最开始要讲那两个方案?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你不应该这么浪费才是。”

顾如愿解释:“前两个方案虽然不算完美,但是胜在创意,还可以继续修改……”

“不完整的方案,就是不应该拿出来的方案。”

傅洲秉站起身,说:“具体事宜Lisa配合顾女士的要求……散会。”

员工们在傅洲秉走出会议室后,三三两两走出会议室,最后走得迟的女生又看了一眼顾如愿,说:“顾……女士?”

“我叫顾如愿。”顾如愿笑着说。

女生偷偷凑在顾如愿耳边说:“其实我们公司这种模式,是防止乙方糊弄我们,所以从心理上让你们重视,而且我们根本没有表决权,我觉得刚开始那两个方案都挺好的,我还挺喜欢第二个方案,虽然有些需要修改的地方,但是还挺有创意的……”

女生嗓音清甜,个头比顾如愿低了一些,面容略显稚嫩,大概是个新人。

她还准备继续说,就听到门口傅洲秉转回来说:“还不走?”

女生朝她吐了下舌头,指了指门口:“我先走了。”

顾如愿收起桌子上的东西,走出办公室,跟助理聊完这边的情况,时间已经又过去了一个半小时,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

看见女生和傅洲秉朝电梯走去,她跟Lisa告别,她也朝电梯方向走去,走在两个人后面大概两步的距离。

女生回头看见她,说:“顾女士也准备去吃饭吗?”

顾如愿对她还挺有好感,笑了笑:“嗯。”

女生目光亮了亮,“我们准备出去吃饭,你要跟我们一块去吗?”

顾如愿看了一眼傅洲秉,他表情冷淡,但没打断女生说话,目光虽然没太多表情,但是一直聚焦在女生身上。

“不了。”她说,“我一会儿回去准备一下具体内容。”

女生也没强求,跟男人离开。

顾如愿拿出手机在公司群里发消息,发完,又想到谢之慕。

也不知道是不是缘分,谢之慕正好打过来了电话。

顾如愿不自觉勾起一个笑,接起电话:“小谢?”

谢之慕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多了几分沙哑,“嗯,我这边刚结束,现在准备跟朋友吃饭,你要是还没吃饭,我们一起?”

顾如愿:“我这边也刚结束,你现在在哪儿呢?我去接你。”

谢之慕:“我就在饭店附近,你不用接我,直接过来吧。”

顾如愿:“行,你给我发个定位。”

说完,她挂了电话,根据谢之慕发过来的位置开车过去。

车前面一辆黑色宾利,走的方向似乎也是饭店方向,顾如愿一路开过去,看见从车上走下来的人。

——很巧,就是傅洲秉和那个女生。

“咦,你也在这里吃饭吗?”

女生一眼看到了她,回头笑着问。

顾如愿报以笑容:“朋友在这边。”

三个人一边说一边往里面走,二楼有一家湘菜馆,谢之慕已经在要了包间。

女生黝黑的眼瞳转了转,问:“你的朋友是……谢之慕?”

“是啊。”顾如愿很惊讶,“你们?”

正好谢之慕从里面走出来,傅洲秉说:“我们也没多久没见,用不着出来接。”

谢之慕笑着回他:“我来接如愿。”

傅洲秉适才将目光放在顾如愿身上,说:“顾女士。”

顾如愿点头:“傅总。”

“你们这么客气干嘛!”女生挤过傅洲秉,站在顾如愿面前,笑容满面,“我就说怎么越看你越喜欢,原来是我们的缘分早就注定了!我叫阮荔,我知道你叫什么,我能不能也叫你如愿,你的名字真好听……”

阮荔还要继续说,就被傅洲秉拉着往里面走。

“刚刚不是还说饿了吗?怎么到这儿这么有活力。”

阮荔切了一声,朝后面的顾如愿看一眼,笑得活泼。

顾如愿抬头看一眼谢之慕,谢之慕也很意外。

“你们认识?”

顾如愿说:“算不上认识,我这次的客户。”

谢之慕了然:“挺巧。”

“老傅这个人比较独,不太好说话,有没有为难你?”

顾如愿回想了一下上午的场景,说:“他能想出这样的规定,我很难想象他在公司有威信。”

会议室当时那么多人,大概都知道那个场面是什么情况,还能保证不笑场。

谢之慕失笑:“他人还是不错的。”

两个人走进去,阮荔和傅洲秉已经坐好。

湘菜不是顾如愿特别喜欢的菜色,只是因为阮荔喜欢,所以在这里吃饭。

阮荔坐在顾如愿身边,一边点菜一边小声又八卦地问顾如愿:“你跟谢之慕是怎么认识的啊?”

顾如愿倒也不避讳:“我们从小就认识,算是青梅竹马。”

“真好。”阮荔羡慕,“我就没有竹马,我小时候搬家可频繁了,所以一直没有关系稳定的朋友,唉。”

见她们两个人点菜,傅洲秉喊谢之慕出去。

阮荔问:“你们要一起出去吗?”

傅洲秉将她好奇的目光转回到菜单上,“点菜。”

阮荔小声嘀咕:“老男人上厕所还要搭伴。”

顾如愿听得好笑,“你这么说也不怕他生气。”

“他生什么气,当初我追他的时候,他还让我叫他叔叔呢。”

阮荔皱了皱鼻子,点了三四个菜,递给了一直等在一边的服务生,又说,“而且他这个人看着冷淡,其实就是龟毛……”

这会儿是饭点,饭店人不少,顾如愿听阮荔继续念叨,像是憋得狠了,忍不住话痨起来。

顾如愿……顾如愿觉得自己不算是话痨。

-

傅洲秉和谢之慕走到饭店吸烟区,傅洲秉点了一支烟,看了他一眼,问:“这就是你那个九九八十一难?”

谢之慕没说话,但表情已经承认了。

傅洲秉和谢之慕是大学同学,谢之慕的宿舍舍友并不都是同专业的,而是混宿,两个计算机,一个物理,他一个哲学系。

舍友在他那次生病就知道他有个喜欢的人,不过都不知道那个素未见面的姑娘是谁,也从来不知道哪个姑娘居然这么有魄力,能拒绝谢之慕。

他们宿舍四个人走出去,两个计算机的不算特别惹人注意,但是傅洲秉和谢之慕都是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这个风云体现在经常出现在各种表白墙和出圈图上。

尤其是谢之慕。

他的长相不算是国内很多人喜欢的俊美长相,偏偏一身无人能敌的斯文气质惹人注目,不少出圈图评论下面还有人留言,谢之慕本人比照片好看多了,照片简直对不起谢之慕本人的气质。

后来谢之慕的公开课上线网络后,一天内点击量就过了百万,堪称网红讲师。

当然,他本人在生活中很低调,偶尔有认出他的人,也都并不会打扰。

最初成名的那年,他有些不堪其扰,说过自己不会和人合照,或者签名。

后来热度过去,也就没有那么多人关心他的生活和事情。

再后来谢之慕又去找了几次那姑娘傅洲秉不太清楚,只知道谢之慕没有一次成功,难度堪比唐僧取经。

所以宿舍其余三个人称这个传说中的姑娘为——九九八十一难。

“我正在追她。她来海城出差,我正好也要过来,所以跟她一起过来。”

谢之慕简单讲了一下情况。

“那成果还行,她还愿意跟你出来吃饭,过来出差开的是你的车吧。”

谢之慕淡淡嗯了声。

“之前车跟在我后面我就注意到了,上次过来你就是开这辆车。”傅洲秉说,“这姑娘能力也不错。”

虽然在公司的时候他始终没有给顾如愿一个好脸色,于公而言,他也不需要给顾如愿好脸色,态度称不上和善,但绝对不到得罪人的程度。

比较难得的是,他并没有想到顾如愿会是谢之慕心里那姑娘。

之前他跟谢之慕聊,他说:“你还想着她。”

谢之慕说:“没那样。”

那样是哪样?恐怕只有当事人清楚。

傅洲秉又问:“她回海城不是还有男朋友吗?”

谢之慕情绪淡淡:“分了。”

“分多久?”

“到现在三周多。”

“你呢?”傅洲秉问的是你追了多久。

“三周多。”

傅洲秉哼笑了声,一支烟燃到了进头,他摁灭了烟。

“我没有忘了她,也没忘之前的感觉。我以为我会不在意,但是再见面还是很在意,甚至有点……”谢之慕吸了一阵二手烟,低声咳了下,勾起一个笑容,“嫉妒。”

“走了,回去吧。”

等烟味散了散,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