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送命题, 此时被柯牧行刻意触碰摩擦到的耳朵整个都在发麻,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就这么碰巧,正好被柯牧行撞个正着啊!

唐迩心惊胆战地跟着柯牧行的脚步往前走, 手指不自觉地抠住包装花束的丝带,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还抱着个定时炸弹,顿时僵住, 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才好。

柯牧行特地等到人流散的差不多的时候才从里面出来, 谁知道刚要去找人,就撞见了这让人心烦意乱的一幕。

呵,他还知道他唐突, 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了,真是够自恋的, 谁把他当半个兄长了, 谁了解他的性格了,还有那什么当初......

柯牧行一直都知道他家的小姑娘有多么优秀多么耀眼, 也知道有多少狂蜂浪蝶在暗搓搓地觊觎她。

以前他不知道唐迩喜欢他, 也没有立场阻止她谈恋爱, 只能暗地里把那些追求者拦下,然后打着她哥哥的旗号教育她小孩子不要早恋, 人心隔肚皮、不要被外面的男人骗了。

如今他已经知道了唐迩的心意,他本来应该安心的才对,可是这两天从一开始那些人一个接着一个对她献殷勤, 再到比赛时她站在灯光下那般的璀璨夺目, 中场休息时身边人难掩激动的表白声, 一直到今晚......

他远远地站在角落里, 望着他的小姑娘从别的男人手里接过鲜花, 笑的一脸灿烂阳光, 听着那个男人大言不惭地把自己比作她的兄长,甚至他都不知道,在这次之前,她还被表白过一次......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自觉地就要钻牛角尖,如果唐迩的人生没有他的存在,是不是她就可以安心被众多追求者的鲜花掌声环绕,尽情享受恋爱的感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默默地守着他那么多年,一个人忍受酸涩低落的滋味。

柯牧行揽在唐迩肩上的手力道渐渐收紧,脑海中又充斥着那些让他过目难忘、刻骨铭心的微博和周边,一时间鼻尖控制不住地发涩,眼眶也泛上一层赤红。

“牧行哥哥......”唐迩敏锐地察觉到柯牧行此时状态有点儿不对劲,空出一只手臂担忧地拉住柯牧行的衣摆。

唐迩怯怯的声音传进耳朵,柯牧行猛的回过神,神思一片清明。

这是他一手养大的小姑娘,他才是精心宠着、疼着、捧在心尖儿上陪着她长大的那个人,是他的宝贝,也只能属于他。

随便就近找了一个空房间进去别上门,柯牧行将人抵到墙根下,垂首迎上唐迩水润的双眸,拇指指腹一寸一寸地轻抚过去,安抚着因为自己方才的不小心而有些泛红的皮肤,随即指尖缓缓上爬,摩挲着被文亚辰触碰过的地方,声音因为心绪过度的起伏波动显得有些干涩沙哑,低声道:

“有人要跟哥哥抢糖糖怎么办,糖糖只喜欢哥哥,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

唐迩被柯牧行牢牢地禁锢在墙壁和他的怀抱之间,有些艰难地仰起头,看进柯牧行的双眸,他的情绪尚还不稳,眼睛中淡红的血丝还未褪去,呼吸声也有些紊乱,时轻时重地打在她的面部。

柯牧行这个样子,唐迩哪还有心思顾得上什么文亚辰武亚辰,手里的花不自觉间掉在地上也无人注意,双手抬起,小心翼翼地捧住柯牧行的脸颊,声音轻轻软软地哄道:“糖糖不会被别人抢走的,糖糖从来从来,都只会喜欢牧行哥哥一个人。”

唐迩话音落下,柯牧行像是脱了力一般,双手环住唐迩的腰肢,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里,将人死死地抱进怀里。

唐迩难得见到柯牧行这般心神不定的模样,心里又酸又软,抬臂抱住他的头,指尖插进乌黑柔顺的发丝中慢慢顺着,小声在他耳边念叨着:

“我也没想到师兄会跟我表白,以前他跟我表白过一次,然后被我拒绝了,谁知道今晚......牧行哥哥你要对自己有点信心呀,我都已经喜欢了你,又怎么会再喜欢上别人呢?”

“糖糖......”柯牧行的耳畔是唐迩的柔声细语,心里却更是难掩的涩然。

“嗯?”

“喜欢了我这么久,后悔吗?”半晌,柯牧行沉闷的声音传来。

“怎么会,从意识到喜欢上你的那一天,我就没——”

唐迩说到一半,话音骤然停住,愣愣地停下手,垂下头去看他。

“我,你......”

柯牧行抬起脸,轻触上唐迩柔嫩的脸颊,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低哑着嗓音道:

“我的小姑娘,一直都被大家娇惯着,从小到大除了小提琴,没在别的地方吃过一点苦,可是她却因为我的疏忽纰漏和锥心之言,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的心事那么多年......我的小姑娘她,后悔吗?”

唐迩仰着头,愣愣地瞧着他,一滴泪珠倏得从眼角落下。

“你......你都知道了?”

这是她原本打算今晚全盘托出、把所有的都告诉他的事情,她这样辛辛苦苦藏着瞒着,原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部都知道了。

“你都知道了......那你知不知道我每次想跟你表白的时候,想起你说的话有多难过,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害怕有一天你不再喜欢我了,更害怕你一直都只把我当妹妹一样的喜欢......我......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才会喜欢我,更不知道如果你不喜欢我了、疏远我了......我又该怎么办,该怎么挽回我们的关系......”

每次看到唐迩哭,柯牧行的心都揪着疼,此时看着小姑娘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哭到妆都花了也不知道,听着她一字一句、断断续续地控诉着自己,更是心如刀绞,胸间像是破了一个巨大的空洞,疼痛到无法呼吸。

柯牧行不知所措地抬手,指腹轻轻抹掉唐迩的眼泪,沙哑着嗓音哄道:“糖糖,不难过了好不好,都是哥哥的错,全都怪哥哥,你想怎么罚、怎么样哥哥都接受,别哭好不好,眼睛肿了会难受……糖糖,不哭……”

“本来就怪你啊……嗝……都怪你,害我辛辛苦苦藏了那么久,害我难受了那么长时间,你也不告诉我你也早就喜欢我了,害得我一直担惊受怕……就是你的错啊!”

唐迩越是被小心翼翼地哄着,心里的委屈就越是停不下来,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滚,一边打着哭嗝一边凶巴巴地把满脸的眼泪往柯牧行的衣服上蹭,仗着柯牧行无底线的纵容,添油加醋地诉说着自己这么多年的苦闷。

哪怕是柯牧行已经通过那些东西和文字了解到了过往,但亲耳听唐迩说起从前,还是心疼的无以复加。

而唐迩这下在柯牧行面前彻底没什么秘密可言了,更何况这是她本来就计划着今晚就要跟柯牧行说的,只是阴差阳错,换了个方式说出来而已,心里难得的轻松,肆无忌惮地哭闹了一顿,说完了一个劲儿地往柯牧行怀里拱。

好不容易把心里憋着的心事都发泄了个干净,感觉心里舒坦多了,唐迩抽了抽鼻子,抬起头,看见柯牧行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凝着她的眼神满是沉痛,忍不住笑了一声。

许是因为两人如今彻底对彼此坦诚了,唐迩再也不用对柯牧行藏着掖着什么,在这种沉重低落的氛围中,她的心思突然不受控制地发散出去。

有这件事在手,以后她唐迩的家庭地位就毫无争议了,她从此将立于不败之地了!

以后但凡两个人吵架,或者他不准自己多吃凉的多吃辣的,她就把这些拿出来哭一遍,这么一想,以后的生活还不知道会有多美滋滋。

唐迩翘了翘嘴角,一双杏眼还红肿着,手指尖抵住柯牧行的胸口,颇为趾高气扬地指指点点。

“心疼呀,那你以后就对我好点,以后家里什么都听我的,不然我会闹的!”

柯牧行本来低闷心疼的心情被唐迩这么一闹,转瞬间**然无存,见她心情还很好,也跟着轻松了许多。

不过柯牧行到底跟唐迩在一起待了这么多年,除了那一件事,其余时间她眼珠子往哪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柯牧行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湿巾,托着唐迩的下巴把她脸上的泪痕擦干净,见她挣扎着还在等着自己答应,没忍住捏了把她软嫩的脸蛋,说道:

“好,以后家里都听你的。除了对你身体没好处的事情之外。”

“柯牧行!”唐迩愤愤地瞪大眼睛,张牙舞爪地就要往柯牧行身上扑,又碍于自己还穿着旗袍行动不便,没扑到一半就一个趔趄被柯牧行拦腰抱住。

唐迩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连自己亲妈都说柯牧行把她惯的不成样子,更何况是唐迩自己。

柯牧行有多纵着自己,她心里也是有数的。

所以这个承诺给了和没给有什么区别!

但是不管怎么闹,这事儿还是没的商量。

“知道你那个小脑瓜子在想什么,想都别想,”柯牧行拒绝地毫不留情,“哭也没用,大不了哥哥陪你一起哭。”

这个剧本完全没照着唐迩想的在演,一切都说开了以后,怎么不仅没对她有半点儿好处,这个男人反而变得更无赖了。

柯牧行稳住唐迩的身子,无视她装可怜的眼神,垂首看了眼地上本来十分碍眼如今不是特别碍眼的粉玫瑰,勉强蹲下身子把它拿起来,寻思着等谁喜欢就把它送给谁,或者干脆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

因为比赛的原因,热那亚国人太多,两人本就没打算在这里呆太久,更何况又刚闹了这么一通,直接回酒店收拾收拾东西离开。

临走前,唐迩特地拿着花要去找文亚辰送还他的心意,却没找见人,只看到了索菲亚。

索菲亚接过唐迩手里的花,湖蓝色的眼眸中满是无奈,摸了摸唐迩的头,说道:“他已经提前走了。都知道你的心思,他只是试图最后做一次努力而已,其实表白之前他就知道结果了。你别放在心上,以后他还是你师兄。”

唐迩默默点了点头,垂着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孙颖等人直接从热那亚回国,而唐迩在M国也没有什么事要忙了,两个人回罗朗萨伦收拾一下行李,也该回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