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恐惧油然而生。

叶瑶下意识挣扎起来,却听见身后的人在她耳边提醒:“别动了。”

叶瑶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这个声音是……

她不由自主放松了警惕,身体逐渐放松下来,捂着她嘴的人感觉到她的让步,这才松开手,低声道:“这里危险,我们去别处说。”

荒郊野外,天色很暗,周围寂静得只能听见风声,叶瑶不敢说话,一路跟着苏昙,直到苏昙在一颗隐蔽的树下停下来。

“苏总?你怎么会……”

苏昙对她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看了眼不远处某个方向,低声道:“先别出声。”

叶瑶一怔,透过她瞳孔隐约看见微弱的亮光,似乎是从烂尾楼的方向反射来的。

这边的烂尾楼根本没有通电,没人居住,甚至连路灯都没有,怎么会出现亮光。

苏昙拉过她手腕,用眼神示意朝树的另一头。

叶瑶没有多问,继续跟着她朝那条小路的方向走去。

那个方向黑黢黢一片,看起来阴暗又可怕,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却温度灼热,像黑夜里灼烧的滚烫的火一样让她感到安心。

或许是因为从小独立,又或许是因为身份地位带来的领导力,苏昙身上有一种能够让人安心和相信的力量。就像这一刻,叶瑶会下意识地相信苏昙对她没有恶意,相信她在苏昙身边会是安全的。

穿过这条泥泞小路是一座矮墙,中间开了一道铁门,但却被铁链锁起来了。

苏昙停下来:“这里应该安全了。”

叶瑶也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苏总,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昙未答,却反问她:“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是惊雪让你来的?”

听到那个名字,叶瑶愣了几秒,否认道:“不是,是青璃。”

“青璃?”苏昙眉头紧蹙,“青璃怎么会约你在这里见面?”

“青璃的妈妈是我的舞蹈老师,前段时间生病住院,一直还没出院。今天我陪顾潇参加一个服装交流会,青璃发短信告诉我老师身体情况不好,让我来医院一趟。不过……我一直打不通她电话。”

苏昙声音冷下来:“原来她是这个目的……”

“苏总?”

“手机给我。”

尽管叶瑶不知道苏昙想做什么,却仍旧把手机交了出来。

苏昙接过手机,打开她和谢青璃的微信,看到上面的聊天记录和微信记录,眸色越来越深。

“苏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叶瑶观察着她的神色,隐隐觉得有事发生。

“青璃可能出事了。”

“什么?”叶瑶愣住。

苏昙将手机还给她,看向她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瑶瑶,惊雪找过你吗?”

“林惊雪?应该没……”

叶瑶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间停住。

她忽然想起不久前在家里接到的匿名电话。

难道说……

“我……我不确定,”叶瑶说道,“之前我曾经接到过一通匿名电话,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她的声音听上去很陌生,所以当时我没有想太多。”

“她说了什么?”苏昙语气急切。

“她……问我有没有和你在一起。”

“果然是她……”苏昙眼底划过一抹寒意。

“苏总?”

苏昙重新抬起头,看向她:“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都让姜韵和保镖跟着你。”

“跟着我?”

“你不了解惊雪。她是一个很自我的人,得不到的东西也不会允许别人得到。她的目的得不到,于是便利用荣耀阳对她女儿的感情报复我们。先是对我的工作室下手,再利用青璃威胁你。”

“你的意思是,我收到的信息是她用青璃的手机发的?”

如果是这样,那么谢青璃执意和她在这里见面,还有一直不接她电话的原因就明了了。因为想见她的人根本不是谢青璃。

“没错,”苏昙说,“原本在荣辉集团截断我工作室艺人的商务活动后,我担心她会对你下手,所以才派保镖跟着你,没想到她竟然会利用青璃。”

“那青璃岂不是很危险?”林惊雪既然让她来这里见面,就意味着她和谢青璃都在这附近。如果她不去见面,林惊雪一定会伤害谢青璃。

“你先别担心,”苏昙思索着说道,“惊雪的目的没有达到,她不会贸然伤人,这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那……”

苏昙看向亮光的方向,面色凝重:“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她。”

“苏总,这怎么能——”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苏昙轻轻叹了一声,唇边露出一丝淡然的笑容,看向她的目光很深邃。

她说:“这里是我和惊雪曾经居住的地方。”

“什么?”

“这里是我和惊雪曾经居住的地方,”苏昙重复了一遍,语气很平静,“在我们被叶董事长资助以前,我和惊雪一直住在这里。”

苏昙和林惊雪从小父母双亡,相依为命,在这栋烂尾楼居住的日子是她们一生中最艰苦的日子,也曾是她们之间最珍贵的回忆,只可惜都被时间扭曲成了无法回去的样子。

“所以我对这里很熟悉,”苏昙顿了顿,牵起叶瑶的手,将手掌心覆盖在她手背上,“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苏总,”叶瑶上前一步,拦住她,“这太危险了,既然知道她在哪里,我们报警就是……”

“她没那么傻,青璃在她手上,别激怒她。”

“可是……”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

“林惊雪利用自己的死,让荣董对众星传媒实行报复。如果我没猜错,荣耀阳还不知道她活着的事,但却能一步一步按照林惊雪想要的意思去做,这中间一定有人一直在向向荣耀阳隐晦地传达林惊雪的意思,我想这个人应该就是荣姝。”

“荣姝?”再一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叶瑶终于忍不住问道,“据我所知,这应该是荣董已逝千金的名字,怎么会……”

“我说的荣姝,当然不是真正的荣姝。荣耀阳自从荣姝死后,每年都会在荣姝的忌日举办一场晚会,所有事项都是以荣姝的名义与人沟通。”

“□□姝已经死了。那这个荣姝是……”

“能熟知所有事情的流程,又被荣耀阳完全信任,我想应该只有那位和他有过暧昧绯闻的助理。听说那名助理的年纪和荣耀阳女儿一样大,毕业后去荣辉集团实习,很快喜欢上荣耀阳,荣耀阳执意提拔她为自己的贴身秘书,遭到荣夫人的强烈反对,两人争执时荣姝以死相逼,荣耀阳原本想去救她,但荣姝情绪太过激动,在与荣耀阳的争执中被荣耀阳失手推下高楼。荣耀阳和他的助理因为这件事一直很愧疚,助理甚至一度精神失常。”

“那她以荣姝的名义做这些事,都是为了弥补心里的愧疚?”

“没错。瑶瑶,惊雪不会那么傻,把青璃带在身边,我想她一定通过那名助理向荣耀阳传达了某种不实信息,让荣耀阳帮她伤害青璃。荣耀阳一定知道青璃在哪里。林惊雪不会轻易说出青璃的下落,但她恐怕早就和助理串通好了,随时能让荣耀阳伤害青璃。我去和惊雪周旋,让她说出真相,你立刻回晚会会场找荣耀阳,只要他知道惊雪一直在利用他,他就不会再听从林惊雪的操控,青璃也就安全了。”

“可是你一个人去找林惊雪……”

“放心,我和惊雪一起长大,我会把握好和她说话的分寸,”苏昙很清楚她会担心什么,“你也不必担心你的老师,我已经提前让人去看护她了,有我的人在,你就放心吧。”

苏昙的安排很周全,甚至考虑到了棠梨的安危。叶瑶心里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内疚,她说:“对不起,苏总。”

苏昙嫣然一笑:“不用对我道歉,也不需要言谢。我不是说过了吗?你有让别人迁就你的权利。”

她稍稍停顿了下,很认真地说道:“更有让别人为你着想的能力。”

荒郊野外,气氛诡异,甚至有些恐怖,实在与情话不相配,但叶瑶心里却完全没有调笑她的心思。

“苏总……”

“如果你真的为我担心,那就尽快做到我交代你的事。”

叶瑶一点头:“我会及时把人带来的。”

“快去吧,”苏昙看向光亮所在的方向,声音很平静,有着让人心安的力量,“我等着你。”

“好,那苏总你自己小心。”

叶瑶沿着小路离开了医院附近的小树林,苏昙缓缓走出去,一个人去了她和林惊雪曾经的“家”。

上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十多年前了吧……

这里还是和当年一样,没有任何的改变。

没有水电,没有人气。

唯一的光亮来自于二楼尽头,是手电筒散发出的光。

她走近那个地方,心里很平静。

“叶瑶?”柔弱的女声从尽头传来,很轻的一声。

苏昙停下身,抬头看向墙壁上倒映的影子。

“是我,苏昙。”

墙壁上的影子震颤了一下。

“惊雪,我们好久不见。”

*

叶瑶回到会场时,交流会还在继续,会场里的气氛轻快活跃,宾客们快乐地聊着天。

顾潇远远看见她,朝她招手:“瑶瑶!”

顾潇:“瑶瑶,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去探望棠梨老师吗?”

叶瑶在人群中望了一圈:“说来话长,有空再和你解释。夏芝姐呢?怎么没看见她?”

夏芝接触过那名助理,甚至听说荣姝的名字,通过她应该能找到荣耀阳。

顾潇:“夏芝姐去卫生间了。”

顾潇刚刚说完,就听见夏芝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叶小姐,你在找我吗?”

叶瑶快步走过去,拉住她手腕:“夏芝姐,你和荣姝认识,对吗?她在哪里?”

“啊?她?”夏芝不明所以,“叶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夏芝姐,你先别问,告诉我荣姝和荣耀阳在哪里!”

“荣董有没有来我不清楚,不过荣姝……”夏芝指了指台前的方向,“刚刚在那里弹钢琴的就是她。”

叶瑶顺着她目光看过去,正发现钢琴前那名穿白裙子的女人起身准备离开。

她放开夏芝的手,一路小跑过去,跟上那个女人。

顾潇和夏芝对视一眼,一起跟了上去。

叶瑶一直跟着那个女人,直到离开会场很远才加快脚步,上前拦住她:“小姐,请留步。”

女人身体一震,抬起头看向她,神色里有掩不住的惊慌。

“你……”

叶瑶这才看清楚她的脸。

三十多岁的年纪,皮肤白皙,五官端正,面容却很憔悴。苏昙说过,荣耀阳的助理和他已逝的女儿一个年纪,如果他女儿没死,如今应该比林惊雪年长十岁,的的确确和这个女人吻合。

“你不叫荣姝,是不是?”叶瑶一字一字问道。

听到这个名字,女人的眼神出现了一丝闪烁,语气有些慌张:“我是荣姝,这位小姐,我们应该不认识……”

叶瑶却没有听她的反驳。

“你是荣董的助理,你知道他在哪里,是不是?你知道林惊雪没死,因为对荣姝愧疚,所以才想弥补到林惊雪身上,于是你帮林惊雪……”

“我什么也不知道!”女人忽然间疯了似的推开她,朝着走廊尽头跑去。

“糟了!”

“瑶瑶!”顾潇和夏芝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都隐约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们去堵电梯和楼梯,你追上她!”

叶瑶一点头,快步追上那个女人,女人跑到楼梯口,见电梯不能进,犹豫了一秒是否下楼,忽然间伸出手来想拽叶瑶。

叶瑶连忙避开她的手,短短几秒间,女人脸色大变,像是记起什么似的,快步朝楼下跑去。叶瑶不敢耽误时间,追着她下去,知道她想离开酒店,于是在酒店二楼拦下了她下楼的去路。

“荣姝!”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女人身体一震,僵在原地,肩膀有些发颤。

“你……”

“青璃在哪里?”

“我不知道……”女人声音打着颤,“我不认识她……”

“荣董呢?他——”

叶瑶的话还没说完,二楼走廊响起一个中年男人略哑的嗓音。

“叶小姐有什么事,一直纠缠我的助理不放?”

这句话后,空气仿佛静止了。

女人的身体剧烈颤动起来:“荣董……”

荣耀阳目光越过她,似笑非笑看向叶瑶:“叶小姐这是在做什么?”

叶瑶缓缓松开抓着女人的手,对上荣耀阳的目光。

“荣董,希望你能放掉青璃,青璃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林惊雪的事,请您不要再让林惊雪伤害青璃了。”

荣耀阳冷哼一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女儿已经死了,她能做出什么来?”

“如果我能向您证明,林惊雪并没有死呢?”

荣耀阳嗤笑一声,语气充满了嘲讽:“我女儿没死?你该不会是要给我听几句录音,或者给我看几张照片来证明她没死吧?太可笑了。”

“林惊雪有没有死,你身边这位助理最清楚,”叶瑶将目光投向他旁边全身发抖的女人,“林惊雪一直都只是在通过她向您传递报复的信息而已。”

荣耀阳眸色沉了沉,注视向那个女人,许久后移开目光,冷笑道:“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惊雪是我的女儿,她因为你们受了这么多苦,你们有什么资格来找我?”

“您这么宠爱林惊雪,无非是把她当成荣姝,”叶瑶语气平静,“那么如果,她并不待见您那位真正女儿呢?”

荣耀阳深深皱眉:“你什么意思?”

叶瑶打开手机:“您不妨自己听一听,林小姐的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