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的血？
这是苏昙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她一向理智,却还是无法控制自己朝最坏的可能去思考。
是林惊雪的血？她想要用死亡来博取她的同情？这的确是林惊雪做得出的事。
还是叶瑶的血？林惊雪想用叶瑶来威胁自己？
无论是哪一个，她都无法想象后果。
她不可能看着林惊雪去死，更无法接受让叶瑶卷入这危机之中。
事情的源头是她和林惊雪,叶瑶没有理由为此付出代价。
苏昙反反复复观看那段视频,发现还是太暗了，除了勉强能确定在室内,根本找不出其他有用的信息。
她现在的每一秒,都面临着最艰难的选择。
“苏总！”林菲菲突然尖锐的声音让苏昙回过神。
“啊……菲菲？”
“苏总，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啊？”林菲菲忧心忡忡地问道。
她刚刚在树上发现了一个疑似机关的存在,想叫苏昙确认一下，却发现苏昙一直神色不安地盯着手机,她叫了苏昙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于是才不得不提高了音量。
苏昙下定决心后对林菲菲说：“菲菲，你在这里等我，如果一小时我没有回来，你就立刻联系节目组,就说这里出了意外，需要停止录制。”
她不能立刻报警。
林惊雪现在一定还通过某种方式监视着她们。她很了解林惊雪的性格，一旦林惊雪发现她报警,事情很可能朝着无法挽回的极端方向发展。
林菲菲愣了愣：“意外？苏总，出什么事了？”
苏昙没和她交代太多：“我现在去找叶瑶,你小心一点。”
“诶,苏总,你倒是说清楚啊……”她发现机关的事还没和苏昙说呢！
苏昙沿着原路小跑下山,到岔路口时,毫不犹豫走了之前她们没有走过的第三条路。
这条路比她走过的所有路都要宽敞,是一条缓慢延伸向山脚的道路,朝外延伸的一侧被护栏围住，似乎是一条汽车道，很难想象叶瑶会来这个地方。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明显，苏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如何不能放弃这一线希望。
这条路很长，苏昙跑了二十多分钟才看到建在山脚下的加油站。
叶瑶她……会在那里吗？
心底的答案不断阻止苏昙过去，但既然都已经来了……
还是去问一下吧。
加油站有人值班，苏昙过去打听了一下，答案果然如她心中所想。
没有人来过。
既然叶瑶不在这里，那她会在哪？
难道林惊雪骗了她？
意识到这个可能，苏昙心里的不安更加严重。
她转过头，看向那条很长的汽车道，紧紧抿了下唇，走上回头路。
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找到叶瑶。
这是苏昙第一次意识到叶瑶在她心里的分量。
她承认，她喜欢叶瑶。
那个人就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有着人世间罕见的光彩，一旦在她心上停留过，她就再也不想要放它走。
在往回走的二十多分钟里，她无数次地回想起她们相处的曾经。没有什么甜蜜和温馨，有的是她被这只蝴蝶一点一点征服。
蝴蝶是自由的，而她，心甘情愿被束缚。
刚才下坡时，苏昙一路小跑下来就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现在上坡，苏昙很快就感觉到明显的吃力。
走到一半时，她忽然发现这条路的内侧有一个她刚才没发现的小路，是回到山腰的捷径。这条路很窄，被两侧茂密的树叶很好地遮挡住，只露出了一块不宜被察觉的空地，因此她刚才下来时完全没有发现。
但苏昙很快就发现，这条捷径不但坡度大，且因为下过雨的缘故，道路上的泥土变得很滑，从这里上去会有摔下去的危险。
苏昙注意到旁边的植被。如果借着植被的力量，应该勉强能够上去。
她伸手抓住一旁的树干和茎叶，脚踩在这条道路的最低处，手臂用尽全力，试图将自己拉上去。
脚下的泥土有些滑，树干也有些松动，她及时松开的手，转而抓住距离她最近的一块石头，手和腰同时用力，艰难地往上移动了一步。
虽然是捷径，她却走得不轻松，硬是拼着一口气在坚持。
她开始想象，也许会有一只手突然出现，将她拉上去。而那个人，正是她此刻想见的人。
只可惜没有。
苏昙不再去幻想那些不可能的事，将全部的精力都用于攀爬这段路。
等终于爬上去，她的手掌早已经是一片淤红，手臂酸得快要脱力。
她扶住旁边的树干，喘了会儿气，很快又继续朝山上走去。
随着时间流逝，本就阴沉的天渐渐暗了下来。
不远处的树林传出树叶沙沙的声响，很快停止，过了几秒却又再次响起。
有人？
是计如云她们，还是……
“苏总？”
熟悉的声音让苏昙一怔，抬头看见叶瑶边擦着额头的汗边朝她所在的方向走，神态看上去略微疲惫，却很放松，丝毫不像是出了事的状态。
叶瑶见她在不远处站着，加快脚步朝她走来，在她面前停下。
“苏总，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昙有些生涩地开口：“你没事？”
叶瑶语气疑惑：“我能有什么事？”
叶瑶看见她的表情，忽然间想到什么，从包里拿出手机。
“啊，对了，刚才我手机没电了，忘了跟你说了。机关我找到了，的确是感应式的机关，必须我们同时将手放在感应器上才能生效。我没法联系你们，就在那里等你们，没想到你们一直没开启机关。我以为你们找不到，这才回去找你们……”
叶瑶每说一个字，苏昙的心就紧绷一分。
“你见过林惊雪吗？”她问她，语气焦急。
叶瑶怔了怔，回答道：“没有。”
苏昙第一次感觉到无与伦比的揪心。
她们只能这样相处吗？
伴随而来的还有失望。她曾经当做挚友，认认真真保护她不受俗世污染的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苏昙向叶瑶确认：“她没有联系过你，你也没有见到她？”
叶瑶抿了抿嘴唇：“没有。”
没有……
苏昙的心随着这个答案沉到谷底。
林惊雪告诉她，叶瑶在山腰下，而她在山顶。
林惊雪给了她两个选择。
林惊雪说，她从此只能见到她们其中一个。
现在她看见了叶瑶，那么林惊雪呢？
她到底想做什么？！
苏昙在那一刻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愤怒，却又无法不去担心那个最糟糕的结果。
叶瑶察觉到她脸色不好，犹豫了一下，问道：“苏总，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昙没有说话，遥遥望着山顶的方向，眼神是叶瑶从没见过的骇人。
“林惊雪在山顶……”
叶瑶愣了一下。
林惊雪？她怎么会出现在节目的录制现场，还在山顶？
她凝望着苏昙严肃的侧脸，忽然间想起她们在小木屋里避雨的那一幕。
那时的苏昙让她觉得很温暖也很温柔，身体靠近的一刹，叶瑶甚至感觉到心跳加速。
可是这一刻，她忽然清醒地意识到，苏昙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找林惊雪。
哪怕只是录节目，苏昙也无法放下林惊雪一分一毫。那些所谓的温暖，只是那时的她们恰好都需要取暖罢了。
“惊雪可能出了事。”苏昙说。
“怎么会……”
“我来不及多说，瑶瑶，我先送你去跟林菲菲会和。”
叶瑶听出了她话里的另一层含义。
苏昙要一个人去山顶找林惊雪。
“可是你……”虽然叶瑶不知道在不在的时间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但也能从苏昙的话里猜测出，这恐怕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放心，她不会伤害我，”苏昙看向她，忽然冲她笑了，“我能理解为你在担心我吗？”
紧张的气氛因为这一笑而缓和。
叶瑶镇定自若地开口：“苏总，如果发生危险的事，我相信任何一个人都会担心你。事情的解决方法不止一种……”
“你就一定要这么正经地和我说话吗？”
“苏总……”
苏昙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下去，苦笑道：“你说得对。事情的解决方法不止一种……如果她也能这么想就好了。”
不是每个人都想解决问题，林惊雪仅仅是想达到目的罢了。
叶瑶看见她的脸色，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道：“苏总，这件事跟我有关吗？”
苏昙愣了一下，回答道：“没有。和你无关。”
无关吗？
叶瑶心里想着。
如果和她无关，为什么苏昙刚才会问有没有见过林惊雪？
她对林惊雪一直有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有时她会觉得林惊雪在刻意亲近她，有时却觉得林惊雪对她有敌意。她摸不清这个人在想什么，唯一笃定的是，她对林惊雪来说是一个不同于其他人的特殊存在。
林惊雪恨她吗？可一再提醒离婚的人却是她。
林惊雪爱她吗？可当初让人收购叶氏集团子公司的人也是她。
她不知道林惊雪在背后做了多少事，对她有利的，或是对她不利的……但她知道，这个人一定是个危险的人，离得越远越好。
可现在这件事，和她有关……
叶瑶抬起头，目光坚定：“苏总，我和你一起去。”
“你……”
“如果的确和我有关，我希望可以当面解决。”
苏昙看了她一会儿，没有再阻拦：“但你必须听我的话。”
叶瑶点头：“好。”
从山腰爬上山顶需要半个多小时。山顶随处可见茂密的树林，其中一侧设置了几个简陋的小木屋。
苏昙打开手机，自从林惊雪让她做选择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她给林惊雪打了通电话，也没有人接。
她到底在什么地方……
脚踩到一个坚硬的物品，苏昙停下来，退开一步，发现那是一个串着栀子花挂件的钥匙扣。
是林惊雪的钥匙扣。
林惊雪果然来过这里吗？
她拾起弯腰拾起钥匙扣，看向前方的小木屋，发现门是敞开的。
“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看看。”
苏昙推开小木屋的门，里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空气中飘着许多灰尘，隐约间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
苏昙皱眉：“惊雪？”
无人回应。
风声很大，木制的门咿咿呀呀地叫着，尖锐的声音刺得人头皮发麻。
突然间，屋外传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啊——”
苏昙猛地回头。
“瑶瑶！”
墙上有阴影一闪而过，细长的绳索从她视线里快速穿过，拉动木屋上的挂钩，一个人影从她面前的窗户前掉了下去。
她没看见那个人的脸，却认出了那条白色的长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