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瑶跟了苏昙的车回酒店。中途她先后给顾潇还有季桃发了消息,以免她们担心自己。
她已经不记得这是她第几次搭苏昙的车。
每次都只有她们两人，每次都是苏昙亲自开车，每次她都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一直以来,搭车都有个约定俗成的“规定”,副驾驶的位置意味着和开车者最亲密的关系。不是朋友，不是亲人,而是恋人之间的亲密。
明明她们之间没有这样的关系,苏昙却从没阻止过她坐这个位置。
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这个位置过于微妙了。坐副驾驶怕苏昙误会,坐车后座又显得不礼貌。如此一来，也许不坐才是唯一正确的做法。
她与苏昙有着最亲密的关系,却始终保持着最疏远的距离，独处时无数次的沉默都在提醒她们，她们是最不该聚在一起的人，哪怕只是搭顺风车，也只是陌路人。
于是在车行驶到路边等待红灯时,叶瑶开口了。
“苏总，就送到这儿吧。”
“嗯？就快到酒店……”
“我今晚约了人在附近见面，”叶瑶没有给她回绝的余地,“劳烦苏总了。”
既然她这样说了，苏昙自然不会勉强,解了车锁：“下车吧。”
叶瑶推开车门下车,临走又听见苏昙叫了她一声。
“等会儿。”
“苏总？”
“今晚要下雨,车后座有备用伞,你带着吧。”
叶瑶怔了怔,过了很久才应声：“谢谢苏总。”
她关上车门,过去拉开车后门,从座位上找到一把很轻的伞，白色的蕾丝花边像极了林惊雪的白色长裙，上面还纹了一圈绿色的小蝴蝶结。
她拿过伞，重新关上车门。
“苏总慢走。”
苏昙未应，恰逢红灯转绿，车子重新启动，朝着漆黑的马路深处行驶而去。
叶瑶拿着伞，远远望着苏昙的车消失在视线，过了很久才回过神。
街道上车水马龙，喇叭声和引擎声不断，对面高楼的3D巨幅屏幕播放着刺眼的广告。这里是闹市区。
周围越是热闹，她一个人便越显得孤单。
这个世界的喧嚣热闹与她无关，她是繁华之外的人，只会朝着既定的目的地奔跑。
手机铃声响起，叶瑶从包里找到手机，手指划过屏幕，发现是顾潇打来的。
“瑶瑶，你到酒店了吗？”
“还没到，”叶瑶一顿，又补充说道，“就快到了。”
“你怎么回去的？我原本打算让桃桃送你呢，没想到你提前走了。”
“邱导有急事找我，我就提前打车走了。我已经和桃桃说过了，今天真是抱歉了。”
“说什么抱歉呢。对了，你的事怎么样了？有消息没有？”
“我……”叶瑶微微迟疑，语气变得凝重，“顾潇，你能替我再查一查林惊雪吗？”
“林惊雪？你要查她什么？”
“叶氏集团的那几家子公司是荣辉集团收购的，我想知道林惊雪究竟在这背后扮演了什么角色。”
“唔，你怀疑林惊雪？这个……倒也不是不能查。”
“会很麻烦么？”
“这是当然。林惊雪的背后可是荣辉集团，如果他们在这件事上有意隐瞒一些信息，我们想查恐怕会很不顺利。不过既然你开口了，那我就试试看能不能查到。”
“谢谢你了，顾潇。”
“这么多年朋友，客气什么？对了，我听说今天苏昙也出席了宴会，她认出你了吗？”
“她……”叶瑶犹豫了一下，最终没说实话，“应该没有。”
她和顾潇这么多年朋友，顾潇关心她比关心自己更多，她实在不想顾潇担心她。更何况，今天苏昙虽然认出了她，但毕竟没有拆穿她，既然苏昙不打算为难她，这件事就更不必让顾潇知道了。
“那我就放心了。瑶瑶，一会儿你回到酒店就赶紧休息吧，明早还要早起拍戏呢。”
“嗯，我知道。”
*
酒店515号房间。
苏昙沐浴过后，踩着拖鞋从浴室出来，浴巾裹挟下的身体曲线姣好性感。
酒店墙壁的隔音不好，走廊间不时能够听见脚步声和拖动行李箱的声音。
对面房间传出刷门卡的声音，紧接着房门开启。
“咦，叶瑶，你怎么才回来呀？”走廊间不知谁叫了一声。
“今天有点事，处理完了才回来。”
“什么事这么棘手啊？要帮忙吗？”
“没什么严重的，一点私事罢了。”
“那就好。我之前听徐蕊说，瑶瑶你有家人要照顾，还在想瑶瑶你会不会遇上了什么麻烦呢。”
“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
苏昙梳头发的手停住。
两人就这么在走廊间聊了几句，很快叶瑶回到房间，关上了房门。
苏昙放下梳子，拿过吹风机将头发吹干，之后拿起手机给姜韵打了通电话。
“苏总，这么晚了还不睡？”
“刚洗完澡，”苏昙微微侧着头，将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中间，“有点事想问你。”
“苏总想问什么事？是不是有关林……”
“当初我和叶瑶结婚之前，我让你去调查过她，你还记得么？”
“当然记得。可当时的结果苏总不是已经亲自过目，确认无误了吗？莫非还存在什么没有调查清楚的？”
苏昙处事谨慎，哪怕当初出于对叶氏集团的感恩，答应在叶氏集团破产的情况下与叶瑶结婚，也会在调查清楚叶瑶的具体情况后再执行。
“叶瑶除了父母外，还有别的亲人吗？”
“亲人？唔，叶小姐有几个远房亲戚，不过据说都在国外，叶氏集团破产后就几乎不联系了。”
“她是不是有个亲人在国内，身体不好需要照顾？”
“啊，您说的是叶小姐的老师吗？据我所知，叶氏集团破产后，叶小姐一直和她的舞蹈老师保持联络，叶小姐住的房子也是她舞蹈老师以前开舞蹈培训班时买下的公寓房。那名舞蹈老师在叶城很有名，教出过不少有名的青年舞蹈家，但是因为那位老师身体不好，所以舞蹈班很早就关闭了。”
“她老师的病很严重？”
“之前听叶小姐提到过一次，似乎是身体受伤。”
“是吗？”
苏昙知道叶瑶学过跳舞，却还是第一次知道叶瑶一直和她的舞蹈老师保持联系。
租住在曾经的舞蹈教室，还要照顾生病的老师吗……
苏昙对叶瑶所住的南华公寓有点印象。那里是建了二十多年的老式公寓，甚至没有电梯，环境和治安都比现在的小区要差，大多数的公寓房都是租出去的，租客也层次不齐。
窗外夜空闪烁着零星的光芒，不知不觉间，苏昙走了神，以至于没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
“苏总？”姜韵见苏昙那边没了声音，不由唤她。
“……”
“苏总？您睡着了吗？”
“……”
“苏总……”
“啊。”
苏昙猛地回过神，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竟在想叶瑶的事情。
她和叶瑶表面婚姻，谁也不欠谁，叶瑶生活如何，和谁有联络，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苏总，您是不是今天太累了？”姜韵语气关切。
“或许吧……”苏昙轻轻叹了声，顺着她的话说，注意力却有些分散。
“那叶小姐那边，苏总还有需要查的吗？”
苏昙托着下巴，轻声说：“查一查她老师的情况，还有……她林惊雪的往来记录。”
“苏总……”姜韵顿了顿，“您最近怎么这么关心叶小姐？”
苏昙微微一怔。
关心么？
林惊雪对叶瑶的关心远远超乎她想象，她甚至能够感觉到林惊雪对叶瑶有着一种十分强烈的占有欲。与其说她关心叶瑶，倒不如说是关心林惊雪。
她沉默片刻，说：“姜韵，你应该知道惊雪对叶瑶的关注很不寻常。”
姜韵：“……”
但这也不是您关心她老师的理由吧？
姜韵心里这样想着，但苏昙毕竟是她上司，这话怎么都不能在苏昙面前说出口，于是附和道：“我知道了苏总，我会派人去查的。”
“等等，还有件事。”
“苏总请说。”
“派人彻查惊雪和叶氏集团那几家子公司的来往记录。继续盯着她的行踪。”
“我明白了，苏总，我会尽快办妥的。”
*
姜韵作为苏昙身边的得力助手，办事能力一流，只花了一星期就查清了苏昙交代的事情。
苏昙接到姜韵的电话时正在酒店的餐厅里用餐。
“叶小姐的老师几年前膝关节撕裂，做了手术，之后就没再跳舞了。叶小姐定期会打一笔钱到她老师的账上。”
“哦？”苏昙没想到，叶瑶和她老师的关系会这么好。
“至于林小姐，我已经派人查过了，她和那几家子公司没有任何往来记录。”
苏昙秀眉轻蹙：“确定吗？”
“确定，”姜韵犹豫了几秒，“对了苏总，还有件事……”
“嗯？什么事吞吞吐吐的？”
“我派人盯着林小姐的公寓，林小姐她已经一星期没出过门了，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弹琴，这两天没听见声音，您是否需要抽个时间，亲自去看一看她？”
“有其他人去看过她吗？”
“有，但是林小姐没开门，人来了几次就走了。”
“我知道了。继续派人盯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是，苏总。”
苏昙挂断了电话。
自从那天酒店一别，林惊雪就再也没有来过剧组，更没有主动联络过她，两人的通话记录也停留在那一天前。
林惊雪的脾气很倔，这一点苏昙很清楚。既然她不想来，那就没有人能强迫她来。
这么多天不联络，两人心知肚明，都是在等苏昙的调查结果。现在既然调查结果出来了，那么这场历时一周的冷战也该结束了。
苏昙刚拨通林惊雪的电话，酒店门口传来熟悉的女声。
“瑶瑶姐，微霜姐和计姐姐同一天约你，那你打算去跟谁见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