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苏昙那双狐狸似的眼睛朝叶瑶所在的方向睨去。

叶瑶有些心虚地避开她视线。

心脏跳得无比迅猛。

苏昙不是说宴会结束才来接林惊雪吗?怎么会突然出席宴会?就连顾潇也说了,苏昙自从几年前在宴会上和荣耀阳发生争执后,就再也没参加过宴会,那她今天出席又是为了什么?

正当这时,季桃笑眯眯地介绍道:“苏总,这位不是我未婚妻,是我新录用的秘书,赵不行。”

对面的女人微微变了脸色。

“你……”

“是吧?小赵?”

叶瑶多少有些尴尬,却还是配合地点头:“……嗯。”

“小赵新来的,确实不怎么行,我应该多关照她才是,”季桃笑得更明显了,“小赵姐,哦?”

名唤“赵姐”的正是刚才出言嘲讽季桃的女人。她全名赵新语,曾经为一个服装项目和季桃争得头破血流,最后却还是没抢得过季桃,因此多年来都耿耿于怀。最近她得知季桃回国后被逼着联姻,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嘲讽季桃的机会。只是没想到,季桃嘴皮子上的功夫这么多年来都不减反增,竟直接用秘书的名字来暗讽她不行。

“哎呀,不好意思,忘了小赵姐也姓赵。小赵姐比我们年长,一定明白的我们的意思,不会跟我们计较的,没错吧?”季桃冲她眨眨眼睛,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赵新语气急:“你……”

季桃睨向她身侧一圈人,笑道:“小赵姐,这里这么多人看着,你不是要与我置气吧?”

被她这么一提醒,赵新语脸色一滞,哑口无言,狠狠瞪了季桃一眼,最终还是不得不把气往回咽。

她不再理会季桃,视线转向迟来的苏昙,顿时失笑:“看来今天真是个特殊日子,不仅仅是季小姐愿意赏脸,就连苏总也大驾光临。苏总是忘了自己曾说过不会再来吗?”

苏昙手指划过酒杯,纵使不笑也分外动人。

她红唇轻启,一字一字地说:“连你都有资格来的地方,怎么我没资格来吗?”

这句话说得着实直白,简直就差把“你没资格过问我的事”几个字脱口而出。

苏昙嘴不饶人,丝毫不像季桃给对方留颜面,毕竟以苏昙的成就和资历,完全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苏总想做什么,当然是苏总的自由,”赵新语说道,“不过这毕竟是荣董的生日会,苏总也不希望闹出任何不愉快吧?”

季桃凑到叶瑶耳边:“听说赵新语这些年和荣事集团有不少生意往来,赵新语为此可没少对林惊雪示好,可惜林惊雪不搭理她,她就只能巴结荣董了。”

叶瑶扫了眼苏昙,见她不在看自己,压低声音问:“你知道苏昙和荣董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吗?”

季桃回想了下:“好像也和林惊雪有关吧……荣董想让林惊雪做继承人,所以一直不希望林小姐和苏昙走得太近。”

“是不希望林惊雪涉足娱乐界?”

“依我看啊,是不想苏昙和林惊雪结婚,希望她们能止步做朋友。其实林惊雪和苏昙的关系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大家以前都以为她们两情相悦,但不知道两个人为什么一直没在一起。据说是那次的生日宴,林惊雪听了荣董的话,故意疏远苏昙,所以苏昙才会对荣董有敌意,后来一直缺席荣董的生日宴,就连商务合作都从来不找荣事集团的企业。”

“你刚刚说,林惊雪听了荣董的话,才对苏昙疏远?”尽管叶瑶与林惊雪不熟,但经过前段时间的相处,她觉得林惊雪并不像表面上那般柔弱,而是很有自己想法的人。这样的人是不会让别人左右自己感情的,如果林惊雪真的在那场生日宴之后疏远苏昙,一定还有别的理由。

“可不是?”季桃小声说,“林惊雪毕竟是荣董的干女儿,吃着荣家的饭,出国深造的钱也是拿的荣家的,不然当初她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哪来那么好的舞台资源?说到底荣董不是她亲爹,有的事还是得听荣董的意思。”

季桃的话不无道理。寄人篱下,身不由己,这种感觉叶瑶明白。

“谢谢提醒,”苏昙镇定自若,回以微笑,话里却暗藏犀利,“不过既然我能坐到这个位置,那么自然是收到了邀请。赵小姐语气问我,倒不如问问邀请我参加宴会的人。”

赵新语笑容褪去,终于不再说话。

邀请苏昙参加宴会的人?

荣辉集团董事长的生日宴,每一个邀请的人都会反复核对,无论是否经过董事长本人同意,都代表着董事长的意愿。

既然苏昙能够出席,那么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苏昙都是正式收到邀请的,自然有坐在这里的资格。

更何况又有谁不知道,苏昙和荣耀阳干女儿的暧昧传闻?就算苏昙与荣董事长之间有不和,但苏昙说到底还是林惊雪的挚友,就连荣董事长都要卖几分面子。

就在这时,会场的灯光渐次熄灭,台上传出主持人响亮的声音。

“各位来宾请安静。”

“相信大家都知道,今天是我们荣总的五十岁大寿,也是荣辉集团成立二十周年的日子。在这样一个可喜可贺的日子,大家能欢聚在这里,荣辉集团倍感荣幸。”

“接下来,将由荣总的千金小姐林惊雪为大家献上最诚挚的演奏——”

会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林惊雪在满堂宾客的注视下走到钢琴前坐下,纤长的手指覆盖上琴键。

会场响起悠扬的琴声,却并不欢快,旋律缓慢平稳,将心事娓娓道来,每个音符都跟着那双手巧妙地流转。

宾客们议论纷纷。

“怎么在生日上弹这么首曲子啊?也不觉得扫兴。”

“人家可是知名钢琴家,很有个性的,听说她开演奏会从来不会预告曲目。”

“荣董都没意见,咱们还能说什么?荣董宠女儿呗。”

“都说她像荣董过世的女儿,我可一点都不觉得。荣小姐我是见过的,性格可活泼了,跟她的气质可一点都不像。”

“唉,她可真是命好,因为荣小姐过世,才享尽了荣董的宠爱。我记得十多年前,荣小姐也是在荣董的生日宴上弹了类似的曲子,虽然弹得很好,但是太悲伤了,荣董当场发了火,后来没过多久,荣小姐就车祸离世了。”

“可惜啊!”

林惊雪坐在钢琴前,认真弹着琴,对周围的声音充耳不闻,仿佛沉浸在一个只有她自己的世界。她就像一个美丽的精灵,在舞台上尽情散发着自己的光彩。

“赵小姐喜欢这首曲子?”

身侧的声音将叶瑶拉回现实。

赵小姐……她当然不姓赵,她知道季桃也没有这么个秘书,会编出这个名字,纯粹是为了气赵新语。但她没有想到,苏昙会拿这个名字和她开玩笑。

叶瑶在感情上一向拎得清,所以当然不会觉得苏昙是在为她吃醋。她觉得苏昙纯粹是怕她把两人结过婚的事说漏嘴。

于是她轻轻开口,只有她们两人能够听见。

“苏总大可放心,我会遵守诺言,我们结婚的事永远都会是秘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也希望您永远保密。”

苏昙:“……”

她还是第一次发现,她的妻子这么较真。

“没想到赵小姐竟和季总有些交情。只是不知道,刚才那些传闻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苏昙说的明显是赵新语揶揄季桃的那句“未婚妻”。尽管她们没有感情,也从不干涉彼此私生活,但婚姻关系仍在,私下里能做的事,不代表表面上也能做。

“不过朋友调侃罢了,”叶瑶说,“这种事情,苏总不是很熟悉吗?相信苏总能够理解。”

苏昙花名在外,和自己工作室的女艺人有不少暧昧传闻,和林惊雪更是她的圈子里无比登对的一对,平时没少被朋友调侃,就连各大媒体也从没间断过报道苏昙的花边新闻。相比之下,她和季桃只是被赵新语调侃两句,压根算不上什么事。

苏昙:“……”

坐在苏昙另一侧的姜韵突然间轻轻咳了声。

“苏总。”

“嗯?”

“那个……”姜韵低声,十分委婉地提醒,“您今天来这里是为了林小姐,还有给荣董贺寿。”

“我知道。怎么了?”

“您似乎……”姜韵欲言又止,“对叶小姐太过关心了些。”

苏昙哑然。

她一向伶牙俐齿,这一刻却找不出话反驳。

刚才她的注意力的确都在叶瑶身上,以至于甚至忽略了林惊雪的演奏。

钢琴曲渐渐进入尾声,林惊雪按下最后一个琴键,手腕维持住一个优雅的姿势,片刻后,起身面向宾客,沉默地鞠躬。

掌声再一次热烈。

林惊雪没有说话,淡淡看着台下的人,眼神里没有任何感情,之后便在助理的陪同下离开了舞台,走到董事长荣耀阳所在的位置。

“荣董,生日快乐,祝您长命百岁,寿比南山。”她说。

荣耀阳年过五十,头发半白,精神看上去却很好,见林惊雪来贺寿,便喜笑颜开:“呵呵,你有这份心意就好。”

“荣董对我有恩,惊雪时刻铭记在心。”

“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这些年来你想做的事,我有哪件没答应?你想学钢琴,想出国深造,还有……”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被打断。

“还有收购叶氏破产后的几家子公司,对吗?”

听到这句话,林惊雪唇边的笑容忽然凝滞在脸上,握着酒杯的手指一寸一寸收紧。

一步之外,苏昙端着酒杯,静静望她,瞳孔的颜色很深。

“苏昙?”林惊雪笑得有些牵强,“你怎么会提前……”

“我来这里,你很意外吗?”

苏昙抬眸注视向林惊雪,眼底涌动着不知名的复杂情愫。

“你为我准备了一份大礼,我也还你一份。这很公平,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