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上,听了寇辛在校场耍威风的长公主,把人拎到了同一辆马车上。

长公主静静端坐,不出声。

寇辛心虚地看了他娘一眼,过一会儿,又看了一眼,挪了挪屁股,坐近,“娘。”

长公主斜寇辛一眼,“少给我在这讨巧卖乖。”

寇辛企图狡辩,“娘,我这不是看你跟皇祖母聊得高兴,就自个去走走逛逛嘛。”

长公主好笑,“逛到了圣上跟前?”

寇辛嘀嘀咕咕,“燕离归就知道告小状。”

长公主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又问,“你与你那心心念念的朝将军可生了嫌隙?”

寇辛愣了一下,耳尖悄然红了,“谁心心念念了!我看那朝九歌也不过如此。”

长公主笑,“那是谁前些时日生着病也嚷嚷着要去庆功宴,若不是我让莲和看住你,你是不是要藏在马车上一同入宫啊?”

寇辛说不过,做着最后的挣扎,“我才没有。”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朝九歌不过一将领,却将这两样都做到了,谁人不崇拜不艳羡。

什么大将军,寇辛臭着脸,今日一见,不过是个地痞流氓。

等到了公主府,管事已经候在门口,寇辛故意磨磨蹭蹭,等长公主进了门,扬长而去后,又偷偷折回。

寇辛一脸凝重,吩咐管事道:“这两日休沐,你对外称本世子风寒复发,恕不待客。”

管事犹疑道:“这,若是……”

寇辛大手一摆,“没有若是,不管谁来我都不见。”

说罢,一阵寒风吹过,站在大门处的寇辛冻得披紧了大氅,不敢在这通风廊道站着了,再吹几阵,他恐怕真要风寒复发了。

管事急道:“快领世子回屋去。”

寇辛回了自个院子,进了屋后,褪下大氅由莲起收拾好,莲和问:“世子,午膳可要去前院同夫人一起用?”

屋里备了好些个炭盆,暖和得寇辛不想从榻上下去,他饮了口热茶,“这天倍冷儿,就在院里用罢,你让厨子做些甜食来,前些时日宫里不是赏了府里几个越王头吗?”

寇辛道:“就用这个做,做两道,一道送去我爹娘那,一道待我膳后食用。”

越王头是南方上贡的贡果,个头就像人头般大,对比其他果子,壳也奇硬无比,得生砸才能砸破,内里是满满的汁水,像清水一般无色透明,清甜无比,壳内还附着白色的果肉。

寇辛虽不喜甜食,也想尝尝此珍稀特别之物,待用了午膳,太阳出了些,外边也不这么冷了。

侍从搬了个美人榻放到空地上,寇辛躺在上头,迎着日光吹着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吵醒寇辛的是管事那老远都能听到那嚎的一嗓子,“小侯爷!咱们小世子是真的病重,不宜见客啊!”

管事:“您行行好,万一过了病气给您,长公主可怎么给侯府交待?”

还有小玉玉那中气十足的吼声,“病重?!他上午还进了宫去圣上面前讨恩典,下午就病重了?别拦着我!”

寇辛不急不忙地打了个哈欠,唤莲起,“去,把院子门给关结实了,再从小门出去问问,若是那道甜食做好了,便端上来。”

莲起应是,寇辛站起身,“莲和,待会儿你看着点,拦不住就别拦了,万不可伤了小侯爷。”他边道边往屋里走,“莲应,你去把这美人榻收起来。”

寇辛进屋后便差人褪了身上的外衫,摘了头顶的发冠,往床榻里一缩,盖好了被子。

没过多久,房门便叫人一脚踹开。

寇辛半睁着眼寻声看去,想撑起身,又好似力气不够,跌了回去,低咳了起来,“谁,咳咳!谁来了?”

莲和跪在地上,“世子,是喻小侯爷,奴等没拦住,让他闯了进来。”

寇辛低喝,“放肆,我还没病死呢,谁叫你们去拦小侯爷的,都退下去!”

寇辛骂完,似乎喘不过气来,又低咳了几声。

喻誉无声看着,等人都走了,狐疑道:“你真病了?”

寇辛:“早晨入了宫,吹了风,前些日子的病又没好全,一回府便躺下了。”

喻誉冷笑,“活该!”

寇辛边咳边道:“我知我对不住你,也知你下午肯定要来,睡前还特地吩咐了厨子,做些你爱吃的甜食。”

寇辛:“谁知府中下人关心太过,竟将你拦在了外边,小玉玉不会怪罪我吧?”

喻誉恼怒,“别喊这破名,腻腻歪歪的,你说的可当真?”

寇辛:“当真。”

寇辛唤:“莲起!”

莲起推开门,端了个木盘上前来,两个小瓷碗装着清透的水液,一碟子切好的白色果肉,还有一碟散发着清香的糕点。

喻誉一腔怒气散了半分,信了。

喻誉掀帘走了进来,见寇辛披头散发,半死不活地倚在**,不由摸了摸鼻子,上前将人扶了下床,他熟得像在自己家,从屏风上拽了件狐裘,披在寇辛身上。

又将额头贴上寇辛的额头。

寇辛由他动作,睁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喻誉,喻小侯爷长得还是有点本钱的,俊秀得不行,如今一身紫衫,更显风流倜傥。

半响,喻誉才移开,“还好,没发热。”

寇辛心虚地笑了笑。

寇辛拉着喻誉的手臂在桌边坐下,“小玉玉,你尝尝好吃不,这可是贡果,便是长公主府中,也只得了几个。”

喻誉冷声:“不吃。”

喻誉:“我哪有心情吃得下,被某些人抛在了国子学中当弃子,气都气饱了。”

这事确实是寇辛做的不够地道。

长公主同喻夫人年轻时是闺中密友,成了婚后,两家走动也比平常人要亲近得多,寇辛同喻誉自小相识,前两年入国子监时,寇辛说自己想当个不学无术的废材,在国子学作威作福,能进太学的喻誉便也跟着寇辛去了国子学。

太学跟国子学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喻誉为了这段幼时友情,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喻誉的爹那时差点没打死喻誉,气得胡子都歪了,喻夫人心疼亲子,求到了长公主头上,这事因寇辛而起,那时寇辛还挨了他爹娘不少的骂,说他胡闹也就罢了,怎么带着喻誉也胡闹。

想也知喻誉在府中骤然听到寇辛突然转入太学的消息会有多阵怒,但寇辛不去不可,等事情尘埃落定,才想着怎么给喻誉请罪。

寇辛揽着喻誉的肩:“小玉玉这是哪的话,我怎么可能弃你于不顾?”

“况且你爹不是也不满你在国子学念书,正好,我让我娘去说一声,休沐日一过,你便同我一起转入太学,可好?”

“我没提前同你商量,不也是事从紧急嘛,谁能料到燕离归同祭酒在圣上面前告我小状?”

若非如此,等皇后去同圣上提,也是明日的事了,寇辛也有时间同喻誉通个信。

喻誉脾气看着炸,实则好哄的很,被寇辛软言好语说了一通,才冷哼了一声,饮了一口甜汁水。

入口鲜美清甜。

喻誉奇了:“这是何物做的?”

寇辛也饮了一口,品了一下,不是特别甜,还能接受,“南方那边的越王头,好喝吧?”

喻誉拿起银筷,夹了块果肉,“不错。”

他又吃了口糕点,紧皱的眉间总算是消了。

甜食最能消火气。

喻誉一个人把这些都包揽了,寇辛只吃了几口,他不喜吃甜,就看着喻誉吃。

寇辛突然问,“你可知道淮亲王的什么消息?”

喻誉爱玩,结识的圈子比寇辛要广得多,能知道很多寇辛不知道的秘辛。

喻誉挑眉,“你怎么突然打听他来?”

寇辛笑,“这不是得罪了人,怕人报复回来,好做个准备么。”

喻誉道:“我昨日没去赴宴,但也听闻你兜头淋了小淮亲王满头的酒,发了不小的酒疯。”

喻誉:“你故意的?”

寇辛哼哼。

喻誉蹙了下眉,但想不通寇辛为何突然去针对淮亲王,挑了自己知道的说。

老淮亲王是先帝的手足兄弟,年轻时是陪着先帝在战马上打天下,生的独子也骁勇善战,但可惜,最后死在了战场上。

老淮亲王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欲绝,可奇的是,他对儿子留下的这唯一一个孙子并不好,因为燕京涵的生母是西域人。

多可笑,老淮亲王一家打了一辈子的外族人,留下的唯一血脉却流着外族人的血。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莫说是老淮亲王,便是整个宗室,也隐隐看不起燕京涵的出身,更别说燕京涵还有一双极具西域色彩的绿眼睛。

前些年老淮亲王去了,燕京涵袭了爵,成了小淮亲王后,淮亲王这一脉便日渐式微,如今京中,已无人再去拜访淮亲王府了。

寇辛听罢,想了想,问:“西域族只可曾进犯过我朝?”

喻誉摇首,“那倒没有。”

寇辛脱口而出,“那怎么像他生母是蛮族人一般对待燕京涵?”

寇辛还未发现,他这句话像是在为燕京涵鸣不平。

作者有话要说:

越王头就是椰子,应该能看出来吧,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