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誉扔下二人一走了之, 一整日都没怎么理过寇辛,这股气一路烧到晚上淮亲王府夜宴,那请帖早送到了侯府, 喻小侯爷一个没空就给拒了。

寇辛悻悻然自己去了, 路上碰着季家的马车,一个不慎叫季钟蹿了上来。

寇辛正心烦着呢,“下去, 挤着爷了。”

季钟翻了个白眼,“跟哥们还装什么腔, 说说吧,怎么了?谁又惹着咱寇小世子了。”

寇辛闷闷不乐,“没。”

季钟挑眉,“当真?”

寇辛不说话。

季钟便自顾自地好奇道, “我可听说了, 喻誉他把淮亲王送去的请帖给拒了, 这么下面子, 他在学里跟燕京涵闹过矛盾?”

矛盾本人寇辛:“……”

“不知道。”

季钟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语出惊人, “不会是你同喻誉吵架了, 他不想见着你才不来的吧?”

寇辛皮笑肉不笑, “滚下去吧你。”

季钟躲了寇辛好几脚, 在马车里上跳下跳, 险些没被踹出厢门,“你们两这狗脾气。”

寇辛把气全洒季钟身上了,身心舒爽, “别提他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 又不说清楚,跟个黄花姑娘似的扭扭捏捏,我才不理他。”

季钟笑的,“喻誉心眼可小,你又不是不知道。”

寇辛闷了口茶。

季钟掀帘看了眼马车外。

这会儿离淮亲王府也不远了,窗外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全是去赴宴的,整条大道都快被堵了,长公主府的马车却独树一帜,一路畅通无阻,没人敢拦。

季钟感概,“幸好来了你这,不然我得急死。”他看得津津有味,“国子监的岁试虽比不过春闱,但也算年末的头等大事。”

“燕京涵先前年年得文试头名,没人重视,但今年却是头一次得了武试头名,那等风光,我听着今日圣上还亲自去见了见人,手谈了一番。”

寇辛听着好奇,迎着冷风探了探头,被一水儿的马车前表明府邸身份的宫灯晃了晃眼,他仔细看了看,有些还是朝廷武将,来的并不是家中公子哥。

季钟低声道,“淮亲王府怕是要翻身了。”

寇辛还未涉及过朝堂水深,不能理解,但当他下了马车后,站定在王府门口,大门上的牌匾同他上次来时完全不一样,铁画银钩,金光烨烨,差点被那“淮亲”二字闪了眼时,就彻底明白了季钟话中之意。

他们被王府的老管事亲自迎了进去。

边走边嘀嘀咕咕。

寇辛:“原来他不穷啊。”

季钟:“不然你以为老淮亲王这大半辈子是吃素的?”

寇辛:“那怎么之前他一个玉冠都舍不得换个新的?”

季钟:“因为老淮亲王不是吃素的。”

寇辛:“?”

季钟:“王府这偌大的家业,说不清的人脉关系,他死后依旧想给谁就给谁。”

淮亲王府如今焕然一新,水榭亭楼处处精致,装点巧妙,府中婢子小厮来往不停,引着来客到正厅歇下,侍卫更是巡个不停。

寇辛却莫名觉着,他更喜欢上一次的淮亲王府,虽然安静,但自有温情。

这一次,却像一个吃人的地方。

寇辛不寒而栗,被季钟在眼前招了招手,才回过神,“愣着作甚,殿下看你呢。”

他一抬眸,就对上燕离归满面春风的笑容。

寇辛神色瞬间一冷,理都不理转头就走。

燕离归笑容一僵,捏着折扇的手用力到近乎发白。

季钟只好遥遥冲二皇子拱了拱手,转头追了上去,“小祖宗,您又怎了?”

寇辛冷声,“他让人在学里排挤我。”

季钟一哽,来回看了看,小声道,“他身为皇子,怎么对你使这些下作伎俩?”

寇辛:“因为皇舅舅待我好。”

季钟“啧”了声,“他还不若跟大皇子学聪明点,成日让着你,盼着长公主能在陛下面前说说中宫的好话。”

“东宫之位都空缺多久了,早日立太子——”

寇辛猛地拉了下他的手,“你找死啊,别说了。”

季钟瞬间收声,挠挠头,“说兴起了,没留意。”

寇辛却问了一句,“燕晟今日来了么?”

季钟如实摇首。

寇辛狠狠皱起眉。

大皇子不来,偏生二皇子来了,这要是说燕京涵跟燕离归私下没联系都说不过去。

季钟搂了搂他的肩,“别走神了,进去了。”

进了正厅后,有眼色的婢子便迎了上来,领二人前去坐下,季钟跟寇辛不坐在一起。

今日还来了朝中大臣,身份最高的不是寇辛,左右首位自然也不是他的。

长公主子的小世子坐在了左下首二位。

左首位正是燕离归。

他们二人被分在了一起。

寇辛看向对面,他右前方,坐在右下首的是朝九歌,一溜儿下来全是京中眼熟的武将,末位坐着些他不认识的陌生面孔,怕是常年在外征战的。

但光是这,也足以让寇辛背脊生寒。

他又想到了那个梦。

原来燕京涵翻身可以这么轻易。

一切只处决于他想与不想罢了。

燕离归与他隔了一臂长,闲心大起,撩拨着没往他这瞄过一眼的寇辛,“越王头本殿上月就派人送去侯府了,你不会还气着吧?”

寇辛支着额,把玩着手中的金樽酒杯,听罢,也不转头,直接道,“我的气量可比某人大多了。”

燕离归笑眯眯的:“本殿倒听人说,寇小世子很容易赌气。”

寇辛这才转过脸,冷声反问,“听谁说的?”

他跟燕离归没怎么打过交道,也没同三皇子党的那群人在一起玩过,谁会同燕离归说他的私密话。

燕离归在这大寒天慢条斯理晃着折扇,遥遥用折扇向首位上一指,一息过后,又收回,“还能有谁,当然是本殿那堂弟。”

寇辛一下臭了脸。

燕离归挑眉:“你不喜欢他跟本殿打交道?也对,还是小孩子,见不得好友跟他人玩。”

寇辛忍无可忍,“你也没比我大几岁,再说了,皇舅舅一向喜欢疼小的,三皇子恐怕比我更清楚。”

燕离归一瞬收敛起笑,目光沉沉地看着寇辛,很快,他又笑起来,“小世子可否记得你头一次去校场,便被父皇下旨罚了一通?”

寇辛,“怎么?”

燕离归笑:“而你在前一日泼了本殿这堂弟一头酒水。”

寇辛蹙眉,不知燕离归到底要说什么。

“是本殿告诉父皇的。”

“父皇那日恰巧去了校场,本殿便提了一嘴,没办法,谁让那日宴后小淮亲王央着本殿这堂哥给他出气呢。”

燕离归摇着扇,“你也是,表弟,日后切莫再如此淘气了。”

寇辛冷冷看了燕离归半响,突然站起身靠近过去,轻声道,“你算什么东西,只有燕晟才配喊我表弟,尔不过贵妃之子。”

燕离归面色瞬间黑成了炭。

“名不正言不顺,也有脸登大雅之堂。”

寇辛甩袖离去。

宴前离席,不可谓不失礼。

但寇辛憋了一肚子气,别说吃酒夹菜了,他气都气饱了。

外头又冷得厉害。

寇辛屏退身后跟着他的婢女,拢着大氅自个乱转。

淮亲王府大得厉害,寇辛第二次来,也跟个无头苍蝇似的认不得路,慢慢的,自个也不知道自己跑哪去了。

漆黑的夜空高高悬挂着一弯孤零零的弦月,小道上冷风呼啸,吹得寇辛的脸都冻僵了,他呼出一口寒气,站在原地被风吹了半响,愤恨地甩了下袖。

袖袍打在小道两旁的花草上,挥出一片寒露,发黄的叶子同秋花飞洒在地。

正当寇辛又想重重扇一下花丛时,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我找了你很久。”

“为什么躲起来生闷气。”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