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所用之酒自然不是什么凡物,更别说是献给寇小世子的酒。

一盏足千金,

滴滴皆金贵。

酒液划过燕京涵锋利的眉骨,深邃的眼窝,蜻蜓点水般顺着眼睑滴落湖潭似的碧眸,这一湖深潭总算被搅弄出些许波动。

燕京涵的眼神一瞬冷冽异常。

见燕京涵是这幅反应,寇辛却松了口气。

他在梦里见过登帝后的燕京涵,远远一瞥,透过金碧辉煌的十二冕旒看见那双幽潭似的碧眸,古井无波,瞧不清任何情绪。

新生帝皇似有所觉,漫不经心地看向寇辛所在的方向,匆匆一眼的对视,强大的压迫感就让寇辛胆战心惊的移开视线。

可现在的燕京涵……

到底是年纪小,藏不住情绪,好对付多了。

寇辛嗤笑一声,“没意思。”

燕京涵一言不发地盯着寇辛瞧,活像头饿狠了的野狼。

燕京涵不理他,寇辛只好跟燕晟诉苦:“我这金樽酒可贵得很。”他满脸心疼,欺人的明明是他,现下却比被欺的那个还要委屈,“倒是便宜他了。”

燕晟见寇辛已然醉糊涂了,头疼:“你可别喝了。”

一宫娥在这时从坐席后悄声上前,行了礼后,低声道:“世子,长公主命奴寻您过去。”

听见“长公主”三字,寇辛的醉态微微收敛,“母亲找我?”

燕晟看了看天色:“不晚了,姑母估计寻你归家,本殿同你一块儿过去,也去见见母后。”

寇辛一听,乐了。

姑母?一块儿?

他何时同大皇子熟到能带他去他母亲面前露个脸、博好感的地步了?

当今圣上还未立太子,长公主同驸马在朝上虽没实权,可却是宗亲里最大的势力,不管是哪位皇子明里暗里都想同寇辛拉近关系,以便得长公主青眼。

寇辛心里门清儿,他同这些皇子的私交算一回事儿,但带到他娘面前却又是另一回儿事。

他今晚确实借了燕晟的势去惩治燕京涵,可他寇辛何时怕过事呢?

寇辛借醉,大着舌头道:“我可不想到我母亲跟前守规矩,你告诉我母亲,我在宫外候着。”

宫娥领命退下。

寇辛随手一扔,金樽酒杯掉在燕京涵所坐的案上,发出的声响不大,却极尽辱意。

寇辛对燕晟道:“走了。”

燕晟虽遗憾,却也尽职尽责:“我送你出宫。”不然他是真担心他这醉鬼表弟倒在出宫路上。

二人相伴离席,宴上又继续欢声笑语,唯独淋了一头酒的燕京涵坐在原处,无人理会。

刁难人的都不带搭理,其余人又怎会去在意一个乐子?

金樽酒杯滚了三滚,最后在燕京涵的注视下,轻声掉落在地,燕京涵静静看了一会儿,俯身捡起,悄声退席,宴会上偶有几人看见,也不过是投来怜悯、戏谑的眼神。

身为亲王,没有宫娥太监给燕京涵引路,他独自一人来到偏殿,用大寒天下,早已变冰冷的水擦拭被酒淋湿的脸。

燕京涵细心取下头顶缺了一角的玉冠,珍惜地用手帕将它擦净,身后的门在此时被人悄声打开,“堂弟。”

燕京涵手中动作一顿,“二皇子。”

燕离归迈步进来,径直坐下,转眼一看,见燕京涵那小心翼翼的动作,打趣道:“也不知你怎就这么宝贝这缺了一角的玉冠,如今你袭了爵,淮亲王府总不会连一个玉冠都买不起。”

燕京涵默了默,垂下眼睑,只静静地擦拭。

燕离归蹙眉,心里唾了句不识好歹,面上却随手抓起桌上的金樽酒杯,把在手中玩弄,“那寇小世子平时也不是耍酒疯的人,怎么今日将气出到你头上了?你同他有仇?”

燕京涵眼神很冷:“并无。”

今日起,就有了。

燕离归噙笑,奇道:“寇辛嚣张惯了,但他也不是没脑子的人,这事做的有些过了。”

燕京涵冷声:“圣上待他,比待你更像亲子,他不过有恃无恐罢了。”

燕离归笑容一凝,“淮亲王怎能这么说,你好歹也是一朝亲王,寇辛这般辱你,也真真是太过分了。”

他复又重新笑起来,“不若,本殿帮你出了这口气?”

燕京涵抬眸,跟燕离归无声对视半响,“前些日子二皇子所托本王之事,不必担心。”

燕离归这才真切笑出声了,离开了偏殿。

燕京涵无声看着燕离归远去的背影,再无方才在燕离归面前恨不得寇辛去死的神情,他这堂哥,又贪又爱比,什么都想要最好的,什么都想同人争。

但燕离归想要的一切,都建立在他母妃受宠,父皇喜他之上,因此,虽然燕离归的母妃一家在朝中势力根基并不深,远远比不过皇后一家,但燕离归在宫中始终压燕晟一头。

比起今日受辱的燕京涵,燕离归才是最在意寇辛仗势欺人的人,今日有他燕京涵的先例,未必日后寇辛不会仗着受宠,骑在他燕离归头上作威作福。

再说了,寇辛与燕晟交好,打寇辛的脸,就等于打燕晟的脸,除此之外,不仅能稳固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还能换得燕京涵的忠诚,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但寇辛又岂是好欺与的?

燕京涵对着铜镜,将那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的玉冠端正戴上,眼神嘲弄。

·

寇辛在宫外的马车上换了身衣裳,将浑身酒味袪得干干净净,以免叫他娘闻出来,不然有他好受的。

侍从一禀报长公主出宫后,寇辛立马下了马车,坐上了他娘跟他爹的马车,催着马夫扬长而去。

等驸马赶来时,只能对着马蹄子黑了脸,低低骂了句,“臭小子。”

“你就把你爹撇下了?”长公主探出头看了一眼,失笑。

寇辛毫不心虚,“这不是还有我的那辆在嘛,再说了,母亲这辆宽敞多了,让我也享受享受嘛。”

长公主隔空点了点寇辛,“你呀,行了,说说吧,又惹什么祸了?”

寇辛瘪嘴,“我才没惹祸。”

长公主挑眉,“那是何事要求我啊?”

寇辛一屁股坐在长公主身旁,亲亲热热地给人捶起了肩,“我就不能来给娘尽尽孝嘛,咦?一晚上没见,娘怎么变得好看许多。”

“要我说,京城第一美人才不是那什么相府小姐,合该是娘才对!”

早些年,这美名也确实是落在长公主头上的,但长了眼的人都能看出,比起未及笄时的青涩相貌,长公主长成后更是风华正茂,寇辛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天生就是个美人胚子。

后来长公主嫁人生子,早就不稀罕那些虚名,但天底下哪个当娘的,不喜欢听儿女说些体己话?

长公主眉梢都是笑意。

见母亲笑得更开心了,寇辛便小心翼翼道:“娘,我想入宫进太学。”

长公主眉梢的笑意稍减。

寇辛看出来了:“……”

早在寇辛该入学的年纪,长公主便想让寇辛去太学同皇子公主们一起念书,但寇辛嫌宫里头规矩太多,便拒了,扭头进了国子学当老大,三天两头翻墙逃学,叫长公主头疼不已,驸马更是因此骂了寇辛不少次。

好不容易安生下来吧,现在寇辛又说他又想进太学了,要不说个原因出来,去圣上跟前讨这个恩典也是不易。

寇辛想回头,不止他拉不下这个面,长公主也拉不下这个面,这事说难也不难,就差个由头。

寇辛脑子转了转,想到了燕晟,“娘,大皇子不是还缺个伴读吗?”

长公主想都没想:“不可。”

寇辛拖长嗓音:“娘——”

寇辛选入国子学一是因为不想跟那些皇子公主们有太多牵扯,二是因为他背靠长公主府,就算日后没什么出息,他安安稳稳承了该领的食邑,自然能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说不定还能混个闲散爵位当当。

他现下改入太学,都是因为那个梦,梦里太后薨了,皇帝也驾崩后,手上无实权的长公主府任由燕京涵拿捏,势力全被打压尽,最后苟延残喘之时,往日同他交情好的那些人竟一个个作壁上观,冷眼看他们全家死绝。

寇辛撞柱而亡后,真真是明了了,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天家恩泽护不住长公主府,那么他就自己护。

他不仅入太学,他还要入仕。

选一个真正的明君出来。

至于燕京涵,呵,这等心狠手辣的暴君,寇辛会在他成长起来之前就让他永无翻身之地。

现下的燕京涵不过是一个门第凋零的亲王罢了,寇辛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他。

等他入了太学,他绝不会让燕京涵好过。

寇辛有寇辛的较量。

长公主也有长公主的较量。

当娘的怎么会看不出儿子心里想什么?平心而论,长公主对朝廷上争权夺位没有半点心思,她皇弟做什么决定,只要不损害自身利益,她这个做皇姊的自然支持。

太子选谁,她不会过问半分。

长公主如今听到寇辛这一要求,倒是不头疼,反而有些欣喜,她儿子总算有点上进心了。

大皇子乃皇后所出,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寇辛选他,无可厚非,但……

寇辛抱着长公主的手臂晃,“娘,我入了太学后,保证再也不闹事了。”

长公主被他晃得无奈:“好好好,你明日陪我入宫一趟,给你皇祖母问个安。”

寇辛挽着长公主的手蹭了蹭:“娘最好了!”

寇辛眉眼弯弯,算盘打得可响,他明日入了宫,正好去太学给燕京涵找点事做。

作者有话要说:

攻受血缘关系在三代以外,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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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小哭包无限流+水仙

《副人格们逼我水仙》by鹤安

【文案】

“主任,患精神分裂症病人——尤黎,第六次出现人格自我销毁现象。”

“确定他身体里只剩下他一个主人格后,安排尤黎的第六次出院。”

“是。”

在尤黎踏出精神病院的大门后,出了场车祸,他本该死去,却进入到一个匪夷所思的世界。

想要活命,尤黎就得通关一个又一个以血腥与死亡为主题的游戏。

它自称系统。

“宿主你好,我是04。”低沉的男声极其诡异,它像是贴在尤黎耳畔,轻声:“嘘,请不要告知任何人我的存在。”

“我只属于你,也只有你拥有我。”

——

第一个副本名为精神病院里的杀人狂。

杀人魔穿着鲜血淋漓的白大褂,小丑面具咧嘴大笑,手术刀上还拖着一条肠子。

他步调轻快,一步一步向尤黎躲着的地方走去。

尤黎屏住呼吸,心跳飞快。

然后,他被对方直接揪了出来。

系统冷声命令:“扯下他的面具。”

被吓到失智的尤黎依言照做,他扯下小丑面具,却浑身僵住。

面具之下,是一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

那张脸长在对方身上,就诡魅危险到极点,完全不像尤黎这般无害。

杀人狂挑唇:“我叫尤戈,你好,第……158次见面,不过这次不是在镜子里了。”

系统继续道:“现在,吻他。”

·

尤黎的六个人格并非自我销毁,而是被疯狂的欲念被游戏收纳。

有的作为副本boss为游戏打工。

有的作为玩家大佬在游戏里攒积分。

有的作为系统来哄骗一无所知的尤黎。

副本里,他们也以保护为名,尤黎支付“代价”后,就能轻松通关。

只因他们是为爱护主人格而生。

他们每一个都想拥有一个躯体、与尤黎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