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自然是一顿鸡飞狗跳,楚小容再怎么反抗,也比不过这些狗腿子人多势众。

那件湖绿的衫子自然也被抢走,被楚澜那混不要脸的给撕了,楚澜还觉得不过瘾,刚想命令人将楚小容带到他爹爹跟前,好好教训一顿,最好是明日参加不了望春山庄的流觞曲水。这时,一道女子含笑的声音传过来:“你们这是在作甚?”

众人一惊,看向来人,来人着一身绛紫长衫,眼尾上挑,挺鼻薄唇,长得甚好,但眉目间总有层散不掉的阴郁,一双眼也暗沉沉的,叫人看了害怕。

楚澜瞪了眼楚小容,转身恭敬地行礼:“六姨安好。”

他瞟了眼看不出神色的楚六,顿了顿又接着说:“我看小容弟弟日日都从这狗洞钻出去,也不知道是出去干些什么事,正打算把人送到爹爹面前管教。”

楚小容张嘴,也看了眼一旁的楚六:

“我出去能干些什么事,昨儿不知道是谁让人把我衣衫给撕了,我想着明日要去赴宴,生怕丢楚府的脸,才、才偷跑出去,找衣铺老板借了身勉强看得去的衣裳。”

“结果却被哥哥撕得粉碎。”

要不是他还要依着楚府这个勉强算得上是权贵的门第攀大腿,他真恨不得把楚府的丑事写成小册子印他个百把本。

楚六挑了挑眉,看了眼还想说话的楚澜,语气温和却让人无端脊背发凉:“澜儿,小容也算是为楚府的名声考虑才犯了这错,这次便算了。”

楚澜瞪大眼睛,刚想开口反驳,却被身边的小厮拉住,他瞪了眼楚小容,不甘地行礼:“六姨说得是,澜儿便先告辞了。”

这楚六对外说是楚大夫人的六妹,但楚府上下谁不知道,这楚六是他们娘亲腆着脸求来的贵客,这到底是什么来头,除了楚大夫人谁也不知晓。

刚才人多,楚小容还没什么感觉,但此处只剩他和楚六了,他又觉得有些害怕了,他缩着脖子,正打算溜之大吉,却被楚六的话定住身形:“我刚才帮了小容儿,小容儿怎么半点表示都没有?”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楚小容僵着身子,多年摸爬滚打练就的本能让他想迈腿就跑,却被身后女子的灵香定在原处。

“小、小容谢谢六姨,小容还要要紧事做,想、想先告辞。”

楚六看着楚小容露出的脖颈,在暖阳映衬下,像是雪捏的一般,她走到楚小容的背后,冰冷的手指触上和她预想中一样温热细腻的肌肤,她微微低头,嘴唇若有若无蹭过楚小容白玉般还泛着粉红的耳垂,声音低哑阴郁:“小容儿是要为谢玉那厮做准备吗?我们小容儿还是只小狐狸,可玩不过那只老狐狸。”

楚小容吓得浑身发凉,狐狸眼也被吓出一层水汽,刚张嘴想叫人过来,却被一只手眼疾手快地挑开齿牙,把玩其里惯会唬人的嫩舌。

“嘘,六姨不过是想和小容儿说说话,小容儿就这么不愿意吗?”

“小容儿,你说该不该罚?”

楚小容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他拼命摇着头,泪水不自觉爬了满脸。

身后人刚才还如情人呢喃的声音瞬间就变得阴郁疯狂起来,来人把手抽出来,手指缓缓划过楚小容的脖颈,停留在他跳动的大动脉上,微微用力按压。

“六姨,六姨,小容儿错了……”楚小容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心里更加害怕。

带着血腥味儿的灵香一改刚才的缠绵,瞬间变得阴毒狠辣起来,密密麻麻顺着细小的毛孔钻进楚小容的肌肤里,瞬间传来如同刀割般的刺痛。

“人尽可夫的贱人,滚吧。”

楚小容的身体终于能动了,他惨白着脸,弯腰捡起地上落下的衣衫,跌跌撞撞跑着离开,生怕跑得慢了,就小命不保。

一路跌跌撞撞跑到他破破烂烂的小院里,他用力关上院门,拿石墩子顶.住院门,又抱着已经破碎的衣衫跑进小屋里,拿桌子衣柜抵住屋门,之后蜷缩在墙角,直愣愣地看着地面,瘦弱的身体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

他低头看着怀里破碎的衣裳,这几日的委屈害怕一齐涌了出来,他将头枕在自己弯曲的膝盖上,红着圆滚滚的狐狸眼,抽抽噎噎起来。

想着自己哭都不能埋头,必须盯着门口才能心安,更加难受了,哭得也更大声了。

世上有那么多罪大恶极的人,老天爷为什么偏偏逮着他来罚,来捉弄?他就想靠着这身唯一拿得出手的皮囊去过好日子也有错吗?情谊是假的又怎么样,他就年轻貌美的时候多攒攒钱,等年老色衰了就自己滚到一边,给新来的让位。

他已经想得这么明白了,也不贪心别的情啊义啊,这也有错吗?

楚小容学着他小爹以前拍他的样子抽噎着拍自己的背,慢慢地,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的脑袋一歪,终于抽泣着睡了过去。

他又做梦了。

不记得是多久之前了,他小爹当时还在,正在院里酿着酒,看到楚小容风风火火跑出院子的样子叹了口气。

他熟练地沿着墙角找到那个狗洞,一爬出去,就急冲冲地往他昨日从小公主裴越身边的仆从打听来的消息,打算等在裴越必经的路边上厚脸皮地缠着她。

好女怕郎缠,虽然丢脸,但丢丢脸说不定就拼到了日后的好日子,一点都不亏。

他惯例买了两个肉包子,蹲在路边上,守着裴越一行人。

果不其然,在仆从说得那条路上,他就等到了裴越和其他世家女们一行人骑着马。

楚小容狐狸眼发亮,看着远处正朝这边策马奔来的一行人,忙站起身,拍了拍自己有些皱巴的衣服,朝那群人招了招手。

最前头的裴越皱起精致眉头,笑唇似笑非笑地挑起,面上还是端一副风流多情的纨绔模样。

她也是有做纨绔的资本,她的爹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夫,母家是权倾朝野、不知道传承了多少代的顶级世家,打一出生,就是个在云端的。

身后其他策马的世家女看着前头的楚小容纷纷起哄:“呦,这小美人可就缠上我们小公主了。”

“小公主真是好福气呐,哈哈哈哈,要不就收了人家做你的侧君吧。”

策马在裴越旁的帝卿裴木哼笑一声,不屑道:“哼,这种身份低微的庶人怎么可以作我小姊姊的侧君。”

“不过是在痴心妄想。”

裴越笑唇轻扬,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她策马停到楚小容的跟前,看着楚小容亮晶晶的狐狸眼,和暖阳底下愈加惊艳的皮囊,眉头张扬地挑起:“楚小容,我们这儿没你的位置啊,你一男子和别人同骑一马终归不成体统。”

她的绛红马鞭顺着这条路指了指,眉眼间满是捉弄:“你就顺着这条路直走,再转个弯,自己走到本宫的望春山庄,本宫就允你参加本宫的宴席。”

楚小容有些小家子气得扯了扯下衣摆,抿着唇犹豫地点点头,裴越勾起满意的一笑,马鞭一挥,扬尘而去。

一群世家女们也赶忙驱马赶上。

楚小容被飞起的尘土呛得咳嗦,他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路,咬了咬嫣红的唇,迈开腿。

他今天穿的鞋是上次他拿着压崇钱买的,他当时贪便宜,就选了这双看起来精致、但穿起来分外硌脚的绣花鞋。

他小爹本是要他穿他小爹自己给他纳的鞋,但他小爹做的鞋实在太丑了,他就换了这双。

楚小容欲哭无泪地走在路上,后悔今早为什么要贪好看穿这双鞋。

他看着眼前还不知道要走多久的路,咬着唇,像提线的木偶一样,僵硬地迈着步子。

日头越来越大了,楚小容看着路边上的凉亭擦了擦汗,又摸了摸早就饿扁的肚子,想过去休息下,但又想早点赶到那什么望春山庄,只得继续咬牙走着。

另一头,裴越大咧咧半靠在太妃椅上,端起一杯清冽的酒慢慢饮着,看着底下其他世家女们宴饮做乐,不知道为何,眼前全是那只小狐狸在阳光底下抬头望着自己的样子。

一张巴掌小脸上,狐狸眼圆滚滚的,但眼尾颇有心机地上挑,往下,是挺翘的鼻头,和无端总是嫣红的、看起来肉挺多的唇。

再往下,便是细腻的、能一只手就扼住的脖颈,和……

她轻咳一声,压住自己突然有些不收住的灵香,像掩饰失态般地饮了一口酒。

就在这时,一女侍走到她的身边,低下头耳语。裴越放下手中的杯盏,看了眼日头,好笑地弯起眉,挥了挥手。

哟,小狐狸为了攀高枝这么卖力?

楚小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他一屁股坐在望春山庄门口,头脑阵阵发晕,眼前黑一阵白一阵。

他低头看着不知道被磨成什么样的脚,鼻头无端有些发酸,他用力地摇摇头,搓搓脸,想让自己摆出副笑脸。

正揉着脸,紧闭的大门口传来动静,只见刚才被他央求着的侍女打开门,笑着朝他行了个礼,便转身替他引路。

楚小容吸着冷气赶忙起身追过去,一路上,他的小狐狸眼都在骨碌骨碌地打量着望春山庄的景致,越看心情越活络,连腿都没刚才那么痛了。

不知道转了几个弯,终是到了众人宴席之地,女使朝他恭敬地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不少世家女颇有趣味地打量着楚小容,最上方的裴越目光像是不经意地瞟了眼他,楚小容咬咬牙,扬着不知道对镜子练了多少次的笑,颇为大胆地径直走到裴越面前,不规矩地行了个礼,柔着声音:“小容来服侍公主。”

裴越斜了眼他,慵懒地嗯了声,楚小容起身,却不料,突然眼前发黑,腿也变得软绵绵的,他失去意识,直直倒在裴越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嘿,就是要欺负楚小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