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试试?】

“闭嘴吧。”这个熟悉的句子唤起了屈乐穿越之初的记忆。

全程没有一句真话,现在也不知道真实性有多少——相当不愉快的穿越体验!

【那么,下面给您汇报一些激动人心的消息。】

【程先生的人类躯体衰老消亡后,他的信念会回到您的身边,由于您不会继续轮回,在接下来的四万万年里,您可以与沉睡的程先生以及他微小的信念一起愉快地生活。】

“我觉得你在暗示什么。”屈乐回忆了一下程沛的神躯。

很好,是只拥有四肢的人形,绝了!

沛沛羊……不行,不能那么丧心病狂。

“程沛不是做事考虑周到吗!”屈乐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他如果不醒,我就……我行,但是我不想啊!”

谁一把年纪生活愉悦突然换型号——等会儿,多少年,四万万?

【是的,某位匿名神向源世界法则举报,揭发了程先生破坏法则禁锢的行为,又叠加了二万万年,中途他会短暂醒来,然后继续沉睡。】

“别喊我,我也睡了。”屈乐决定真实世界里等程沛回家就夜夜笙歌,毕竟之后的三万万多少年都是寂寞心酸的眼泪。

【您不想再努力一下吗?】

“哦对。”屈乐双手合十,摆出虔诚的姿势,“希望日后有谁能够从无形当中抓到虚无之神——我不知道应该毁灭虚无之神的什么特质才能让他被抓,看着办吧,少来点也没关系,把100%闪避变成99%也行。”

让辣鸡知道知道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我指的是,您是否想要毁灭时空的阻隔回到程先生尚且幼小的时刻,帮助他摆脱……】

“他不需要我到那种时刻去帮助他。”屈乐摇摇头,“等他回来我会和他谈谈。”

“薄暮,你能想到的程沛肯定也想到了。”他叹了口气,“他一定把能做的都做过了。”

屈乐不难想象,在自己安然入睡的那个夜晚,整个骗局开始之前,程沛匆忙地做了多少打算。

或许时间是静止的,足够程沛良久地凝望他,然而时间再久,也不会让人心甘情愿与相爱的人告别。

程沛绝对把自己能做到的都做到了。

人吧,有的时候,就是会脑子转不过弯来。

他们需要先谈一谈,看看程沛究竟遇到了什么问题,是出于什么原因被虚无之力影响了。

他们早就应当谈一谈了!

是夜,屈乐决定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睡觉了。”他把被子拉高盖住了下巴,“赶快睡觉。”

程沛醒着,他很难接触到沛沛羊,无法进行灵魂层面的交流。

反倒有两次他夜里半梦半醒的情况下朦胧感觉有熟悉的羊头蹭到了掌心里。

他不知道是不是程沛睡觉的时候爱玩灵魂出窍这套,他也不敢问,万一问过之后沛沛羊就不做人了呢,亏不起。

现在必须问了,自然要尽快入睡想办法见到对方的灵魂,其它的活动……灵与肉不可兼得。

咳,不,还是先来后到吧。屈乐这样想着,回抱住了程沛。

忙碌过后说不定入眠速度比本来强行早睡还要快一些……

“沛沛?”屈乐很快听到了自己呼唤程沛的声音,怎么形容才好——很像有人在寻找不知道藏到哪里的宠物。

然后他就听见了某个角落里窸窸窣窣引人注意的动静,更像寻找宠物的时候会出现的场面了。

他伸出手去摸索,果不其然,逮到了一只毛茸茸。

可可爱爱,沛沛羊的脑袋。

屈乐小心翼翼地捧着它亲吻了几下:“晚上好啊。”

沛沛羊没有回答,轻柔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

“我很想你。”屈乐说完之后觉得这个发言有些渣男气质,补充道,“我很想你……就是想,你。”

弥补不好,算了。

“给我一只手。”屈乐跳过这个话题,准备开始谈心,“接下来的话我想握着你的手说。”

温暖有力的手掌毫不突兀地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

“你的手。”屈乐强调,“这样还不如直接给我一只蹄……”

沛沛羊伸出了一只蹄蹄。

屈乐险些被他气笑了,强调:“给我你的手,快点,不要装了。”

这些都不是真实的程沛的手,他已经看到过真实的程沛是什么模样,难免对触感有了想象。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好一阵——来了!

屈乐握住谨慎地搭在自己手掌中、仿佛随时会抽走的指尖,应是指甲的位置与皮肤并无差别,摸起来类似玉石质感,其上毫无规律地布满深深的裂痕,继续向来处摸索,腕部有一道拇指粗细的深沟,小心抚过,竟是灼热的触感。

他忍不住问了一句:“疼吗?”

沛沛羊的脑袋小幅度地动了动。

不疼才怪吧。

屈乐不知道所谓神的疼痛和人类有什么差别,总之对方有伤痕自己就会心疼。

或许这种情绪通过双方的接触传达了过去,沛沛羊的脑袋向前挤了挤,更紧密地倚靠着他了。

“这样很奇怪。”屈乐有些哭笑不得地和伤痕累累的手掌十指相扣,同时抱紧了羊头,“两边联系起来很奇怪啊,羊头和这个手。”

一只手臂自黑暗中而来,坚定而绅士地虚搭在了他背上。

说实话,感觉并不好……不够温暖,也无法令他安心。

屈乐却还是在沛沛羊的脑袋从怀里消失后难以克制地贴近了自黑暗中浮现的胸膛。

他看不到对方,全凭触觉,很确定这个松松垮垮地环抱着自己、似乎一点也不想收紧手臂的就是他在空中看到过的程沛。

人面对未知的生物很容易产生恐惧。

尤其还是没有温度的,质地坚硬的,甚至摸上去手感都很不舒服的……未知生物。

屈乐知道对方就是程沛本沛,仍然忍不住要说:“有点冰脸。”

像贴着被刮出了好些划痕的瓷砖。

程沛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

“你不会心里受伤了吧?”屈乐抬起手拍了拍对方大概是肩胛的位置,“对不起啊,我实话实说。”

瓷砖手举止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屈乐笑了起来:“你可真是宽宏大量。”

就在刚刚,他似乎听到了程沛笑着叹气的声音。

看来对方是知道他的,不管心里在想什么,有没有在因为什么事情难过,吐槽是不可能不吐的。

只有揭露出脸被冰到的事实才能继续正经讲话。

这个瓷砖的外观真的很不方便。

害得他一直在与内心深处涌出来的难过情绪抗争,生怕有水滴落在上面会渗进缝隙里导致更强烈的疼痛。

不能让眼泪落在伤口上……他必须,笑着讲话。

“程沛。”屈乐回忆着自己精心组织好的语言,发现已然变成了一片空白,“我想过要和你说什么了,但是,又忘了。”

“我好像想过要问问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说着话,察觉对方弧度很小地点了点头,头顶被大概是下巴的部位碰触了一下,确定这是在听的意思,安心地继续说了下去,“不是想问你怎么把事情弄成了这样,是想问问,你应该已经知道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情被虚无之力缠上了吧?”

对方又点了点头。

“我想过要问清楚究竟是什么事,想过想办法去穿越到那个时间……最好能够帮你解决这个问题,然后一切都顺畅地……”屈乐停下话语,摸了摸鼻子,“我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态啊,灵魂状态也可以哭成狗的吗?”

对不起啊,他忍不住。

程沛将他拥抱得更紧了一些,让他感觉更凉了。

“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屈乐说着话,笑了一声,“沛沛,我想要到那个时间去,我想要在埋下隐患的时候,就把它解决掉……”

“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对吧?”他问,“你知道我应该到什么时间点去。”

程沛所有动作都静止了一阵,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本来想问出那个时间点,或者,通过你到那个时间点去,努力地找出问题,解决问题。”屈乐知道自己一直在说没有什么意义的话——就是这样,就是,“我突然觉得,这样做也,没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这类的话,他不知道说过多少次。

“薄暮你不要说话。”屈乐制止了欲发出声音的薄暮,继续对程沛说,“我是这样觉得的,你呢?”

程沛没有回应。

“没有意义的事情太多了。”屈乐语气轻缓地继续说,“就像我很多时候,总是坚持一些,好像不怎么要紧的,别人都理解不了的原则……”

“不接受道歉啊,不尴不尬的相处,要求自己不要羡慕别人,假装没有在感情里面陷入很深,一副很豁达的样子,成熟地处理事情,好像什么都看透了似的说没有意义——”

“就像你,接受训练,控制自己的力量,做人类的时候一直克制着,你想方设法……你想保护这个世界,搞得很复杂,就为了找到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之类的,换个方向去想,我们做事都没有特别的意义。”

屈乐面对着沉默犹如一尊雕像的程沛:“没有意义的事情太多了,你仔细地想一想,是不是这样?”

他伸出手去,尽量轻地握住了程沛的手腕:“不仅仅是你我,所有生灵都会有觉得什么都毫无意义的时刻,怎么就能够说是被虚无之力影响了?”

“虚无之神只是在投机取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