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沛和屈铭聊起了刚刚结束的旅行,屈乐吃着饭在旁边看着,感觉岁月静好,时间凝固在这一刻也无不可。

【您确定立刻对这个时间点进行冻结吗?】

“不是,等一下,我没有这个意思。”屈乐赶快阻止了薄暮,“这只是一种感慨的心情。”

【好的。】

【在这个时间点上没有其他能做的了。】

【希望您可以抓紧时间。】

屈乐停下手上的动作,察觉到程沛投来的视线,放下餐具端起杯子慢慢喝水掩饰,在脑海中说:“……我知道了。”

昨天晚上,程沛一直贴在他耳边喊他,喊他的名字,喊他“哥”,也喊他“宝贝”。

他同样紧紧地抱住对方,试图以比平时更亲密的交流消除在上个时间点产生的不安情绪。

被程沛发现了。

在理应入睡的时间,程沛仍久久地凝视着他,拥抱着他,沉默地再次给了他更多更安心的感觉。

很踏实。

他比平时更坦诚了,交流获得的感想仿佛也更加深刻;他对程沛的了解似乎更透彻了,程沛把对他的了解运用得淋漓尽致。

他们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然后就要分开了。

屈乐放下杯子,不再多想这些,把注意力放回眼前,听到他们正在聊什么“去看看他”,带着笑容加入了话题:“去看谁啊,你们的同学?”

程沛和屈铭都愣了一下。

屈铭低头去看自己眼前的盘子,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谁吃谁知道,我这带壳的比他那不带壳的还不禁吃。”

“那你别送来啊,自己在家里搂着吃。”程沛被他调侃也不生气,“免得还有多有少的。”

“他们俩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屈乐表面上没有追问,在脑海中猛问,“屈铭是不是和程沛之间有什么小秘密?”

【不完全是。】

“那为什么这么生硬地转移话题?”屈乐刚才还觉得岁月静好,现在突然就阴云密布了,“屈铭有什么事情不和我说很正常,程沛为什么也帮他瞒着我?”

薄暮不再作声了。

“我虽然比较装,但是我基本没有什么事情瞒着程沛吧?”屈乐越想越生气,“程沛他在我面前总是强颜欢笑也就算了,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为了让我过得舒服,现在这样算什么,他可以不出声,为什么帮着别人掩饰啊?”

【您生气是因为程先生站在其他人那边了吗?】

屈乐理不直气难壮:“……我就是说说,最近压力有点大。”

【您确定想知道他们在对您隐瞒什么事情吗?】

“我没有那么说,屈铭不想讲就算了。”屈乐感觉症结还是在程沛的“表里不一”上——他没有怪程沛的意思,只是想起来就越想越难受,忍不住情绪激动。

就是惯的。

程沛给了他最舒适的生活环境。

一个家,一个他回来后就想睡觉的地方。

家当然不仅仅是用来睡觉的地方。

他只是永远忘不了自己从奶奶家搬到父母家住的第一晚而已。

他彻夜难眠。

答应和程沛同居是一时冲动,他原本的想法是,假如开始睡不着,那就安静地躺着,总归会适应的。

结果他只是深夜朦胧间在程沛怀里醒了一次,随后又汲取着对方的体温安心地睡了过去。

他或许没有能力多么强烈地表现出对程沛的感情,可是,他确实没有程沛不行。

什么他可以和别人一起制造美好回忆,明明就是程沛自己先和别人有了小秘密!

程沛还害怕自己真实的一面不被他接受,所以天天“表里不一”,在他面前和在外面一样,热爱生活,热爱工作,积极向上,充满阳光。

他难道就不能做程沛有力的后盾?崩溃不能在他面前崩溃吗,非要在心里崩溃!

气死他算了,累了。

【请您不要产生这种危险的想法。】

“我就是疲惫一下,没有要毁灭。”屈乐真是服气了,“你们是设置了关键字弹窗吗?”

【只是之前都不适合打扰您的内心独白。】

“打扰我干什么,世界又出什么问题了?”屈乐问,“需要走咱们就出发。”

【我们进行了商讨,讨论结果是,不应该给您留下不必要的误解。】

【下面将对您弟弟隐瞒您的事宜作出解释说明。】

“等一下!”屈乐阻止了薄暮,“我宁可自己问他。”

【您确定要这样做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屈乐感觉自己被小看了,“我现在就问。”

说话间,他放下一怒之下快吃完了的海鲜饭,问屈铭:“你刚才说的要去看谁?还没回答我呢。”

屈铭愕然地扭过头看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哈哈不方便说是吗。”屈乐决定结束这个因为自己不当插话而造成的尴尬场面,“那吃饭吧,接着吃饭。”

现实里尴尬,脑海中也尴尬,屈乐对薄暮说:“看,问题解决了——我不是一定要知道,只是压力有点大,对程沛的做法敏感了,揭过去就算了。”

【他们并没有想要一直对您隐瞒。】

“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屈铭不想说就不说。”屈乐后悔自己多余问那一句,“是我对程沛双标了。”

屈铭瞒着他,可以。

程沛瞒着他——最近他无时无刻不在发现对方瞒得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他难免需要崩溃一下。

调整过来了,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屈乐说了“接着吃饭”,自己就接着吃了起来。

屈铭没有动,眼神有些闪烁,再度张开了嘴——

就在此时,程沛问了屈乐一句:“再吃点蔬菜?”

“好啊。”屈乐若无其事地接受了,“我还想再多喝点热水。”

“吃完饭歇一阵再喝吧。”程沛很平常地说,“不然肚子容易胀。”

屈乐:完了,开始内疚。

他阴阳怪气了,他的小乖没听懂……他怎么能这样欺负程沛!

屈乐故意说:“那我吃饱了歇一阵就不想动了,想一直躺到晚上,怎么喝水啊?”

程沛笑着回答:“我给你端过去……”

“你们接下来的谈话适合我听吗?”屈铭顺着开了句玩笑,端起盘子嘀咕,“我还是赶紧吃,吃完赶紧走吧。”

屈乐笑了:“你倒是挺聪明的,不愧是我弟弟。”

气氛又重新融洽起来,一扫刚才的尴尬。

一餐过后,三人又聊了聊,屈铭告辞离开,而屈乐也准备再次出发了。

程沛正在洗刷餐具,屈乐站在几步开外望着他,慢慢走到了他身后。

“嗯?”程沛没有回头,如常地笑着问,“喝水吗哥,给你倒杯三分热、五分热还是七分的?”

“等一下再喝吧。”屈乐想伸出手去抱抱他,最终没有,怕自己舍不得放开,“我去处理点事情。”

程沛放好盘子,继续洗勺子:“好啊。”

屈乐嘱咐他:“等我回来。”

程沛轻笑出声:“嗯,好。”

说着“好”,总是那样好……

屈乐决然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他又身处于熟悉的极致黑暗当中了。

屈乐没有给自己发呆或胡思乱想的机会:“接下来去哪?”

【您已经去过了两个比较清晰的断裂点,情绪起伏非常明显,是可能性最大的两个。】

“剩下的哪个更有可能?”屈乐问,“我现在的心态比较急功近利,最好一次就中,两次完成。”

程沛还在家里等着他呢。

【其他的都看不分明,或许与程先生所处的年龄段有关,情绪起伏都非常不规律。】

“年龄段,都是什么年龄?”屈乐有种不好的预感,“几岁的时候?”

【自出生开始,到被谣言困扰的时间点之间,均匀分布。】

屈乐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上辈子造过什么孽?”

这个意思就是说,程沛自从出生之后,一直在遇到像被继弟造谣、被不明真相的同学排挤、被生父用爱人的安全威胁这样的糟心事?

【希望您可以保持一个平稳的情绪前往……】

屈乐打断了他:“最早的是哪一个?”

【是程先生三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再娶。】

再早程沛就没记事是吧?!

那家子人可真行。

干了,反正也是穿,从头穿到尾,挨个穿。他非得看看究竟是什么群狼环伺在欺负他的程沛。

“穿吧?就三岁这个。”屈乐指挥薄暮,“快点穿,解决一个是一个。”

程沛三岁,他自己五岁,还能在一个幼儿园。

【您确定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做好了,走吧,快走。”世界不等人。

【好的。】

屈乐只觉得身体两侧向后刮起了剧烈的罡风。

明明眼前全都是黑暗,他却感觉有什么东西迎面飞来,倒是打不到他,毕竟周围有屏障在环绕着保护他。

主要是有些可怕,让他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

四周逐渐亮起,有大人的声音,也有小孩儿的声音,吵吵闹闹,十分喧嚣,屈乐知道这是穿了,正要睁开眼睛,面前一黑,鼻子蓦地发酸……唔!

屈乐想要捂住自己绝对是撞到了什么的鼻子,右手被一只微凉瘦削的手掌牢牢牵着,动弹不得,左手又抓着什么东西,潜意识里不敢放下。

因为鼻子酸疼无比而泛上来的泪水充满了他的眼眶,热泪盈眶的速度快到连他本人都震惊。

怎么回事,这次穿越的姿势怎么如此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