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原来那个世界是本叫做‘诡楼’的小说,”许姝说,“昨天晚上我在网上查了一下,没有找到这本小说,也没有搜到任何关于这本小说的讨论。告诉我真相的那个人,还有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到这本小说的?”

柏睿吃着饭,缓缓地说,“在一个论坛上,讨论本市一些奇怪现象的论坛,这本小说是两三年前出现的,连载了几天就被禁了,现在找不到很正常。”

说着他看了一眼许姝,忽然就生出一丝荒谬的感觉。她坐在餐桌对面,倾听的表情很认真,活生生的,哪里像是书本里的平面化人物。

他把这一丝古怪念头压下,“你说的线索是什么?”

许姝说:“我今天出门一趟,发现基本生活和我原来的世界没什么两样,科技发展程度,手机智能化水平,还有路上的人,如果不是一些细节的上差异,发展水平和我们那里几乎一致。”

柏睿说,“写小说的人就是这个时代的人。”

许姝:“不仅仅是这样,你看这个。”她把手机打开,转过来给柏睿。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路边梧桐树繁茂,配合两旁老式建筑,看起来格外有情调。柏睿看着蓦然皱起眉。

“这里,是不是和我原来那个世界的街道很像。”许姝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水说,“小说虽然是作者虚拟出来的故事,但里面总会有些痕迹和作者本身的生活有关,景物描写,可能会代入自己曾经看到的景色,尤其写的时代背景相近的情况下。如果我原来的世界是作者虚拟出来的。我怀疑,这个作者就是这个城市里的某个人。”

柏睿问:“照片在哪里拍的?”

许姝说:“离这不远,过三条街就到了。”

柏睿吃完一碗饭,说:“论坛的事情我找懂网络技术的朋友查一查,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线索。”

许姝脱口又说了一声谢谢,这两天里她说这个词机会真是不少。

柏睿说:“真要找到作者你想做什么?”

许姝愣住,沉吟了一会儿,说:“我也不知道。”她只是把早上突然想到的这一点说出来,让柏睿来验证一下她的想法是否正确。

这两天她过得有些稀里糊涂,身边好像没有一件事能在掌握中,她就像追寻着那个千古探索的哲学,要弄明白“我从哪里来”这个问题,找到那本书,找到作者,可至于找到之后应该怎么做,或者说是有什么目标,她还没想明白。

看她神情忽然变得懵懵懂懂,流露出一股不自觉的迷茫。

柏睿没有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要查结果也不会很快出来。先做好准备去下个世界。”

许姝“嗯”的一声点头。

随后几天,柏睿继续忙着工作。经许姝观察,他好像参与的某个工程已经进入设计尾声,他早出晚归两天,忙的几乎见不到人。

许姝在外也走动了两天,然后发现在这个世界她真的很难生存。

没有身份证明,她不能学业,不能工作,根本没有立足的地方。她是这个世界凭空多出来的人,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许姝心情低落地回家。

快要走到别墅时,看到路边有个年轻男人蹲在路边抽烟。那人有股显眼的气质,头发挑染了几缕蓝色,看起来很活泼跳脱。

许姝走过他身旁的时候,他掐了烟,正好站起来,两人打了个照面。青年脸上挂着笑,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

许姝避开一点,继续往前走。

没想到青年跟在她身后三步距离。

走了一段来到门前,许姝要按开门密码,转头一看,青年也站在门旁。

许姝警惕地看着他,手上没动。

“你是柏哥朋友?”青年率先开口。

许姝还没完全放下戒心,轻声“啊”的一下,问:“你是?”

青年啪啪啪地按了开门密码,打开门说:“进来进来,你不知道密码是吧?”

许姝:“……”

青年进了门,直冲厨房,倒了两杯水出来,给了许姝一杯,招呼说:“你坐,对了,你是找柏哥对吧,找他什么事?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好奇宝宝地问了一大串,许姝几乎有点接不上,主要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个说来有点话长……”她支吾。

“没事,长话可以短说。”青年眼里闪着亮,“肯定是最近认识的吧,好几年都没见到漂亮姑娘上门了,要是之前认识,他不可能瞒着我。”

许姝听得一头黑线,“你们关系这么好?”

“当然了,我们有最深的羁绊。”青年理所当然地说。

许姝:“……”打扰了。

“哎,妹妹,你在想什么表情这么丰富。”青年在她面前摇了一下手。

许姝回过神,摇头,“我没有想歪。”

青年摸着头,表情很茫然,“想歪什么,对了,你几岁,看着还在读书是吧?”

前面的还没回答,他的问题又变得更多。

许姝点头。

“我就知道,”青年说,“我看人特别准,对了,刚才看你好像不是很开心,是不是有什么烦恼啊。”

许姝说“没什么”。

青年不信,“怎么会没?别不好意思,柏哥的朋友就是我朋友,对了,我还会算命,你要不要试试。”

许姝被他跳跃性思维给弄得快糊涂了。

“试试呗,我跟你说,我平时算命都要收钱的,也就是看到柏哥面子上,免费给你看一次。”

许姝看着他二十四岁年轻的脸庞,抱以怀疑的态度,“消灾解难要再收费的话,我可没钱。”

算命不要钱,但要是看出什么血光之灾,以消除灾难的名目收费,这个套路她懂。

青年哈哈大笑,说咱可不是那种野路子,很自来熟的口气,“妹妹,是该让你见识一下真正技术了,你手掌给我看。”

许姝摊开手掌。

青年轻轻搭着她的手,表面看起来吊儿郎当,但动作很有分寸。他的表情渐渐变得认真,“你这个……有点问题,看起来有灾……血光之灾。”

许姝没忍住给了个白眼,我就知道。

青年震惊地抬起眼看她,神情凝重。

客厅玻璃门从外推开,柏睿走进来,“又抓着人看相,上次算错被打这么快就忘了。”

许姝心道,果然。

青年说:“还提那事,明明是……”他看到许姝站起来对柏睿点了下头,然后就拿着包去了一楼的房间。

他眼睛越瞪越大,忘记自己之前要说什么,变成,“窝草,柏哥你金屋藏娇了?”

许姝脚下一滑,差点摔在房门口。

柏睿脸色隐隐发黑。

青年摸着下巴,“不应该啊,这才几天没见,怎么就瞒着我家里有个女人了。。”

许姝回头看了眼柏睿又看了眼青年,默默关上门。

“妹妹,咱们再聊聊啊。”

“行了,别戏精上身,”柏睿说,“怎么提前过来了。”

青年抓了两下头发,一头短毛被他抓得跟鸡窝一样,看着和挑眼的颜色很搭。

“华子和孔齐昨天飞机到的,知道你这两天忙的要死,没来打搅,说找个时间聚聚呢,”他对着柏睿挤眉弄眼的,“我说哥你这到底忙个啥,我现在很怀疑,你借着忙的名义在谈恋爱。”

“别tm瞎扯,”柏睿没好气地说,“吓着人家小姑娘。”

青年立刻哇的一声,“是心疼了吧。”

柏睿给他脑门上一拍,然后抓着人直接出了客厅。

两人在院子里抽烟。

青年眯着眼,“我给他们两个报了个旅游团,今天在几个景点转呢,咱几兄弟都有三年多没聚了吧,自从那件事……”他想到什么立刻住嘴,看了看柏睿发现他表情平淡没什么特殊表示,惯性地抓了抓脑后,才又继续,“外面吃饭吃多了也没意思,我那里乱,又小,干脆把他们两个叫你这里来,在院子里搞个BBQ,整点牛排海鲜什么的,再喝点酒,怎么样?”

柏睿说:“行,你安排。”

青年立刻就乐了,笑的整排牙齿都露出来,“柏哥,话说回来,刚才那姑娘到底是你谁啊?”

柏睿:“一个朋友。”

“我去,说的跟没说一样,不是朋友能住这里吗?”青年说,“到底是什么程度的朋友?”

说着他还眨了眨眼,给了一个男人交流的眼神,愣是整出一股猥琐味来。

柏睿没忍住又一巴掌拍他后脑勺。

“哎呦。”青年吃痛,“你这是要杀人灭口呢。”

“她没地方住,所以我让她住这儿,嘴上给我装个把门的,别老提这个。”

青年怔住,猛地回了一下头朝客厅里面看过去,然后又转归来,“没地方住……”

柏睿见他沉思,知道他又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抽完一根掐灭烟头。

青年说:“这种又漂亮又没地方住的姑娘,你在哪里捡的?告诉我我也去捡一个。”

柏睿摇了下头,不和他继续掰扯这个问题。

“不过柏哥,这个姑娘的掌纹有点特别……”青年忽然正色说。

“嗯?”

“有点红颜薄命的意思,招桃花引来的大凶之相,而且还有点怪……我也说不上来,反正看着命不好。”

柏睿看着院子里草地没有说话。

“怎么,不信啊?我最近可看了不少相书,很有心得。”青年语气有些急。

柏睿“嗤”地笑了一声,“这些话当着我说就算了,进去别乱嚼舌根。”

“我能没那点分寸吗?你什么时候见我在美女面前失态过。”青年抽完烟,跟着柏睿往客厅走,“哎,你还没告诉我哪里捡的漂亮姑娘。”

柏睿忽然停住脚。

青年露出疑惑。

柏睿笑了一下,“听过那句书中自有颜如玉吧?”

“我读书再少,这句也必须听过,”青年说,“柏哥你什么意思?让我别想女人了先回去好好读书?”

柏睿无语,懒得和他说话,径直推门进去。

青年还在想着到底什么意思,“……虽然不像柏哥你这样大学名校毕业,但我也是接受九年义务制教育的文化人啊……”

许姝发现自从这位文化人来了,家里骤然就变得热闹起来。柏睿还有些工作要忙,青年干脆拉着许姝说话。通过聊天许姝得知他叫宋旭琳。

“琳?挺像女孩的名字。”许姝说。

宋旭琳说:“这里面可是有故事的……”

许姝一听这句顿时头大。下午已经听他说了好几个故事,知道但凡起个头,就能滔滔不绝没完没了,而且他说故事还和别人不一样,主线次线都要详细描述,说着说着主线就给忘了,以至于本来只说一个故事的,最后衍生变成四五个故事。

许姝干巴巴地笑,“琳字挺好的,是我错了,不像女孩。”

宋旭琳嘿嘿一笑,“晚了,好多人跟你一样说法,这里面可是有学问的。我是早产儿,刚出生的时候住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保温箱。我家老爷子就找人给我算命,说我是什么多灾多难,遮云蔽月的辛苦重来之命数。这一下我家老爷子可急了。你猜怎么着?”

许姝说:“你家老爷子掏钱给算命的。”

宋旭琳一拍大腿,“哎,小姝你可真是冰雪聪明,秀外慧中。”

许姝被他四字成语秀的头皮发麻,“套路,都是套路。”

“我家老爷子什么都好,就是这个封建迷信的毛病改不了,恨不得拉个屎都要侧一下方位。我就是对他在这上面乱砸钱看不过眼,所以干脆自己研究……”

“打住,打住!”许姝截断他,“说回名字。”

“对,遮云蔽月嘛,那就整点太阳,把那些云啊月啊全照亮,所以取个旭字,说命数辛苦重来,那就针对性,搞个珍贵美好寓意,就是琳字。我名字就是那么来的。”

许姝有气无力地夸奖,“果然好名字。”

“懂欣赏。”宋旭琳翘起大拇指。

许姝心想,能不懂吗?再不懂又要有新故事了。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看着宋旭琳跳脱散漫的样子,不知道柏睿和他是怎么成哥们的。隔了一天,她又见到柏睿另外两个朋友。一个叫做华子,是个皮肤黝黑身材魁梧壮实的汉子,看着有四十了,实际是三十出头。还有个叫孔齐,年纪和宋旭琳差不多,五官普通,眼角上挑,社会气很重。

柏静这天也来了,带着两瓶好酒,中午的时候,大家就在庭院里支起烧烤架子,摆炭点火,弄起了BBQ。

没一会儿,海鲜和肉烤熟,混着炭火熏烤的香气,十分诱人。

许姝和柏静吃着烧烤聊天,几个男人开了酒喝,柏静带来的酒喝完了,又从柏睿的酒柜里找了几瓶。

酒喝的多了话也多起来。

华子满面通红,有了醉意,拍着柏睿的肩膀说:“柏睿,当初那个事,是兄弟对不起你,没看住小陶,要是……”

宋旭琳冲上去,把酒杯往他嘴里塞,“我说华子哥,你这醉的厉害啊,赶紧喝杯酒醒醒酒。”

许姝:这叫什么话。

随即她发现,这时大家的目光都落在柏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