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习惯了让人等她。

三炷香的功夫, 乌雪昭坐着轿撵,其实才刚到仁寿宫不久。

还没跟太后说上几句话。

太后也无别事,命人奉了茶, 过问后宫庶务而已。

毕竟皇后年轻。

她既是长辈,问几句也理所应当。

乌雪昭如实作答。

但没喝仁寿宫里的茶水。

乍然看去,两人之间其实还很和谐。

还真像慈孝的一双婆媳。

桓崇郁来得快。

他就是这时候闯进来的。

太后和皇后双双朝门口看去。

帝王衣角带风, 眼眸里冷沉沉的威压, 立在殿内, 几乎把仁寿宫里的宫女吓得腿软。

入殿第一眼, 便向了乌雪昭。

竟然硬闯她的仁寿宫!

至少明面上, 她还是太后!

太后皱了眉头。

仁寿宫看门的大宫女, 伏在地上。

太后便故意责问宫婢:“皇帝过来,怎么也不知道通报一声?”

宫婢颤声道:“奴、奴婢……来不及……”

桓崇郁见皇后没有任何伤害, 脸色才稍稍好看一些,走到皇后身边, 目光未挪,漫不经心向太后解释:“是朕心急见皇后,太后见谅。”

乌雪昭起身行礼, 轻声唤道:“皇上。”

桓崇郁扶起她。

太后不悦地放下茶杯,蹙眉道:“本宫不过召皇后过来说说闲话,难道本宫这里是什么虎狼之地?皇帝这般不放心!”

桓崇郁淡淡一笑:“谁说得好。”

太后一噎。

气得脸都涨红了。

宫婢惶恐之余, 亦觉得皇帝太不给太后颜面。

乌雪昭悄悄拉了一把皇帝的衣袖,略略提了嗓音说:“太后正犯头疾, 您就别跟太后开玩笑了。”

太后的确在头疼。

桓崇郁淡应一声,脸色如常:“太后和皇后都在说些什么闲话, 朕也来听听。”

就拉着乌雪昭坐下了。

气氛渐渐和缓。

太后手指撑着太阳穴, 眉心竖纹仍旧很深, 脸色淡青中带点灰色,有气无力地回:“不过是些宫中琐事罢了,皇帝不爱听的。”

桓崇郁的确不爱听琐事。

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一下太后。

还在众人面前牵着乌雪昭的手。

乌雪昭觉得不妥,想挣脱开。

桓崇郁反而将她的手抓得越紧,直接与她五指相扣,揣在了自己衣袖里,替她暖手。

这都开春了,其实不必要。

眼下又还在仁寿宫里,太后眼皮子底下……

乌雪昭虽已是人|妻,可也还是没有放纵到这个地步,脸颊不禁浮红。

宫女们也都站起来了,侍奉在两侧。

虽低着头,可余光还能看见帝后亲密的样子。

太后也一眼就看到,皇帝和皇后的手,居然紧紧牵在一起。

当真如胶似漆,一刻也舍不得分离。

连在她面前也这样!

新婚夫妻,难免亲昵些。

可皇帝是什么人?人前一副寡冷俊容,何曾对什么人有过悦色柔情?要不是这会子亲眼所见,只怕大家一次亲眼见见的机会也没有。

而皇后竟还有些不情愿一般。

这种性格的小夫妻两个,大庭广众之下的拉拉扯扯……众人再想起这些日子,宫里流传的关于帝后的旖旎谣言,不觉脸红。

还真是……羞人。

皇帝却没觉得有任何不妥。

他不光把乌雪昭的手,揣在自己袖子里,还在袖子里,用戴扳指的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掌心。

乌雪昭耳廓都发烫。

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这玉扳指在床榻间的作用……原先那个,碎就碎了,何必再送,磨来磨去,折磨的还是她。

她真后悔送他这扳指。

乌雪昭不习惯在仁寿宫里待着,衣袖之下,皇帝还一直磨她掌心。

她实在觉得身上发热,便不受控制地另一只手,端桌上的茶杯,想喝一口压压惊。

桓崇郁一把扣住乌雪昭的手腕子。

用眼神告诉她,别喝太后宫里的东西。

虽说太后还没明目张胆到这个地步,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对乌雪昭做什么。

但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他都不愿让乌雪昭冒险。

乌雪昭心里也明白,所以进了仁寿宫,什么都没吃也没喝。

只是刚才热得脑子发昏,一时忘了。

桓崇郁盯着乌雪昭的脸,勾了勾唇角。

脸都红成这样……

他不再磨她掌心,干脆取下玉扳指,套在她拇指上,放开了她。

乌雪昭手指很细,玉扳指套上去,空空****的,像套了个漂亮的大玉环。

桓崇郁目光微垂。

也盯着她的手指,水嫩白皙,套着玉环,很衬肤色。掌心被他刚才捂了半天,柔白带红,还有点儿难以名状的诱人。

短短一口茶的功夫。

帝后这几个眼神、小动作,看得太后眼睛痛。

坤宁宫还不够他们腻的,还要到她眼跟前儿来腻。

烦人。

今天召皇后过来,真是大错特错!

太后皱着眉,忍着不耐烦,尽量平和地道:“本宫乏了,想必皇帝也政务缠身,和皇后回去吧。”

桓崇郁起身告退。

乌雪昭也跟着起来,福身说:“臣妾告退。”

夫妻两个才出去,桓崇郁又牵着乌雪昭的手。

乌雪昭想把玉扳指取下来还给皇帝,说:“臣妾手小,带不住。”

桓崇郁淡淡道:“先戴着。”

两驾御撵等着。

桓崇郁和乌雪昭同乘一驾。

两人紧挨着坐,乌雪昭怕人指点,没敢往皇帝怀里靠,桓崇郁的手臂却在后面,将她的腰虚环着。

乌雪昭委实有些如坐针毡,见左右宫人面壁回避,小声和桓崇郁说:“皇上,就快回宫了,您别胡来了。”

桓崇郁眉一挑,在她耳畔轻语:“回宫了朕就可以胡来?”

乌雪昭的脊背一下子挺得更直,抿了抿唇,说:“……不行。茵姐儿还在。”

倒是个问题。

桓崇郁眸光微暗,微忖量了片刻。

乌雪昭抬眼瞧着帝王,目光自他干净冷冽的下颌线往上……

她眼睫轻眨了眨。

皇上不说话了,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些心知肚明的事情,搅得乌雪昭心猿意马。

回了坤宁宫,看到茵姐儿,才回了回神。

坤宁宫的宫婢们,见帝后恩恩爱爱地回来,才松了口气。

皇后没事,皇帝也没发脾气。

乌雪昭也看出自己宫里气氛不对,打发了一些宫女,只留了自己眼跟前儿伺候的人。

宫婢换茶进来。

桓崇郁忽问茵姐儿:“想不想和朕的海东青玩儿?”

茵姐儿虽比之前老成些。

但也没脱胎得那么快,提起好吃好玩儿的,眼里的兴致和从前别无二致。

她眼泛光芒地应道:“想,臣女想!”

郑喜也来了。

桓崇郁给了郑喜一个眼神。

郑喜出去吹了一声口哨,遥远的瓦檐处,飞来一只雪白的鸟,爪似玉,落在坤宁宫正殿里,扇动了一下翅膀。

这可是茵姐儿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细看海东青。

忙走到檐下,仰着脑袋,看个明白。

海东青也在看她,歪着脑袋。

虽然凶,却有点儿滑稽。

郑喜唤来海东青,落在他的胳膊上。

引着茵姐儿去别的宫殿,笑道:“……是这小东西平日里吃东西的地方,姑娘可以亲自去喂它吃几块儿兔肉。”

茵姐儿得意地哼笑:“皇上故意支开我呢。”

她什么都知道。

郑喜笑笑:“姑娘聪慧。那奴婢要委屈姑娘,晚上安排姑娘在别的宫殿里用膳、歇息,就不回坤宁宫了。”

茵姐儿笑应:“好呀。”

坤宁宫里。

宫人都退下了,乌雪昭沐浴过后,一身的香气。

桓崇郁亲着她细腻香滑的肩头,垂着眼睫,一路往下。

那玉扳指,最后套在了乌雪昭的脚指头上。

她脚指头都长得好看,雪白圆润,如珠似玉,摸起来软糯柔嫩。

玉扳指套上去,刚刚好箍住一只。

明黄帐下,脚指头轻轻拨动,说不出的白皙可爱。

帝王握皇后玉足。

贴了脸。

“皇上……”

乌雪昭瞪了瞪眼,抗拒地一抽脚。

脚腕却被皇帝牢牢握住,踝骨附近,勒出一道红指痕。

“雪昭,抚一抚朕。”

他声音沙哑。

温润中带着点凉意的玉扳指,浸着肌肤,平添一分心颤。

乌雪昭不抵抗了。

反而顺着眼前半|Oluo的男子,用脚丫碰了碰他的下颌,喉结……

桓崇郁眸色越深。

在玉扳指也划过他的喉结时,低哼了一声,沉闷的,克制到已不想再克制的……欲O|念难捱。

“雪昭,朕想要你。”

情难自禁时,他这样说。

撩人的凤眼,眼尾也泛着忍出来的薄红。

乌雪昭在帝王的猛烈与疯狂中,身子如松枝上的雪屑,簌簌抖落。

而理智。

早就震成了轻薄的雪屑,飘得无影无踪。

-

乌雪昭受了寒。

当然只是很轻的病症。

大冬天的没受寒,眼看都春暖花开了,反而受了寒。

何太医过来把脉开药,说不大要紧。

临走前,犹豫之下,到底还是嘱咐了一句:“……娘娘最好再不要受寒了。一气儿养好了,天气暖和了就彻底根治了。”

乌雪昭温声应了,着人送太医走。

桓崇郁过来看乌雪昭。

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问:“还难受?”

乌雪昭鼻音很重,说话更温柔了一层:“吃了药,好些了一些。”

桓崇郁垂眸说:“怪朕。”

那玉扳指又回到了他手上,轻轻地摩挲着乌雪昭的手背。

乌雪昭没辩驳。

就是怪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