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鹤同和陆静泊走后, 林鹿春躺在榻上,睁开了眼睛。

以林鹿春的功力, 这两人从院子里跑出去,她自然是听得见的。

不过江鹤同如今已然痊愈,论功夫,他和陆静泊应当是不相伯仲的。

林鹿春并不担心这两人的安危。

且陆静泊对飞鱼如何,她都看在眼里,光是冲着飞鱼和她的友谊,陆静泊恐怕也不可能对江鹤同动手。

比起这个,眼下她在意的,是玉玺的下落。

因为在遇见飞鱼之后, 小霸王就提醒过她, 说是系统感应到了主线任务相关人物。

当时林鹿春在周围扫视了一周, 便断定这主线相关人物, 不是陆静泊,就是飞鱼。

毕竟当时是在大街上, 周围的路人几乎全都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剩下的也基本是十几级的杂鱼。

而且林鹿春发现, 比起飞鱼的毫无心机, 陆静泊此人却是深藏不露。

这人明明武功很高, 却总是一副要飞鱼帮扶的样子,言谈之间说的也都是一些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传闻。

但是他和飞鱼这段时间都去了哪里,他却是只字未提。

林鹿春怕这人碍事,在席间便什么也没多问, 全然像是一个傻乎乎的无知少女。

如今陆静泊和江鹤同两人都离开了院子,岂不正是她找飞鱼套话的最好时机?

这般想着,林鹿春点起一支蜡烛, 披上一件厚斗篷,端着烛台便往飞鱼所在的客房去了。

她刚经过门口,飞鱼便从里头探出头来,“你还没睡?”

“睡不着。”林鹿春说道。

“快进来,外面冷得很。”

两人进了内室,林鹿春将烛台放在一边,说道:“前阵子我和师父去了波斯,一路上可看了不少风景,如今一回来,真是好生无趣。”

她也不问飞鱼去了哪,只说自己去了哪,飞鱼此人心直口快,又不擅长掩饰,没多久,便说了许多自己在路上的趣事。

她虽然没提追杀和玉玺之事,可是言谈中却露了不少行迹。

比方说夏时她人在南吴、入秋又去了大义宁等等。

林鹿春听了,心里直犯嘀咕。

那秦宵逃进南吴地界的时候,也是夏季……

难道说……

林鹿春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打量起房间里飞鱼的行囊。

她倒是不可能去偷抢飞鱼的东西,只是飞鱼拿着这东西做什么呢?

总归不可能是想让陆静泊做皇帝吧!

……

另一边,江鹤同远远地缀在陆静泊身后,预备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现在的武功和林鹿春乃是同宗同源,虽是一样的武功境界,他的心法却比旁人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加上江鹤同自己精通各派武功,当真是如虎添翼。

他和林鹿春私下里也曾论起过这心法的神妙。

按常理来讲,天下武功,各门各派均有所侧重,各派最上乘的武学招式往往也与该派独门秘传的心法相辅相成。

可林鹿春所修的心法,却并无此限制,任是你何门何派的武功招式,只要是练了这心法,便能事半功倍。

这等心法,说是整个武林梦寐以求的神功也不为过了。

若是这心法真的和无为山庄有什么渊源,无为山庄不问世事的态度,也就不足为怪了。

毕竟就算做了皇帝,也不能真的寿与天齐,练了此功,却能入天人境,享常人所不敢想的寿数。

江鹤同心思电转,脚下轻功却一点都不慢。

他眼见陆静泊飞至城郊的一处破庙,便停了下来,抬步走了进去。

江鹤同也收起力道,无声无息地落在了破庙外的一处断墙后面。

破庙里都是些无家可归的乞丐,瞧着不像是与陆静泊相识的样子。

陆静泊刚进去,就从钱袋里抓出一把金豆,在那群乞丐眼前晃了晃,说道:“想不想要这金子?”

那群乞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才壮着胆子说道:“大侠说笑了,谁人会和金子过不去?”

他们看见陆静泊飞身落在破庙门口,知道他武功不低,因此并不敢造次。

若是寻常人这般孤身前来,身上还带着这许多金子,恐怕早就被强抢一空了。

江鹤同躲在暗处,不知这陆静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耐心等待。

这时,陆静泊又说道:“我要你们在城中散布一个谣言,若是做得到,这些金子便都是你们的。”

满满一钱袋的黄金在众乞丐面前晃来晃去,引人垂涎。

“是何谣言?大侠不妨说说看,咱们兄弟懂规矩,便是不为大侠效力,口风也紧得很。”为首一人紧盯着钱袋,问道。

“秦宵的同党带着玉玺,就藏在洛阳城中。”

众人都被陆静泊的话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谣言。

“这……”事关重大,几个乞丐不敢立刻答应,而是说道:“大侠可别为难我们几个叫花子,玉玺的事,乱传谣言可是要杀头的……”

陆静泊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说道:“我知道你们有办法,正所谓法不责众,不是吗?”

看着那一沓银票,为首的乞丐咽了一口口水,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江鹤同在破庙外看完了全程,运起轻功,率先回了自家宅院。

他虽不知这陆静泊意欲何为,但玉玺之事本就争端四起,有无谣言,也不过是大家伙在洛阳争,还是在别处争的分别。

洛阳毕竟是中原的都城,占尽地利,总好过一群人在番邦人的地界争斗,叫外族人渔翁得利。

江鹤同回了房中之后,到了后半夜,陆静泊才悄悄地回到院中。

看样子,他应是在城中找了不少乞丐,助他散布谣言。

实际上,陆静泊所说之事,并非是谣言,玉玺确实就在他和飞鱼的手中。

只不过若是聪明人听了那些乞丐的话,多半是不会信的。

但是,等到谣言越传越盛,便会有人开始将信将疑,进而想要一探究竟。

等第一个坐不住的人来了洛阳,其他人听见消息,也会紧随而至。

到时候,不管是不是谣言,恐怕大家都会开始四处打探玉玺的消息,再加上有心人浑水摸鱼……

各方人马必然要在洛阳大闹一场。

届时局面一片大乱,陆静泊自然也就有机会趁乱寻党项人的晦气。

几日后,洛阳城中果然谣言四起,连街上嬉戏的小童都传,说是贼人秦宵的同党就藏在洛阳城中。

正所谓弩下逃箭,若是持有玉玺的人真在洛阳,反倒比在其他地方更安全。

各派在洛阳城中的线人想到这么一出,愈发觉得传言有几分可信。

一时间,不少地方都有信鸽飞出,将谣言从洛阳传到了中原各地。

秦宵逃到边关时听到此事,还暗自纳罕,心想着自己怎得还真的多出一个同党来?

不过此谣言对秦宵来说有益无害,他自然也懒得多管闲事。

……

几日后,夜里下起了大雪。

陆静泊一人站在院中,手中握着一把竹剑,与飞鱼比斗。

以往飞鱼轻功绝佳,又使起了隐匿功夫,让人防不胜防。

但是今天陆静泊每一次都能听出她的所在,以竹剑防守,让她根本近不得身。

又一次被陆静泊以竹剑格挡了攻势之后,飞鱼扔下匕首,说道:“不打了不打了!定是公子武功大进了。”

江鹤同和林鹿春在廊下燃着火炉,一边下棋,一边看两人练剑。

林鹿春见飞鱼输了,便出言相帮。

“飞鱼,如今雪地松软,你踏在上面,你们家公子的耳朵如此灵光,岂有听不见的道理?”

江鹤同闻言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岂止是踩在雪上的声音呢?

如今雪越下越大,到时鹅毛大雪落在衣衫上,必然也有声音。

而且雪下得越大,常人能看见的东西就越少……

飞鱼应该庆幸,陆静泊不是她的仇人。

否则这场比试比到现在,她恐怕早已身首分离。

这陆静泊练得,分明是杀人的功夫,而且是以一人之力,杀百人千人的功夫。

“师父,芋头熟了。”

林鹿春捧着一个盘子,里面放了两个烤熟的芋头,和江鹤同一人一个,剥开皮,热乎乎地吃了起来。

她这几天已经看了蛛网的卷宗,知道这陆静泊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她和江鹤同猜测,陆静泊之所以在洛阳城传玉玺的谣言,就是为了将拓跋浚等人引过来。

如今再看陆静泊在雪夜里练剑,她就知道他必然会在大雪天动手。

林鹿春啃了一口芋头,小声说道:“我侄孙和小王儿可得自求多福喽!”

江鹤同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公子只守不攻,这回可输了吧!”

院子里,飞鱼欢快的声音传了过来。

陆静泊捡起竹剑,轻笑一声,“飞鱼大侠神功盖世,在下好生佩服。”

“哎呀!好说好说!”飞鱼叉着腰在雪地里神气活现地答应了一声,这才扶着陆静泊的手臂,往廊下走。

还没到廊下,她就看见林鹿春和江鹤同一人捧着一个烤芋头,顿时大叫了一声。

“好哇!你们两个偷吃!”

林鹿春:“……”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