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鹤同闻言递给了林鹿春一封密信, “这是凤鸣堂传过来的,说是前阵子无为山庄的人在庄中抓住了铃谷七怪。”

“他们怎么会招惹无为山庄?”林鹿春接过密信, 不等看就说道:“张颠的武功在江湖中已经是罕有,无为山庄庄主萧九溪就更不必说了。可铃谷七怪的武功——”

林鹿春说到这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她有些心虚地看了江鹤同一眼,发现对方正低头查看着其他密报,不由松了口气。

好家伙,差点说漏了嘴!

她常日里跟在师父身边,又没和铃谷七怪交过手,怎会知道他们武功如何呢?

“这铃谷七怪既然当初被正道群雄追着打,想必武功算不得多好吧?”林鹿春讪讪地把刚才的话圆了回去。

她不知道, 江鹤同低垂的睫毛下, 一双眼睛里满是疑惑。

林鹿春话里的破绽他当然注意到了。

只不过一时之间, 他还想不到她刚才那理所当然的语气是因何而来。

其实从离开洛阳起, 他就注意到了一些让他想不通的事。

比如说,碰到乱匪的时候, 他的小徒弟表现得总是很稳重,有时甚至连兵器都不会碰一下。

她就这么放心跟在他一个将死之人的身边吗?

“呦呦, 你近日武功进境如何了?”

林鹿春冷不防他这么一问, 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伸出胳膊,“师父一探便知。”

这事说来实在是巧合。

修炼蛰龙功,以外人的眼睛来看,修炼者经脉中的内力先是越来越强, 小成之后便越来越弱。

偏偏林鹿春前阵子把功力传给了摩侯罗,原本已经大成的功夫倒退了许多,江鹤同一探她脉门, 便觉得她内力比初练之时强了不少。

江鹤同看过的秘籍极多,可却从没有见过哪两种心法可以同时修炼,更想不到林鹿春并非是内力变强,反而是内力倒退了,于是心底那一点刚刚兴起的疑惑转瞬就被压了下去。

“进境不错。”他收回了手。

林鹿春知道这次已然蒙混过关,放下心来,低头去看手里的信纸。

密信上说,无为山庄的几个弟子前阵子在庄中发现了铃谷七怪,立即把他们交给了庄中长老发落。

山庄里的几位长老审问之下,得知铃谷七怪潜入山庄,是为了一本秘籍。

可惜无为山庄中人都知道,藏书阁里一本心法也没有,自然也就没把这次偷窃放在心上。

不料审问之中,铃谷七怪见鬼一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一点江湖义气也不讲,心中大为不忿,便把鬼一也供了出来。

铃谷七怪十年前虽然凶名赫赫,但到底也是旧事,几人在江湖中,早已不如江无天和他那几个手下的名头大了。

这鬼一突然要从无为山庄盗取秘籍,虽然铩羽而归,但却着实让人忧心。

毕竟铃谷七怪坏事做尽,却也没练过邪功,可江无天的手下就说不准了。

几位长老原本也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可又怕这鬼一重蹈江无天之覆辙,到底也不好撒手不管。

正巧庄主萧九溪近日要外出,与少林寺宏远大师论道,听闻此事,只觉是举手之劳,答应去少室山的路上,探探这鬼一的行迹。

萧九溪武功极高,又将无为山庄的逍遥游轻身功法练到了极致,从山庄离开没几天,就探到了鬼一的踪迹。

于是便一路追着鬼一,往西南而去。

至于他具体为什么追着鬼一不放,蛛网毕竟也是由人组成的,不可能万事都查得一清二楚。

这二人武功如此之高,于常人而言称得上是来无影去无踪,能发现两人踪迹已属万分不易,若想连两人在荒山野岭里追逐之时发生的事都查清,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萧庄主一向闲云野鹤、与世无争,能让他追着不放的,必定是中原武林最不可容忍之事。”江鹤同皱着眉头说道。

他没说的是,鬼一要做的事,或许比修习邪功还要严重。

否则上次围剿江无天之时,无为山庄根本没有派人参与,怎么这次却直接是萧九溪这个庄主亲身上阵了呢?

江鹤同将毛笔蘸了墨水,密密麻麻地写了一整张信纸的蝇头小楷,绑在一只海东青的腿上,往凤鸣堂而去。

信中,他吩咐凤鸣,让他派几个舵主去盯着玉玺的动向。

萧九溪反常的行为,总让他觉得有些放心不下。

……

另一边,无为山庄庄主萧九溪一路追着鬼一的踪迹,往扬州而去。

若说他为何紧追着鬼一不放,那可就有的说了。

萧九溪本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可这次的事他却非管不可。

说到底,再怎么清静无为,他也不能眼看着契丹人拿走传国玉玺。

事情还要从前几日说起。

这一日,萧九溪已离开无为山庄三日有余。

因着要追查鬼一的踪迹,他这一路上走得反倒不快。

这鬼一轻功极佳,但却因内力深厚,所过之处,都会在树干上留下足尖的踏痕。

萧九溪问了庄中弟子,得知铃谷七怪被发现之处,断定这鬼一九成九也是从此处逃跑。

功夫不负有心人,萧九溪一路追查之下,还真找到了鬼一的踪迹。

他不知鬼一心中打了什么主意,不欲打草惊蛇,待追得越来越近,便飞身上树,在树枝掩映中,遮掩了自己的身形。

正当他远远看见一个身影,打算一探究竟的时候,下方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萧九溪凝神一听,竟发现这几人说的是契丹话。

几人言谈之中隐约提到“大王”、“太后”,想来必然是那契丹狗皇帝耶律德光与太后述律平。

这几个契丹人出来的太巧,萧九溪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再一想起鬼一也在这附近,不由心中大凛。

他连忙屏息凝神,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不出片刻,就见一个身量极高的男子于林中现身。

萧九溪观其面貌,发现他面相与铃谷七怪所说一一相和,知道他就是鬼一。

眼下这鬼一与契丹人已然汇合,萧九溪又岂能不知道这狗贼勾结外族,意欲对中原不利?

他凝神静听,便听见鬼一对那几个契丹人说道:“你们的皇帝耶律德光不是一直想入主中原吗?如今在下手中有个大好机会,就是不知你们能否拿出诚意了。”

那几个契丹人用契丹话叽里咕噜商议了好一阵,最终派出一人用汉话说道:“我们陛下一向爱惜贤才,阁下若真能为我契丹入主中原效力,陛下又岂有不重赏的道理?我听闻阁下如今在中原遭人追杀,汉人有眼无珠,阁下这等功夫,若投奔我大辽,便是封侯拜相也非难事。”

萧九溪在树上听得血气直涌上头,只等这鬼一说出他的诡计,就要将这些人杀个干干净净,好叫这诡计胎死腹中。

他却不知道,鬼一之所以要投奔契丹人,是被他那两个师祖吓破了胆。

当初云渺与她师兄虽然放了鬼一和铃谷七怪一码,可鬼一却不知她心中所想,满心只以为自己危在旦夕。

他料想云渺再如何神通广大,也不敢与整个契丹为敌,于是才联络了契丹在中原的细作。

不过鬼一轻易便能联络到这些人,也足以说明,他先前就与契丹人有些不清不楚的往来。

萧九溪听着鬼一与那几个契丹人蝎蝎螫螫的商议了许久,言谈之中透露的,均是要助耶律德光拿到中原传国玉玺之意,登时心头火起。

那几个契丹细作毕竟身在敌国,虽知传国玉玺丢失之事,却不知那玉玺现在何处,而鬼一却有自己的办法,探听中原江湖上的消息。

萧九溪转念一想,让这两拨人凑到了一块,岂不是趁了契丹人的心意?

于是不待鬼一把话说完,萧九溪便飞身而下,一招神人剑,直取鬼一头顶心,就要将他扎个对穿。

鬼一武功毕竟也非同小可,发现头顶不对劲,立刻就旋身躲了开去。

萧九溪飞下树来,一击不中,就打算先杀光那几个契丹奸细,再与鬼一计较。

几人在林中你来我往地对了几招,那几个契丹人就立刻败下阵来,眼看着只剩下两人还能起身迎敌。

这时鬼一认出萧九溪的武功,知道他是无为山庄之人,顿时更加不敢让他将这几个契丹人全部灭口。

如今他在中原已经是人人喊打,若没有契丹人相帮,岂不是更要被无为山庄追杀?

想通其中关节,鬼一立刻挺身而出,与萧九溪缠斗起来。

两人都是武林中的好手,这鬼一作为江无天武功最高的下属,当然也不是易与之辈。

两人缠斗间,那两个契丹人寻着机会,赶紧向林外逃去。

而萧九溪被鬼一缠住,一时追击不得,竟然还真叫这两个三脚猫跑了个无影无踪。

这让萧九溪如何不恼怒?

他武功胜过鬼一一筹,全力之下,逼得鬼一硬接了一剑,受了不轻的伤。

可惜鬼一无意与他争个高下,只一心逃命,两人一追一逃,连日来跨过了大半个中原,不知不觉就到了扬州。

而秦宵所在之处,也正是扬州郊外的一座荒山。

众人都以为萧九溪是来抢夺玉玺的,却不知他此番前来,只是为了杀鬼一一人而已。

而鬼一为人奸诈,又速来不将人命当一回事,一到扬州,便冲进城中,以城中之人作质,另萧九溪投鼠忌器,几番下来,便逃到了荒山,遇见了围捕秦宵的兵马。

他随手抓了一人,便把情况问了个明白。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鬼一原本就有心拿到玉玺,加上这大山之中人马众多,纵使萧九溪有天大的本事,想找到他也不容易,于是一头便扎进了大山深处。

等萧九溪追来之时,看见山中众多江湖高手,并着大批兵马,立刻傻了眼。

丐帮一位舵主认出他来,上前见了礼,“萧庄主?”

那舵主面色怪异地说道:“原来无为山庄也有意寻找玉玺。”

“玉玺?”萧九溪皱紧眉头,还不等问清楚,斜刺里就冲出一个女子。

“你就是萧九溪?且与我比试比试,看看你有何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