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

顾倾歪头想了想, 之前姨母跟她大致讲解过皇室成员。

新帝即位才不到三载,因着为先帝守孝之故,尚未大婚, 自然也不可能有皇子皇女。

能被称为公主的都是先帝的女儿,而这个大长公主则是前皇后、如今的母后皇太后所出的嫡长公主慕容玥。

听闻在新帝幼年时对他颇为照顾, 故而新帝登基之时斩杀了不少皇室宗亲, 却唯独加封了慕容玥为大长公主。

还给她另赐了座离皇城更近的公主府,允许她自由进出宫廷。

新帝……

只要一想起这个人,顾倾就莫名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他乃先帝第四子,贵妃赵氏所出, 赵家武将世家,外祖更是手握重兵,当时的势力说一句权倾朝野也不为过。

皇后无子,只有一个女儿,按理来说他应该是最尊贵的皇子。

事实上也是如此, 从他出生开始,上书请立太子的折子就没停过。

然而正所谓成也萧河、败也萧河,皇四子因为外祖家凌驾于其他皇子之上, 也因外祖被先帝所猜忌。

后来赵家当家人赵庭堂突然暴毙, 赵家一时陷入混乱,先帝趁机网罗罪状,处死了贵妃之兄、四皇子亲舅, 并将赵家一干人等发配岭南。

威名赫赫的赵家由此轰然倒塌。

贵妃万分悲痛, 在早朝时分闯入大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严词斥责先帝是在铲除异己、谋害忠良。

先帝大怒, 立即下旨废除了贵妃封号, 将贵妃和四皇子幽禁于冷宫之中。

说起来, 此事还与顾倾有些关系。

她的外租就是因为直言上书除掉赵家于军中之危,而被下了大狱,最后更是牵连了整个牧家。

朝堂两大支柱,文牧武赵,在同一年被先帝清剿干净,自此大权在握,再无臂肘。

不过接下来他却并没有励精图治,而是沉迷享乐,大肆修造宫殿,国库不丰,就从百姓身上下手。

赋税是一年比一年重,原本三年一次的选秀,也变成一年一次,民间怨声载道。

大臣们也忧心忡忡,本以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朝没落,谁知,三年前一场宫宴上,沉寂了好些年没有音讯传出的四皇子忽然出现。

一出现就封锁了整个京城,控制住皇宫,当场逼得先帝写了退位诏书。

可还没等新帝登基,大皇子、二皇子打着救驾的旗号接连谋反。

宫变中,先帝不慎被二皇子所杀,大皇子嚷着为父报仇又杀了二皇子。

可惜他实力不济,落败被新帝镇压,终是只能不甘的自尽而亡。

那段时间菜市口的刑场几乎每日都有被砍头之人,地面上留下的血印至今还未消退。

顾倾虽然没有亲眼得见,但仅仅是听来的消息就够让她骇然的了。

皇权这种东西,真的能让人瞬间生瞬间死。

赵牧两家皆因先帝而毁,新帝即位后为他们平了反,并且加封了一长串的头衔,还下令召回了两家剩余的族人。

只不过近支的几乎被屠杀殆尽,侥幸逃过一劫的也没挨过后面几年的流放生活。

如今仅存的那些族人基本都与顾倾和新帝出了五服,关系自然算不上亲近。

或许是被当年的事吓怕了,或许是被什么人敲打过,这些人即便进了京,处事也相当低调,轻易不冒头,不是特别留心,都会忘了京城还有这两家。

顾倾唯一一次跟他们联系,还是为了将牧婉箐迁入牧家祖坟。

其实在牧家被赦免后,顾家也曾提出迁坟的事,除了向新帝表明他们的立场外,还想和顾倾缓和关系。

不过她没同意,而是找上了牧家。

顾倾望着小几上的茶盏有些出神,她想,以牧婉箐的性子应该更希望和父母亲人在一起吧。

“倾儿?”

洛含玉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就当去玩了,如果有人欺负你,不用顾忌什么,直接让丫鬟大耳刮子扇过去,有我们和你表哥替你兜底,你尽可以更肆意张扬些。”

顾倾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倒也没有担心,只是有些奇怪大长公主为何选在这个时候办宴会?”

天寒地冻的,出门就是吸冷风,怎么想的呢?

洛含玉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神色不明的儿子,轻轻笑了。

能为什么,不还是为了新帝。

眼看三年孝期即将过去,新帝的婚事也要提上日程了,听闻朝中近日颇有些暗潮汹涌。

皇后娘家几次递了牌子想进宫拜见,可惜一律被打了回去,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往大长公主府去。

因为她住在宫外,而且承恩公老夫人是皇后的亲母、公主的亲外祖母,不好不见。

其他有心的人家一看,这哪成啊,先下手者为强,落后一步,说不准皇后之位就得旁落了。

然后理所当然的,公主府那叫一个门庭若市,门口的拜帖都能堆成山。

可能真是把大长公主烦得够呛,干脆广发帖子,遍邀族中有适龄贵女的人家。

不是都想往宫里奔吗?

来来来,也别一个个分批往我府上去了,我把你们都聚在一块,你们什么想法,一起告诉我。

也好叫你们都看看,你们有哪些潜在的敌人,自个先判断一下有没有胜算再说。

要洛含玉说,这个法子当真促狭,一下子将那些人的注意力从宫里转到对手身上了。

大长公主得了清净,可是宫外恐怕要热闹很长一阵子。

其实按照惯例,明年开春后必然会有一场选秀,不仅皇上需要大婚,还有他的几个兄弟也到了要成亲的年纪。

先帝后宫嫔妃众多,子嗣也很是繁茂,皇子公主加起来足有二十来个。

除开嫁了人的公主和参与叛乱被砍了的皇子,如今住在宫里的还剩下十个左右。

估计皇上也不想继续养着了,这次只怕会一齐打发出来。

家世好的奔着后宫高位,家世一般的也想争取下皇子妃,这次宴会想来一定相当热闹。

可不是热闹吗?

原本好似被冰雪覆盖住的京城因为长公主办宴会的消息,猛地重新喧嚣了起来。

冬日里总要清冷几分的首饰、衣裳铺子开始客源接连不断。

每一个来的人都要求找那种独一无二的衣衫饰品,无不期盼着能在宴会中拔得头筹,最好得了长公主青眼,入主中宫都有可能。

“这是我先看上的!”

顾涵双手按在首饰匣子上,犹如护食的小兽,这可是她看了这么久之后唯一看中的发簪。

玉好,质地清亮透润,雕刻也好,一朵红梅栩栩如生。

最关键的是听闻长公主最是喜梅,戴着这个一定比较讨喜。

掌柜一拿出来,顾涵就爱不释手,可是谁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章妙颐不屑的冷哼一声:“看了半天都没提买,没钱就别打肿脸充胖子,如今我已经付了银子,那就是我的东西,快把你的爪子从我的东西上拿开!”

“哪有你这样的人,先来后到的道理都不懂吗?”

顾涵气得直跺脚,看向侍候的丫鬟:“要银子本姑娘有的是,给他,双倍!”

和她拼钱财?呵,忘了她外祖家是干嘛的了!

丫鬟直接甩了个荷包过去,砸在柜台上哐当作响,明显份量不小。

周围响起几道抽气声,顾涵以为她们被震慑住了,立马得意的瞅着孙妙怡。

来啊,不是有银子吗,有本事三倍买回去啊!

章妙颐动都没动,嘴角的弧度越发上扬,透着明显的讥诮。

蠢货,钱财有时候很有用,但有时候却会是最没用的东西。

今日我就看谁敢接你这个银子。

果然,掌柜的一脸为难,苦笑着将荷包往顾涵面前推了推:

“姑娘,做生意要讲究诚信,这位小姐已经先付了钱,簪子按道理就是她的,您就是出再多倍,我也不能言而无信把东西给您啊。

店里还有其他好物件,您要不看看别的?我给您打九折!还望您见谅。”

顾涵简直要目瞪口呆,还有银子送到手里不要的?

况且就算要讲诚信,也是该归她啊,明明是她先看中的。

“你……”

顾涵指着掌柜,就要破口大骂,李蓉芹看不过去,扯了扯她的袖子,凑到她耳边,极力压低声音道:

“好了别闹了,对方应该是承恩公府上的。”

皇后的娘家,后位的有力竞争者之一,顾府在她们面前就是个小娄娄。

不说巴结着,也没有上赶着得罪的道理。

顾涵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好整以暇的章妙颐,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犹豫再三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果然是薄情寡义的人家,就是没规矩。”

章妙颐眼里的嘲讽愈加浓厚,盯着顾涵涨红的脸嗤笑出声,转而对着掌柜微微抬起下巴,神情傲然:

“替我送到府上。”

“哎,是是……”

掌柜的点头哈腰,看着章妙颐挺直脊背,缓步出了店门。

顾涵胸口不停的上下起伏,眼眶通红,感觉周围全是对她的嘲笑和指指点点,忍不住狠狠一甩衣袖。

还拉着她害怕她冲动的李蓉芹没防备,被甩的脚步踉跄了好几下,差点就要摔倒在地。

顾滢扶住她,语气似笑非笑:“小心啊,表姐。”

李蓉芹掩在袖中的手倏地握成拳,眼神晦暗了一瞬,转眼又恢复如初,表情依旧温柔似水:

“谢谢滢妹妹。”

而顾涵早已经气冲冲的上了马车,等李蓉芹和顾滢追出去时,车子都驶出一段距离了。

两人面面相觑,她们可是一同出的门,只坐了一辆马车。

现在马车走了,她们要怎么回,难不成要用双脚走回去吗!

这可是两个城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