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思婉到家就来”

“跟我在一起就让你那么难受么。”

他声音沉得发窒, 在薛思婉脑海中一遍遍重复播放,单线循环。

刚刚当着满一屋子的人,相熟的不熟的, 身边团队的同事, 未来节目组朝夕相处的工作人员。

他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拉着她越过客厅,顶着所有人的目光洗礼出门来。

手腕被包裹的余温尚未褪尽,下巴被人钳住, 有种透过皮肤透过脂肪, 骨骼相接的碰撞感。

她被迫抬眼,被迫无限制地靠近,半湿的鸭舌帽檐无声地撞上对方的帽檐, 本就深暗的光线被两顶交叠的帽檐几乎遮盖尽净。

两个人在这临时搭建的窄小空间下,呼吸不可控地辗转交/合。

一寸寸, 渗透进对方身体里。

薛思婉脸上的墨镜不知什么时候被对方随手摘去,丢在车上哪一个不知名角落。

他们就在这昏暗的, 逼仄的, 狭小的车厢里。

模糊地相视。

薛思婉触及对方沾染着淡烟草味的气息,无意识地屏息。

他现在又是什么意思呢。

在小屋的最后一晚夺掉她的烟,讲那样的话。

她已经决定好要再一意孤行一回,他又走了。

杳无音信地走。

他总是这样。

来来去去自由无拘,也反反复复地将她摁进暗无天日的深沼里一而再地碾落成泥。

薛思婉圆睁着眼看梁亦辞, 隔着不足十公分的距离, 觉得眼睛酸涩肿胀,快要到了极点。

半晌的沉默。

驾驶座上男人须臾开口。

“不说话?”

她模糊地从那双眼睛里读出怨怼, 读出恼怒, 他的怒火快要将这个阴湿的冷雨夜烧掉。

薛思婉感觉得到。

可是她不明白, 到底他在怨什么恼什么。

明明不告而别的人是他, 态度翻覆的还是他。

明明该怨的该恨的该委屈的都是她,他从始至终居高临下牢牢掌控,到底在怨什么。

窗外蝉鸣怨念声声。

她哽着不说话,就这么直直看他。

男人放开钳制她下颌的手。

“薛思婉,说话。”

“嘶——”

薛思婉身体比大脑先行动,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重重咬上对方右手的虎口,温热印上唇瓣,感官意外敏感。

她感觉到他动作停顿,听得到那声轻嘶。

这些之后,他却没有下一步任何动作。

没讲话,也没躲开。

薛思婉钝钝地掀眼,没收回动作。

四目相撞的一刻,梁亦辞也在看她。淡垂着眼,眼尾不咸不淡地乜她,平静无澜眼波里,却无言藏着一缕不宜觉察的疯狂。

他在看她。

挑衅着不屑着:“继续啊。”

她已经尝到锈涩味道。

他只是浅皱一下眉,沉声问她:“薛思婉你没吃饭是不是。”

梁亦辞也嗅见空气里的血腥味。

跟那天晚上他砸碎小屋露台侧边的玻璃时一样的,腥锈的味道。

这八年他不是没有看过她的消息。

他原来那个温柔听话的姑娘长大了,如今满身是刺。

那他就徒手按过那些尖利的刺,血液横流有什么关系。

这几年放肆的念头愈演愈烈。

想她,操服她。

……

尝到血的味道薛思婉后知后觉地松开牙齿。

哽着脖子别开眼,右手探向车门去摸开关。

她想走。

觉得半秒钟也待不下去。

车门被打开之前,手却再度被对方一把拉过去。

男人手握着她右手手腕,力气大得挣脱不掉。

她被迫再次回身去看他。

视线掠过对方下压的帽檐,黑色外套长长的衣袖,被她咬过的手虎口冒着殷色,没被咬过的手掌背缠了一圈绷带,牢牢包裹着。

他受伤了……?

录节目的时候还好好的。

她告诉自己,不光是受伤,就连他的死活也跟她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可是没忍住话脱口而出。

“手…怎么了?”薛思婉顿了下,忽略掉她自己声线里不可抑的哽。

对方似乎并没有好好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瞥她一眼,意有所指地胡诌:“被狗咬了。”

她吸了口气,干脆不听他的回答,抬手,很轻地碰一碰他绷带的外沿,声音低得自己都快要听不见:“还疼吗?”

梁亦辞说疼,比你咬得还疼。

话音落下看见她眼圈猛地发红,突然就后悔起来。

“怎么弄的……?”她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梁亦辞闷声答:“撞到了。”

“撞到?在哪里,撞到的?”薛思婉接着问。

梁亦辞敛眉,顿一顿,方才不大情愿地开口:“我把三楼露台的玻璃砸碎了。”

三楼露台的玻璃。

那天晚上。

所以……?

所以才突然就走吗。

薛思婉几乎下一句就要像所有带着撒娇意味埋怨男友的女孩子一样脱口而出问他那为什么后来不联络她。

还好理智尚存,开口之前刹住车。

他们不是那样的关系。

她也没有那样的立场。

他受不受伤疼不疼也不是她该管的事情。

她收回手定定心神,控制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才开口说:“我要回去了。”

话音落下就是男人紧跟着的问题。

“回哪儿。”

苏瑞的别墅还是她家。

她垂首:“回家。”

“闵行的房子?”他问。

然后是异口同声。

“岚姐送我。”

“我顺路。”

尾音落下的同时视线相撞。

无声地对峙两秒,谁也没有败下阵来。

薛思婉又侧身准备去开车门时,却扫见苏瑞家门口,刚刚客厅里的人三三两两结队出来。

他们似乎很轻易注意到梁亦辞的车。

视线时不时地过来。

驾驶座上的男人兀自打着火。

车子隆隆发动前,主驾车窗被人从外敲响。

车外看不见里面,薛思婉在车里却可以看见林穆在车外敲着窗叫他:“辞哥?”

梁亦辞半摇下车窗,副驾驶上薛思婉干巴巴地扯了个实在不算好看的笑容算作主动打破尴尬的照面。

林穆倒是见怪不怪,大方地招呼她:“思婉,刚都没来得及打招呼。”

梁亦辞朝他掀眼:“什么事?”

“噢没什么事,我这不是看你没走以为你等我呢。”林穆说。

“想多了。”梁亦辞全不给面子。

“嘁,行了我不做多余的人,瑞哥要送人,我蹭个车。”

“嗯。”他颔首,算是应下来。

“那…晚上的排练你还?”林穆挠挠头,还是问了。

梁亦辞重新摇上车窗之前,撂下一句。

“我送思婉到家就来。”

/

车窗被摇上之后。

红色超跑如离弦之箭,迅疾地驶出。

从家里打车到这里薛思婉花了将近一个小时,即使梁亦辞开这超跑,市区里限速,送她回家少说也要半小时。

路上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薛思婉别过眼,视线直直对着挡风玻璃。

好像她才是开车的人,需要时刻不停地盯着路况。

可她还是总是会被余光里白色的绷带跟红褐的血痕占据目光。

车子驶进一段顶顶繁华的街区。

伴着外面来往的车声,伴着城市的喧嚣噪声,她开口时还对着挡风玻璃,不知在跟他讲还是自言自语:“其实岚姐还有我助理小檬她们都能送我回家,你不用这么麻烦跑一趟的。”

一秒。

两秒。

三秒。

……

没有回应。

她以为他懒得搭理她这略微带了点儿找茬意味的话。

侧目看过去,看见男人单手打着方向盘,没看她,只是淡声说:“已经过了工作时间,不要给别人增加工作量。”

薛思婉默了默。

须臾又开口,更像自言自语。

“可跟她们至少有工作关系。”

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几年的时间。

她在气他这方面倒是功夫见长。

梁亦辞嗤笑声,被她气得发笑。

开口时顺着车子过弯的惯性挑眉朝她看过去,一字一顿,没什么好气儿:“我跟你的关系,用我帮你回忆一下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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