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一堵, 陆行云脸上浮浮沉沉,眸中似刀绞着。

他深吸了口气,坚定道:“我不管别人说什么,我只认你是我的妻子, 这辈子唯一能与我生同衾死同穴的发妻, 纵然千古所指,我也不在乎。”

“呵!”

姜知柳冷然一笑, , 将裙角拽出来, 眼里泛起轻蔑:“现在倒说什么不在乎别人的话, 当初你可是口口声声要为了天下臣民,为了你的亲朋好友,还有你那未婚妻。”

“既然你那么看中他们,就和他们过去吧,别来我这里讨人嫌!”说罢昂起下巴,傲然地往外走, 陆行云身上一寒,又要抓她, 去扑了个空, 他想站起来,可还没站位就摔倒了。

他趴在地上,望着她冷漠如冰的身影, 眸中的悔恨和痛楚似滔天大浪奔涌跌宕, 将他淹没得几乎窒息。

他重重一拳砸在地上,正好砸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 鲜血从手中溢出, 他却无知无觉, 心口痛得抽搐。

是他悔了这一切,是他将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女子变成如今冷漠的模样,是他斩断了他们唯一的机会。

他恨!恨不得将自己扒皮拆骨!

如果时间能倒流,他便是抛弃所有,也要留在她身边,然而他就算白死成灰,也没有那个如果了。

上天还真是公平啊,他怎么伤害别人的,必将百倍还给他,这样想来一切不都是他自作自受吗?

他扯了扯唇,无尽的凄凉与苦涩从眼底漫出,化成氤氲的水雾模糊了他的视线。

陆行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滚烫的泪从眼眶崩出,顺着脸颊无声地落在泥土里。

望着这个曾高居九天如今却零落至此的男人,书庭拳头一紧,眸中泛起怜悯之色,他伸了伸手,想搀扶他,最后却悄然走开了。

他那样骄傲的人,如何能忍受旁人的怜悯。

片刻后,陆行云硬撑着爬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下巴一昂,依旧端端正正跪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

望着他倔强的身影,书庭无声地叹了叹。

这一跪又是整整一日,姜知柳他们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耳畔传来愉悦的笑声,陆行云心口一揪,咬着牙望过去,朦胧的月色下,她从树影下走来,笑颜如花,面上泛着淡淡的光晕,美好的好似一场梦。

连晟提着灯笼,和她一道牵着烨烨望着边走,烨烨时不时仰着头,朝两人咯咯直笑,笑声清透软糯,比夜莺的歌声还动听。

陆行云眸中揪痛,如芒针刺入,眼底的妒意似火苗越烧越旺,逐渐变成锋利的刃。

他攥着拳头,浑身僵如铁石,脸上泛起寒芒。

无意间瞥到他,烨烨吓得连忙往后躲,满脸恐惧:“娘,那个怪叔叔怎么还在这,烨儿好怕。”说着,他小嘴一撅,差点哭出来。

怔了怔,朝陆行云望去,见他面色阴沉,矗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似黑暗中的鬼魅。姜知柳

她眉头一蹙,抱起烨烨安抚了片刻,塞到连晟手中后,快步走到他身旁。

“陆行云,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丧家之犬,你知道吗?我真没见过像你这么没脸没皮的人,我都这样了,你还不走,你他娘的到底想怎样啊?”

她攥着拳头怒骂,眸光狠厉,似刀子直直戳进他心口。

一股剧烈的疼痛从胸口满开,化作绵针刺入每一寸骨血,连骨头f

缝都是疼的。他双眸骤红,拳头攥的发抖,泪水瞬间盈满眼睛,眼底深处蕴着浓的化不开的哀恸,比寒冬的朔风还凄凉,比刀刮斧砍更痛。

他张口,声音沙哑而颤抖:“我不想怎么样,我只希望你能原谅我,哪怕你不肯原谅,只要我能多看你一眼、多守你一刻,我便什么...都、都不求了...”

“嘁!”

鼻中发出嗤笑,姜知柳抱着双臂,眼里满是鄙夷:“你没有搞错吧?都发生了那样的事,你还指望我原谅你呢?谁他娘的稀罕让你看,让你守啊?”

“我便是和你多看你一眼,多说一句话,我都觉得恶心。陆行云,别痴心妄想了好?回去做你的清官,继续为朝廷效力、为百姓深渊,以后名垂青史不好吗?何必在我这找不痛快呢 ?”

讥讽的话语似凌厉的铁鞭,一下一下狠狠抽在他身上,打得他浑身剧痛。

陆行云笑了笑,眼里泛起深深的凄凉与自嘲:“是啊,我八岁熟读经史子集,早在那时我便立志做个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的好官,不求名垂青史,但求一世心安。我本以为我这辈子都会按着这个放向走下去,可我遇到了你。”

“那些年像是上天有意捉弄我似的,但凡你需要我的时候,总有这样那样的事发生,逼得我非要在两难间抉择,我选了你,就有愧于我的志向与原则,我选了那些人那些事,就负了你对我的情意。”

“若我能一刀劈了自己,把自己变成两个,纵然锥心之痛、万劫不复我也会去做,可是这世上只有一个我,我只能那样选择。我以为纵然我伤害了你,可我们还有那么长的光阴,只要我肯好好对你,你终有一日会原谅我的。”

“可是我错了,人的心再怎么坚硬,也会一寸寸碎掉,再如何炙热,也会一点点变冷,我太高估自己了,才固执地认为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回头,你都会等我。”

他一字一语,将这些年的过往在她眼前掰开,将心底深处那份连他自己都不敢直面的卑鄙想法剖析的明明白白。

他缓缓说着,喉咙哽不成声:“所以啊,柳儿,我...罪有应得啊!”

望着他越渐猩红的眼眸,姜知柳却目无波澜,她叹了叹,拂着指甲上的丹蔻,漫不经心道:“哎,也难为你说了这么多,我听着都累。不过既然你也认为你罪有应得,那你好歹也要拿出点诚意吧?”

“你想我做什么么?”陆行云眸光一亮,以为她有松动的迹象。

姜知柳斜睨了他一眼,云淡风轻道:“你问我我哪知道,断案判刑是你的职责,更何况我说了,你就会照做吗?”

“会!”他斩钉截铁。

“是吗?”

嘴角勾起冷笑,姜知柳俯身,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那我让你死呢?你也肯吗?”